第七十二章 斬衰會葬斧金聲(中)(2 / 2)

時代,變了。

等到他被楚國三晉輪番抽打了一遍後,終於明白這個道理後,卻也快死了。

再到後輩,宋國才終於從大國夢中醒來,變得圓滑無比:後趙魏翻臉,魏圍邯鄲,逼宋出兵。宋立刻答應動員全國,然後派人前往趙國,說你讓出來一城咱們做做樣子,於是宋兵數萬圍著一座空城打了大半年,魏王大贊宋公出力,趙王也感謝宋公守義。

他要是此時有後輩這樣的頭腦,或許真能成就一番事業,但他如今滿腦子想的都是商湯越王以弱勝強事,覺得自己若為君,定不會如父親那般窩囊。

被司城皇一說動,又覺得可以借晉來制楚,將來等自己強大了再讓三晉楚齊皆來朝覲!

況且如今齊還占著貫丘這塊飛地,自己便借這次數國伐齊的機會,拿下貫丘成為宋國強大的奠基禮。

仿佛一幅宋國再霸中原的輝煌畫卷,已經在那些三升素布上描繪出來。

……

商丘城中,某處甲士護衛嚴密之處,子購由的弟弟叔岑喜、宋國的大尹、太祝、左師等人,代表著各自家族,聚在一處。

外面的甲士都是重金培養的死士,縱然司城皇勢大,也不能輕易攻入。再者如今宋公未葬,司城皇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在這時候發難。

大尹靈琦望著岑喜,輕聲道:「君可聽說了最近商丘的童謠?」

岑喜面色不變,心中生出幾絲警覺,哀聲道:「商丘都在傳唱,我怎么會沒有聽說呢?都說這童謠是老彭這樣的隱士所傳,哎……隱士多才,這童謠卻有些……哎!」

他是欲言又止的模樣,大尹靈琦見子岑喜還在做作,心下冷笑,說道:「童謠之說,上應天命,不可不察啊。當年卜偃童謠滅虢事人人皆知,豈能不信?如今宋國禍近眼前,可惜司城只為私利,怕要有災禍啊。」

這些人正是反對司城皇一派的貴族們,他們當然聽到了童謠,也生出了不一樣的心思。

只是當年太祝叛變之事眾人心有余悸,如今哪里肯輕易交心?只能彼此試探,誰都不肯先說真心話。

不做領頭人尚可將來再投降,萬一將來大事不成,司城皇也不可能趕盡殺絕。可若成為領頭之人,將來或許真的會被滅族放逐。

然而如果沒有領頭之人,那么就什么事都做不成,所以一眾貴族都想讓岑喜做這領頭之人。

將來若岑喜得位,也可以學昔日三姓共和之盟,鞏固勢力。現在的情況逼著這些人必須放棄那些矛盾和分歧,聯合在一起,否則將來一旦司城皇借了三晉的力,自己這些人都會成為砧板之肉。

共和之意,此時與後世並不相同。

昔年國人暴動,共伯和行政、不改元,故稱共和。與周公邵公與國人共行國事的共和並不是一個意思,雖然兩者事實上是同一件事的不同記錄。

再早年周公輔年幼成王,也是差不多的意思,此時貴族口中的共和便是國事幾大貴族共商的意思。取共伯和的和,而不敢用周公輔成王的故事,一則周公眾人不敢比,二則那件事畢竟是國人暴動之後發生的與周公輔成王並不相同,終究是政變的意思更多一些。

現如今司城皇以三禾為禮送晉三宗的事,商丘已經無人不知,背後隱藏的意義這些貴族更是清醒的很。

如今,誰又能拿出比那三對嘉禾更好的禮物去結交三晉呢?珠玉雖貴重,可卻怎么比得上那些上合天命的事物?又怎么比得上三晉封侯之心願?

想到這件事,在場眾人心中極為後悔。

想到如今適這個人在商丘已有名氣,算是賢才,可當年不過是鞋匠之子。早知這樣,當年便結好,或是比司城皇更早地拿到嘉禾,事情便不會是如今這樣子。

誰也不曾想當年一個螻蟻般無人注意的小人物,如今卻能讓這些貴族們後悔不已頭疼不堪。

心中後悔,嘴上卻要大罵司城皇居心叵測,仿佛如果他們能這樣做定然不會做一般。

罵了許久,說了許多司城皇的野心,還是沒有一個人敢於開口直接說盟誓共舉大事的話。

大尹靈琦見狀,終於喝道:「我有一言,請諸位靜聽。但此言入汝等之耳,不傳外人。若能答應,但請盟誓。」

這些人等的就是一個領頭的,沒有領頭的盟誓,很多話無法明說,也就根本難成大事。

靈琦挽起衣袖,抽出隨身攜帶的短劍,放在手臂上道:「事已至此,後悔已無用。我知眾人都想若是當年早日遇到那個適,從那里弄到嘉禾結好於三晉當如何……但司城已先做,我等便不能再想。」

「盟誓必以血祭,割於手指恐人知我等盟誓,今日便割手臂。各位取各自身上佩玉以饗上天,血玉通天,凡違誓者,天厭之!」

說完將自己的佩玉解下,放在眾人眼前。其余人紛紛解玉,一並放好,太祝臨時想了一遍盟文,眾人割破手臂,將鮮血淋在佩玉之上。

太祝作文,眾人齊禱,發誓這些話不會再傳給今天之外的人。

靈琦見眾人並無猶豫,便道:「童謠傳遍商丘,上應天命,但天命難察,除非老彭等隱士再現,否則無人得知。雖合天命,卻不能不小心。我有一謀,諸位可聽。」

「昔日鄭伯克共叔段於鄢之謀,正可用在此時!不可情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