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仙葯共品皓首懸(三)(2 / 2)

巫祝的頭目一聽那些沒經過大事的年輕巫祝說出這樣一番話,就知道要出大事。

果不其然,適大聲問道:「既然無用,或許那旱災與你們無關,也可能神明愛人並不會如此……但,那些被祭祀的女子的命,是誰來賠呢?這些年祭祀的錢財,又有誰來賠呢?」

「三十錢,或許不多,但可以買一對雞。雞生蛋、蛋生雞,你們祭祀了十年,這十年雞便可變為一頭牛!你們算算要賠多少?」

這也是個兩面的死結。

承認自己能溝通神明,那就要對旱災負責,否則就得再造神話用佶屈聱牙的道理反駁適那些家長里短的理由……但聽眾卻是一些普通庶民,很顯然適的理由更容易被接受。

承認自己不能溝通神明,那就要賠錢培命,而且喪失了神權的巫祝就是落水狗,誰都不忌憚於踩上一腳。

眼看如此,最年長的巫祝心中大驚,惡狠狠地盯著適,心中還是不明白這些墨者想要干什么。

墨者行義,這是他知道的,但行義怎么行到這里來了?

再看旁邊那些負劍的墨者,知道眾人之心一散,憑借自己根本難以對付這些人。

還有剛才那個墨者哪里是在屠狗?分明是在告訴他們墨者殺人的技術非常高。殺豬屠狗如此嫻熟之輩,還有不會殺人的?

聽適還在那里算這些雞生蛋之類的賬目,引動眾人的情緒,年長巫祝知道今天這件事想要解決,就只能從這些墨者身上動手,從根源上解決。

橫下心來,靠近了適,忍者下面的喧鬧聲,小聲道:「適才我以《易》卜,得上九之象。亢龍有悔,盈不可久。」

適根本不知道這人在說什么,他又不懂卜卦,只不過對方顯然認為自己也懂卜算,說了一些裝神弄鬼界黑話。

若是同行,自然能懂。

卻不想適善於裝神弄鬼,但不是業內人士。

適不懂、墨者中卻有人懂。墨子讓他只管自己的事,別的事他自然毫不關心。

年長巫祝話音剛落,一旁的禽滑厘便接過去道:「你祭祀之法不精,卜算也不得其術。我也為你們卜了一番,得履。六三,眇能視,跛能履;履虎尾。」

適見禽滑厘接過去了話頭,便不再管這件事,只是張著耳朵聽。

年長巫祝又道:「我又卜你等,得坤。初六,履霜堅冰至。」

禽滑厘搖頭道:「自卜,得困。君子以致命遂志。」

「坤,上六。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蠱,上九。干父之蠱,不事王侯,高尚其事。」

「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

「渙,君子言風行水上。」

「解,君子以赦過宥罪。」

「謙,君子以裒多益寡。」

……兩個人的對話越發的快,年長的巫祝臉色從越來越難看,逐漸過渡到了還有希望與討好的笑容。

巫祝說:亢龍有悔,年輕人不要太張揚,飛的太高沒有什么好處,你難道不知道月亮最圓的時候就是馬上卻不圓的時候嗎?

禽滑厘反道:你卜得不對。我給你們也卜了一卦,得的卦象是你們蒙著眼睛想要去看清楚、跛著腳想要走路,踩著虎尾巴以為自己能駕馭老虎,結果會被老虎咬死。

巫祝說:你們的意思是沒得商量了?那你們死定了。知道霜來了,就要結冰了嗎?你們想死嗎?

禽滑厘道:嚇唬我?我們是群致命遂志的人,拿命來換志向實現那都小事。你也不去打聽打聽墨者怕不怕死?要干就趕緊,別廢話。

巫祝說:那可真要動手了啊,你們別後悔,到時候肯定會流血,死傷眾多。

禽滑厘說:隨意,我們不事王侯,只關注繼承巨子之志,弄死我們還有後來人。來啊,動手啊!

巫祝說:哎呀,君子不多管閑事,也不該參與自己不擅長的事。這事不該你們管,你們能不能別管了?

禽滑厘說:我們的話已經被民眾所接受,我們處在民意的上風,這證明我們可以做好,這不是閑事。

巫祝說:有話好商量,你們應該寬恕我剛才的那些威脅,我們道個歉,咱們再談談。

禽滑厘說:我們也不是不善於聽別人的意見,你們說說這件事怎么解決?

適聽不懂,也懶得懂。

墨子既然說他只負責巫祝之事,剩下的事自有別人負責,墨者內有的是能人,各行各業都有,他又絕對信得過禽滑厘,因而也就不關心。

墨者的意見早已達成了一致。

殺人是要殺的。

只是用劍殺人無趣,不如讓以後沒機會殺人更有趣,所以此時要換著花樣殺、要殺出水平、殺的超凡脫俗。

這些巫祝並不重要,再也不會有這樣的巫祝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