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八章 革故鼎新策無窮(一)(1 / 2)

適笑道:「孫武子曾言,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

「虛虛實實,楚軍才能疑惑。」

公造冶還未明白,墨子已經咂摸出來幾分味道,擺手道:「你且繼續說。」

適道:「先生,先派人夜襲,楚人戒備。尤其麥收之時,楚人必要防備我們襲擊,又擔心糧草被焚,必會集結兵力,從而讓他們可以錯過收麥的時機。」

身邊這些墨者都是墨者軍事核心圈的成員,他們基本都不是農夫出身,適卻少賤而多鄙事,因而知曉這些稼穡之事的精髓,因笑道:「麥子不收,一旦被雨淋濕,就會生牙,不能儲存。」

「我們每多拖出一名楚軍,楚人就會減少五個人的糧食。」

「等到麥收過去後,楚人依舊戒備,這時我們再用麥草扎為草人,墜於城下。」

「夜色之中,楚人必然看不清楚,只能以羽箭攢射……」

他說到這,公造冶贊道:「大善!先生說,凡守城第一兵器……嗯,在你的火葯弄出來之前,便是羽箭。如此一來,楚人的羽箭射中麥草,正好可以為我所用。」

墨子卻已經聽出了適的真正目的,大笑道:「豈是為了區區羽箭?適,你且繼續說。」

適知道墨子是在給自己一個在墨者軍事力量中展示自己的機會,又道:「連續幾夜,楚人必然察覺有異。定會派斥候抵近觀察,我們夜夜擂鼓,楚人也習以為常。」

「屆時,再將墨者與義師傾巢而出,擂鼓楚人不驚、朦朧以為麥草,之前楚軍調動我們也可看的清楚,推測出楚軍各部結合之處,再以木塔碉樓作為信標,一舉插入楚軍內部!」

話畢,眾墨者齊聲盛贊,想了一下自己若是楚王,到時候必然不會察覺。

那些麥草成為習慣的時候,楚軍看到這邊影影綽綽,又有鼓聲,也不會過於緊張,反而可能會早已習慣在鼓聲中睡眠。

而且每一次襲擊,都可以清晰地察覺到楚人的調動情況,以判斷出來楚軍各個封君縣兵的結合部,從而選擇一條最完美的突破和撤退路線。

公造冶這才明白,自己之前以為借箭已是奇謀,卻不想適的真正目的只是為了麻痹楚軍,最終的目的還是為了最終一擊。

「先生,您嘗說,適之目的不移、胸有大勢,弟子一直半解,如今卻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適只是為了將來那一擊。」

墨子笑道:「正是這樣,我們只有一次機會。如果用不好,墨者從此絕損也有可能。就算可以撤回,也只能等三晉兵至才能解圍,到時天下好戰之君又有幾人會把我的警告當回事?」

他笑了笑,嘆了口氣搖搖頭,回身指著黑漆漆的商丘城內道:「況且,我只怕我們出城若是敗北退回,恐怕會有人關閉城門不准我們進來啊!」

在場的墨者都知道墨翟指的是那些人,適整日灌輸矛盾和國家是工具之類的概念,他們很清楚這其中的利益相關。

商丘城破,對於一些貴族來說毫無影響,相反還能削弱宋公、司城一系的力量,他們樂得如此。

貴族之間的齷齪事,眾人見的多了,這種事絕對干得出來。

適看了看城內,想到了禍起蕭牆那番話,心說宋國的事……到底算不算蕭牆之內呢?算起來幾大姓氏,都是親戚,都是一家人,到最後也只是取宋而非篡宋,一字之差,可實際上論及根本還是走的三晉與田氏一樣的路子。

守城對墨者來說很簡單,怎么解圍才是關鍵,只要糧食夠,墨者可以守到天荒地老。

而楚軍要面臨三晉出兵的可能性,還要面臨農兵不滿的可能性——非募兵職業兵制度下,城外的楚軍一心想的就是回去種地。

攻下商丘,關他們屁事?反正又得不到什么賞賜,反而荒蕪了土地,父母在家挨餓。

適又看了看城外的篝火,說道:「先生,咱們的計劃,我看還是很有可能的。」

「所謂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故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攻。微乎微乎,至於無形。神乎神乎,至於無聲,故能為敵之司命。進而不可御者,沖其虛也;退而不可追者,速而不可及也。故我欲戰,敵雖高壘深溝,不得不與我戰者,攻其所必救也;我不欲戰,畫地而守之,敵不得與我戰者,乖其所之也。」

「孫武子說,善於進攻的,能使敵人不知怎樣防守;善於防御的,敵人不知道怎樣進攻。」

「先生您只要能做到,那么我們便可成功。」

墨翟哈哈大笑,其余墨者都笑,說道:「若能做到這一點,便可稱天下無雙。世上,誰人能做到這一點?」

墨翟又道:「不過,若說起善於防御的,敵人不知道怎樣進攻,單單這一點,我是可以依托城邑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