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二章 革故鼎新策無窮(五)(2 / 2)

待無關人等退出後,墨子笑著指了指城外道:「楚人靠著修建羊坽掩護,實則在挖掘地道攻城。適之前曾說,楚人可能會佯裝攻城,來掩護割麥,看來倒是說中了。」

說到這,墨子有些不滿,嘖了一聲道:「三十余年前,我在楚地與公輸班相斗,這挖掘地道攻城的手段,我已經說過。」

「按說,當年聽我說過的那些人,依舊還有不曾逝去的,怎么還敢這樣攻城?這是令我不滿的。」

眾人都笑,適大約也能明白墨子的不滿在哪:我已經告誡你們這么做沒用,你們還這么做,這分明是不把我的話當回事。

這種一種極為驕傲的不滿。

墨子抖了抖手中的幾張紙,說道:「適,你且來。這是按你說的,畫出來楚人挖掘地道所聽到的方向,你要盡快弄出來位置。」

適接過那幾張紙,樣本足夠多,靠連接線的方式找交叉點,大致上是可以提前判斷出來的。

公造冶笑道:「先生曾說,應寇,急穴。穴未得,慎毋追。」

「在敵人的地道沒有確定方向之前,守城一方萬萬不能提前挖掘,一則是容易聽不清楚,二則也容易挖錯方向。」

「我曾隨先生守城,敵人剛剛挖掘的時候,很難確定,若是你能,倒是又立下一功。」

公造冶並非恭維,穴未得,慎毋追,這六個字若是做不好,很可能就是敵人的洞穴都挖過來了,這邊還沒有做好充足的准備。

沒提早一分准備,就可以多占據一些優勢。

墨子聽了公造冶的話,卻笑道:「適的功勞,早已立下,又豈是現在?只是他之功,多隱於不明,我這個做巨子的,卻是可以看到的。」

「如今我們有鐵鍬、鐵釺、鐵鏟之類的鐵器,挖掘泥土甚為便利。想來楚人也未必都用銅器,這其中挖掘的速度就大為不同。」

「只是常人又哪里會注意到這樣的功勞呢?」

公造冶拜道:「先生所言,弟子這才明白。正是這樣的。」

適謙虛了一番,說道:「先生,既然可以提前准備,先生又准備怎么對付敵人挖掘地道呢?」

墨子對於守商丘,並無壓力,所以便趁著這個機會,將自己的許多守城之術傳下來最好。

適等人也只是大概聽過,但是對於一些細節終究掌握的不如留在沛縣的禽滑厘。

原來,墨子對付地道攻城的手段極多。

大體上,有四種。

小股精銳在地道內突襲;靠毒煙熏;用水灌;靠短弩射。

短弩是墨家的機巧工匠所制,最適合用在地道之內這種狹小的地方使用,射速極快,但是威力不大,地道內大多也不會披甲。

適聽了一陣,進言道:「先生,若是楚人以地道挖掘,先生若是破除此法胸有成竹,不妨還可以用些別的手段。」

「若在地道之內,宣義部的人也跟隨前進,靠用煙熏的辦法讓敵人逃竄,但在逃竄之前又多說一些道理。」

有人質疑道:「適,你的道理是說給那些庶農工商的,卻不是說給士人貴族的。若是地道挖成,第一批攻來的,可能會是士與貴族。」

適卻大笑道:「但是現在我們有鐵器、有九數幾何可以提前預判敵人挖掘的方向,從而占據先機。」

「在地道沒有挖掘好之前,士與貴族怎么可能親自挖掘呢?挖掘的人,不是礦山的僮奴,就是征召的農夫,這些人正是宣義部所能講道理的地方。」

「所以……」

他看了一眼墨子,笑道:「先生,若能恐嚇嚇走、用煙熏走他們而不必動手殺伐,一則可以讓這些人回去後多說墨者之義,二來也可以讓楚人再也不敢動用挖掘地道的辦法。」

「他們未必怕死亡,但肯定怕那些滿口土地、蠹蟲、貴賤之類的言語的活人。」

墨子大笑道:「好!那就用煙熏吧。」

他喊了一個墨者工匠的名字,說道:「令陶者為月明,長二尺五寸六圍,中判之,合而施之穴中,偃一,覆一。柱之外善周塗,其傅柱者勿燒。柱者勿燒。柱善塗其竇際,勿令泄。兩旁皆如此,與穴俱前。下迫地,置康若灰其中,勿滿。灰康長五竇,左右俱雜,相如也。**口為灶令如窯,令容七八員艾,左右竇皆如此,灶用四橐。穴且遇,以頡皋沖之,疾鼓橐熏之,必令明習橐事者,勿令離灶口。連版,以穴高下,廣陝為度,令穴者與版俱前,鑿其版令容矛,參分其疏數,令可以救竇。穴則遇,以版當之,以矛救竇,勿令塞竇;竇則塞,引版而卻,過一竇而塞之,鑿其竇,通其煙,煙通,疾鼓橐以熏之。從**聽穴之左右,急絕其前,勿令得行。若集客穴,塞之以柴,塗,令無可燒版!」

那墨者領命,適也聽懂了:簡而言之,就是制造通風陶管,就像是燃氣管道一樣,在這邊用鼓風機鼓風,將大量的煙從這些陶管中涌入地道內。

再利用木板之類的東西,在己方這邊阻擋濃煙,靠陶管的密封性將濃煙源源不斷地吹到對方的地道內,逼著對方逃走。

既然尺寸都說得清清楚楚,如何制造也不是第一次,這些看起來很重要的問題,在墨家這里反而不重要。

唯一要重視的,就是適的幾何學交叉法,能不能准確地判斷楚人挖掘地道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