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九章 革故鼎新策無窮(十二)(2 / 2)

若是三年之後,游說不成功,那么墨者就會率先幫著那些三年內同意弭兵的國家變革技術。

而楚人這一次,算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如果能夠先答應墨者,那么三年後也就占據了主動。

晉人只能被動,一旦接受,就意味著停戰,而楚王認為自己這邊優勢極大,完全可以在三年內獲取更多的霸權優勢。

當年前兩次弭兵會劃定勢力范圍,也算是有過先例。

這一次圍城商丘,以現在來算,哪里需要三年,只怕再有半年就能解決宋國的問題,三年內只要保持戰略優勢,到時候簽訂弭兵會盟約的時候,楚人還是有優勢的。

三晉若敗,則三晉必然不會簽訂弭兵盟約,到時候按照墨者的說法,曲在三晉而不在楚。

至於楚戰敗……楚王則是從未想過,覺得以自己的雄才,三年之內必能占據上風。

三年之後,利用三年內積攢的威望,利用弭兵會帶來的和平,進行國內變革,也未嘗不是個極好的機會。

他卻不知道,適選了三年這么個詭異的時間,看似是要說服各國君主,實際上……則是包藏禍心。

盟約的簽訂肯定是各國君主簽訂,三年內,天下將要死一大批的君主。

秦、趙、韓、楚等等,這幾國都要死君主,而且幾乎是集中在一兩年之內。

繼承權之爭、變法派與守舊派之爭、三晉內部的紛爭……都將在一兩年之後全面展開。

適根本就沒想過這條約能夠執行,更確信各國誰先完成變法、完成技術革新,都會撕毀盟約對外擴張。

墨家沒有把利天下這樣的事,寄托在一張必定會被撕毀的條約上。

三年之期,看似對楚人有利,實則對墨者有利。

楚人自然認為自己不可能失敗,但墨者卻也認為這一次可以不借助三晉之力擊敗楚人逼迫楚人退兵,從而威震天下。

春秋時代的殘余,各國有資格會盟的貴族們在戰爭中打的頭破血流,但在平時仍舊是親戚和朋友,這種事常有。

無論輸贏,三年之內楚國與墨家都不會有極大的仇怨,無非輸贏而已。

楚人盼著三年之約,能夠放心大膽地占據戰略主動,也可以放心大膽地攻城不會被墨者因此拒絕三年後之事。

適則盼著三年之約,能夠說動楚王答應下來。

……墨者是重祭祀的,那就需要一些儀式,而祭祀儀式似乎沒有比這座之前遺留下來的木塔更為適合的地方了。

主祭的,必然是墨者,到時候具體怎么祭祀,還不是隨適怎么說。

適給出的三年之期,在最大程度上讓楚王沒有了任何的顧慮,覺得完全就是有利而無害的好事。

而適的話中,故意留出的一些魚餌,也讓楚王心動。

按適所言,似乎一個君主如果能夠做到讓墨者認為可以「利天下」,那么墨者便可以幫著其「定天下於一」。

這種誘惑,源於墨者的技術,也源於墨者展示出的實力,以及龐大的士階層儲備。

後有戰國公子養客三千,但刨出去濫竽充數的,只怕數量上還不及墨者,因此墨者一旦走入明面,的確是一支可以讓各國國君有心招攬的力量。

而且這些力量似乎也正可以對抗那些貴族封君,至於怎么做才算是能讓墨者認為是有「利天下之心」,在楚王看來這需要詢問,也可以偽裝。

但,適說的一直都是「墨者認為你有利天下之心,才會助你定天下於一」,至於是還是不是……適說的不算,巨子說的也不算,墨家自有規矩,也自有天志,自然會有定論。

眼看楚王似乎已經心動,適又添了一把火,指著地上的那些鐵器道:「這些鐵器,其實也可以冶煉為劍、戈。而且冶煉出來的劍戈,比起齊銅還要鋒利。若是日後守城,墨者也可以用這些鐵的劍、戈,正可謂以一當五,銳不可當。」

「哎……凡事有利有害,這鐵器若是有利天下之心,則可以民用倍足;若有霸天下之心,也會讓萬千民眾流離失所無所依靠,寡母嚎哭……」

這些看似悲天憫人的話,實則句句都是在誘惑楚王。

楚王猶豫片刻後,終於說道:「我是有心讓天下再無紛爭的,也是相信你們可以讓民用倍足的。三年之約,楚人可以最先遵守,三年之後若成盟,我絕不興不義之戰!」

他說的斬釘截鐵,心道:三年之後,楚人占盡優勢,晉人不盟也得盟,返回回國變革,正合適。

適露出向往神色,心道:算了吧,你根本活不到三年,你的兩個兒子會打的頭破血流不惜讓楚國分裂。

心中各懷鬼胎,適嘴上卻道:「墨家重鬼神,必以祭祀,由上帝天鬼監察,方能相信。若楚人約盟,三年後三晉若不同意,墨者冶鐵之法與其他奇技必傳於楚而不入三晉。」

「只願您能遵守盟約,不再興不義之戰。」

「罷兵戈、促生產、播鐵器、改耕作……二十年內,人口財富均可翻倍,這些都是君主的財富和榮耀,我實在不能明白為什么還要征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