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一章 陣整亦恐虛實擾(三)(2 / 2)

營地都要防備夜襲,只是即便將軍知曉,對於這些征召來的農兵而言,想要做到可以防備那是極為困難的。

加上消息傳遞的極慢,夜晚又極為混亂,楚人的反應不可謂不慢,甚至可以說是慢到了讓適喜笑顏開的地步。

不多時,只見楚軍營地中心,亮起了許多火把,一些三三兩兩的火把也正在朝著營地中心聚集,但都是原本就距離中心不遠的地方。

那里便是楚王的營寨所在,適去過,也留下了很多痕跡,因而在城頭可以大致地判斷出來。

然而若是出城襲戰,真正在亂陣之中,又未必可以輕易找到。

適看了一陣,就聽到在一旁觀戰的公造冶贊道:「這楚王倒是有幾分英豪氣。」

適知道公造冶經歷過戰陣,便問道:「此話怎講?」

公造冶指著遠處那些正在往營地中心聚集的火把,笑道:「別處都是扎營死守,那里卻不斷聚集,又在移動,人數必然不多。」

「楚王只怕是准備步戰,以車廣、近侍,以及身邊貴族,來驅趕走夜襲的人。」

「若是此事做成……」

公造冶想了一下,笑道:「此事必然做成,今夜只是襲擾,不多時便可撤回,楚王的選擇正可博得名聲。」

「明日,楚人必然軍心大振,楚王也必然獲得許多威望……城內嘛,倒也是一樣。有你們宣義部,城內也會軍心大振。」

適聽著這話,不禁想笑,回味片刻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公造冶卻擺手道:「不必笑,我說的正是事實。楚王可以宣稱自己夜戰驅趕走了宋人,你們宣義部也可宣傳昨夜出城夜戰讓楚人膽戰心驚嘛。」

「此事若是平日,還是楚人占優:圍城一方只要保證士氣,終究要比被圍的一方堅持的更久,提振軍心的事,最好不給圍城一方做的機會。」

「如今卻不一樣,我們又不是非要守到最後……」

適琢磨了一下,明白了許多,又低頭寫下了幾個數字,片刻後又道:「只是不知道楚王身邊的近侍車廣能集結多少?」

公造冶笑道:「總不會數千之眾,越之君子軍也不過那些人,楚王身邊沒有這么多人的。」

「就算有千數之眾,也不必擔憂。備城門之士,其實很多人若以劍術角力而論,也未必就比各國近侍甲士君子要強。只是成於隊列,又有命令知進退左右,城門一旦被攻破,派來的都是些士與貴族,武藝不低,卻依舊不能突破。」

適之前並不插手墨者的武裝,有些事知曉的並不太多,聽公造冶既有自信,也就安下了最後的心,繼續埋頭記錄楚營的應對變化。

…………

楚軍右翼,那些夜襲楚軍營地的商丘之士,殺的興起,一路推進,並無阻擋。

只是帶隊的墨者卻忍不住暗罵。

這些人毫無紀律、近無組織,早就勸說過他們不要分散、不要追殺、不要殺的興起,一切以帶隊之人為准。

可是半數沖殺過來的人真到殺進去後,頭腦發熱,全然忘記了那些話。

帶隊的墨者心道:「你們若是墨者,先生非要斥責你們不可!若武藝,你們自比那些沛縣義師要強;可若論起紀律,你們卻遠遠不如他們!」

他雖這樣想,也知道其中區別。

能做到快步整隊推進、速度如同小跑而行伍不散的,恐怕也只有那些專職備城門的二三百名墨者武裝。

他們個人武藝在士的水平,紀律性極強,又知道左右東西,極為遵守上級的命令,因而可以做到以慢跑的姿態保持陣型追擊。

那些訓練了許久的沛縣義師,卻還遠未達到這樣的水平。平日跟隨鼓聲也能夠保持隊形整齊,然而一旦速度加快,隊形就會混亂,因此只能緩慢突擊而不能快速追擊。

如今這些攻入楚軍營地的士階層,沖殺的速度倒是快,可問題在於隊形基本散了,留在這里的只剩下六十余人還在遵守著墨者的命令。

公孫澤仍舊在隊伍之中,雖然幾次眼熱那些人沖進逃竄的楚軍之中砍殺,卻終究忍住,遵從了墨者的命令。

兩軍交戰,往往有殺人後割去耳朵彰顯自己本事的方法,當年攝叔以車右身份單車闖晉營,殺一人而取耳歸來,便可名震天下。

公孫澤想著這一次夜襲就要多殺幾人,割去耳朵,到時候投擲在適的面前,堵住他那張惡毒的嘴……也或許只是為了讓他自己心頭更為舒暢,畢竟也算是履行了自己作為士應盡的義務。

然而除了最開始殺了一人割去耳朵後,公孫澤一直沒有機會殺人。

墨者三番五次喊不要不得命令沖殺,然而那些人殺的興起,那些楚人徒卒又混亂逃竄,暫時毫無阻攔,早就將那些話當成了耳旁之風,只想著多殺幾人以立功勛。

正在公孫澤考慮是不是也要沖出去沖殺的時候,就聽前面那墨者喝道:「前方有人環繞守衛,必是楚之大夫!今日之功,便在此處,若能生擒此人,即刻便撤!楚人一旦圍來,那些四散之人必死!」

「出城之前便已有令,不得隨意脫離。一會若那些人被圍,不可救!只做好分內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