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二章 陣整亦恐虛實擾(四)(1 / 2)

前方幾十步外,正有一群楚人,將一半醉之人圍在中央,顯然是在保護。

能在右軍之中還有甲士保護的,即便不是大夫也是楚之公族,領隊的墨者大喝一聲,便讓眾人上前。

此時已入夜,夜襲之處的楚人首位不能相顧,不少人抱頭鼠竄,扔下了兵器。

公孫澤也看出對方是個楚之貴族,眼見對方被護衛,心頭卻又轉圜了許多君子的想法,高聲道:「吾聞致師者,有三。或御靡旌摩壘而還;或以菆,代御執轡,御下兩馬,掉鞅而還;或入壘,折馘,執俘而還。不曾聞襲敵大夫者。楚人已靡,氣勢已沮,不必再追!」

帶隊那墨者知道公孫澤,也知道公孫澤曾和適發生過矛盾因而認得,知道他是君子,也知道他的意思。

公孫澤的意思是說:我聽說襲敵挑戰這種事,要么沖擊敵陣讓敵人混亂萎靡;要么就是沖擊到敵陣之後,善射的車左射殺敵人,然後代替御手駕車,御手下去後在敵人面前裝個逼,整理一下馬肚帶和韁繩,然後上車退回;要么就是沖進敵陣斬殺一人退回去就行。

如今楚人已經萎靡,襲敵挑戰的這種事已算是完成了一些,不必再去追殺敵人的貴族。

那墨者聽得懂雅語,公孫澤這話一說,他即刻喊道:「此步戰、非是車戰。襲敵非致師!且隨我上!」

公孫澤聞言一滯,只好跟在墨者的後面,追擊前面那些楚人。

正值夜晚,駕車已經來不及,楚人又亂,那半醉的貴族只能步行逃竄,又被其余士卒阻擋。

帶隊的墨者三人,各引還沒有四散追殺的二十余人,包圍過去。

公孫澤正要上前,對面嗖的一生射來一箭,正中旁邊一人的腿部。

仰頭一看,只見對面楚士之中一人正拉弓捻箭,即便被追擊慌亂依舊優雅。

射完一箭,又以參連之術連中三人腿部,以雅音高聲道:「我雖無養叔、潘叔之射,亦有手段!靠前者死!」

公孫澤見此人英雄,技法高超,雅音純正,便有結交之心,心道:「若此戰結束,圍城終結,必與此人痛飲!」

再抬頭,那射手旁邊一名持戈者,將戈插在地上,手捧一物旁若無人地走到圍陣之外,朗聲道:「子有軍事,獸人無乃不給於鮮;宋城被圍,歲以非時獻禽不能獲。敢獻於諸君子為膳!」

說罷行禮,原來捧的正是半只野物,想來是白日里射獵到的,只怕是這些人夜襲之時知道保護之人走不脫,便想到了這個辦法。

這正是貴族之禮,意思是說:你們有軍務在身,沒時間打獵;商丘城被圍,你們也沒時間捕捉野物,這是我們的錯而讓你們失掉了禮。所以,獻給你們野物,五月按照周禮,正是吃這種野物的時候,請笑納。

這就是求饒,但求饒的非常有貴族風度。

大家都是貴族,平日不打仗的時候都是可以做朋友的,大家都是講禮儀的人,希望不要追擊了。

這種事以往經常發生,春秋之時這種事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其中閃爍的貴族氣質更是叫不少人心生向往。

卻不想帶隊那墨者持劍加在那進獻野物之人的脖頸間,只喊道:「其中被護衛者,必是楚之親貴!且上前擒獲!」

那進獻野物之人面不改色,也不驚慌,正要開口,公孫澤忍不住先道:「持弓者善射、持戈者有辭,君子也!可放其歸去!」

公孫澤只想著保持著自己的貴族精神,卻不想那墨者高聲道:「墨家之君子,非是如此!我們不守禮!執那楚之親貴者,巨子必稟宋公,定有封賞!」

說罷,公孫澤身邊數人便向前沖擊,那楚人雖然善射,卻終究不能抵御。

公孫澤此次出戰,本想著做一番事以讓適不再嘲諷,可不想真正有機會抓獲楚人貴族的時候,他卻猶豫了。

越是真正的君子,在這個變革之始的時代,越彷徨孤獨而又猶豫不決。

他身邊的那些人都是士,但卻未必都是君子。

所以墨者說墨者不守禮,未必管用,但若說回去後必有封賞,則立刻可以引動眾人不顧一切向前。

若以手段,公孫澤的劍術角抵之術都算上乘,又靠的最近,但他卻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