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九章 內外勾連百尺嘆(十四)(1 / 2)

糧倉被燒的第四天清晨,公叔岑喜興沖沖地與一干貴族講訴著自己昨晚上做的夢。

「我夢到,子田躺在盧門之外,頭朝著北而腳沖著南。我變成了一只大烏鴉,棲息在他的身上,我的尾巴正對著桐門。這是什么意思呢?」

盧門是宋城的東門。

魯哀公二十六年,宋國尚且強盛的時候,曾在左傳上留下過一筆,盧門由此被記錄於史書之上。

冬,宋人以諸侯伐鄭,報宋之戰也。焚渠門,入,及大逵。伐東郊,取牛首。以大宮之椽歸,為盧門之椽。

如今從鄭國宮室里搶回的椽木,還在盧門之上,雖已久遠,卻還未腐朽。

公叔岑喜不是第一個做這樣夢的人,當年做這樣夢的人完成了一次成功的政變。

至於岑喜是真的做了這樣的夢,還是並沒有做過這個夢只是說出來讓眾人聽,意義都是一樣的。

岑喜或許知道這個夢的涵義,或許不知道,但重要的是有人此時站出來解釋這個夢是什么意思。

太祝知道該是自己把話接過去了,於是恭喜道:「這是個吉兆啊。真正善於卜筮的人,未必需要龜甲。」

「子田北首,是謂失國。君夢里化作烏鴉,頭於盧門而尾於桐門,這正是玄鳥之血的預兆,只有您才能夠救宋之社稷啊!」

太祝又用自己所知道的種種,解釋了一番這個夢的涵義,又說當年公子德也做過這樣的夢,於是才有了許多年前的那場政變成功。

在場眾人早已血誓,如今利害都已清楚,機會也已來臨,這個夢的解析無非就是在做進攻的號角。

眾人再無疑慮,小司寇便道:「如今城內民眾,都在我們這一邊。他們已經對守城不滿,生怕再有折骨而炊之事。」

「我也已經遣人多多宣揚,一切都是子田的錯。民眾未必信服我們,但卻已經怨恨子田,所以是時候換個國君了!」

幾十年前那場政變之前,各家的利益都早早分配,最終達成了三姓共政的協議。

正因為有那個協議,導致宋公求楚人定公室的時候,商丘城貴族都極為不滿。

如今利益的分配早已談完,子岑喜答允自己若是成為國君會答允各家的要求,而各個貴族也知道子岑喜勢力不足,所以答應了就要做,否則依舊坐不穩公爵之位。

太祝又道:「昔年有老彭之類的隱士,做歌謠曰:斬衰之後,會葬之終,兄終弟及還是嫡子繼承尚未可知。」

「先公薨於任地,於此尚不足斬衰期。公叔又做盧門之夢,這正合天命,正應天意!」

「民眾已經不滿子田,我們便可以動手了!」

大尹點頭道:「正是。如今楚人攻城甚激烈,墨者無心管轄城內之事。皇父鉞翎親自上城巡視,他們知曉若是城破司城皇一族必然滅亡,所以他們甚至動用了自己的死士甲士。這正是自取滅亡啊,難道楚人不能破城,城內就不會出現變故嗎?」

小司寇略微有些猶豫,問道:「可司城皇如今在城上,與墨者一同守城,我只怕墨者會相助於他。」

大尹笑道:「誰守城,墨者就相助誰。問題是,若是城不需要守了,那么守城之人就又只是原本的人了。現在皇父鉞翎是守城巡城的皇父鉞翎,而若新君決議不守,那么皇父鉞翎也只是司城皇之子,墨者又怎么會相助於他呢?」

最終的這番話,解答了眾人最後的疑慮,大尹再次與眾人盟誓,隨後道:「今日便可發動了!」

…………

中午未到,各個貴族宅邸內的私兵、甲士紛紛上街,身穿皮甲手持戈矛短劍,於城內橫行。

尚未征召在城牆之下的民眾看著這忽然冒出的數百人,並不驚慌。

他們政變看得多了,早已習慣,看今日的局面便知道又是一場政變。

既是政變,有些話還是要講的。

甲士們列隊之後,在城內耀武揚威,先聲奪人。

而參與政變的貴族們則選出了能言善辯之士,在城內大聲宣布種種問題。

「子田無禮於楚而貳於晉,才招致了這次楚人圍城。這都是子田的罪過,這是要讓宋國陷入陳蔡等國的絕境,斷絕了祖宗的祭祀,這是罪過,是天帝所不能容忍的。」

「司城皇進獻嘉禾於韓趙魏,讓楚人震怒,所以這一次要懲罰的只是無禮的子田和司城皇。」

「難道他們的罪過,要讓你們易子而食、折骨而炊嗎?這是不對的,所以,請驅逐國君,與楚人成盟!」

這種宣布,在國都之內總會有很多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