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三章 內外勾連百尺嘆(十八)(1 / 2)

子田根本不知道民眾的怨怒有多么大的力量,更不知道這種怨怒可以獲得利益的時候,其力量足以毀滅一國之君。

無數次的國人暴動,無數次的驅逐國君,可國君們依舊不長記性,或者他們的利益驅使他們不能長記性。

子田以為,他是國君,所以理所當然占據著禮法的上流,理所當然會有公孫澤那樣的君子來護衛他。

所以,他暫時不想答應墨者的條件。

然而,公孫澤這樣的君子,是子田自己都曾嘲諷過的,所以也就注定了這樣的君子不會太多。

宮室之外。

貴族的甲士們已經圍住了蕭牆,在一箭地之外。

公孫澤等人的出現,並未影響這些甲士的行動,那四五十人即便有用力,自小脫產從事軍事訓練,但終究人數太少。

那些看熱鬧的商丘民眾,沖著宮室內指點。

大尹等人派出能言善辯之輩,來到民眾的附近,高聲宣讀著子田的罪狀,煽動著民眾的情緒。

「子田以私心,觸怒楚國,導致有滅國之危,這是傷害社稷、使祖先不能夠被祭祀的罪行。」

「子田觸怒楚國,導致楚人圍城。如今楚人派出細作死士,焚燒了糧倉。即便墨者善守,楚人難道不會退回到百步之外圍城嗎?到時候,城內無糧,子田卻因為私欲不投降,難道他能夠被餓死嗎?餓死的還不是你們?」

「子田重用司城皇一系,司城皇獻嘉禾於三晉,導致楚人憤怒,這些罪惡難道不該子田承受嗎?」

「數年前,城內便有童謠四起,說斬衰之期未結束,誰是國君那是不能夠被知曉的。難道這不就是天命嗎?」

數條罪行被宣讀之後,叔岑喜這個作為「天命童謠」之中可以取代子田繼承宋國國君之位的公族出面,與一干貴族大聲宣布了一些事。

「子田之罪,不能被饒恕。若是能夠攻破蕭牆,則士受田十酇!庶農工商皆遂!若能率先攻入蕭牆的庶農,則受下士!」

眾貴族自然不會出讓自己的利益,但是一旦子田被擊敗,那么司城皇一系也難保全。

到時候,兩人的封地除了大部分被這些發動政變的貴族瓜分外,剩下的也可以作為賞賜送給那些參與政變的士卒。

那番田十酇、庶農工商皆遂的演說,仿的是趙簡子出征之前的宣言。

或有人說,那是田十萬,實則並非如此,而是田十酇。

《周禮》有雲,五家為鄰,五鄰為里,四里為酇。

到適生活的那個年代,鄰里只說還在,酇之說已經很少提及。

而鄰、里、酇,都是分封建制時代便存在的特殊的半農半軍的組織形態殘余。

《王制》曰:制農田百畝。百畝之分,上農夫食九人,其次食八人,其次食七人,其次食六人,下農夫食五人。庶人在官者,其祿以是為差也。諸侯之下士視上農夫,祿足以代其耕也。中士倍下士,上士倍中士,下大夫倍上士。卿,四大夫祿。君,十卿祿。次國之卿,三大夫祿,君,十卿祿。小國之卿,倍大夫祿,君,十卿祿。

按照這種分封建制的傳統,一個上農夫所耕種的土地的產出,應該可以養活九個家人。

上農夫算作一戶。

而下士,因為要承擔更多的軍事義務,所以必須脫產訓練,因而他們的俸祿要做到不耕種也和上農夫一樣,也就是最低在自己不耕種的前提下養活九個人。

這里面包含著一些家庭的小奴隸,加上下士一般也有種田的,所以下士的生活比起一切要靠自己而且要繳納賦稅的農夫要優渥許多。

中士的俸祿是下士的兩倍,上士是四倍。

這些貴族的甲士之中,有不少人屬於士,而叔岑喜、大尹等人,直接開除了田十酇的賞格,實在讓這些士心動。

十酇,便是五人一鄰五鄰一里四里一酇的一百戶。

這一百戶,平時需要承擔的軍事義務便是一輛駟馬戰車,一百名徒卒。

隨著戰爭規模的擴大,各種丘甲賦的泛濫,一百戶的封地,最多可以提供原本四倍的戰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