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零章 戈矛穿擊五步盟(十)(2 / 2)

這種情況下,第一次以密集隊形成陣的士卒,可以將他們的優勢發揮到極點。

而他們面對的,卻是被火葯嚇的失去勇氣的楚軍;是被火葯密集投射炸開了缺口的軍陣;是一群個人勇武但卻緊急集中起來的勇士;是一群開戰的瞬間就失去了主將的精銳……

於是他們按照平日訓練那般,排著因為跑步沖擊而稍微有些松散的陣型沖上去的時候,變成了一邊倒的屠殺。

幾乎沒有傷亡便徹底擊潰了那些楚人精銳的殘余力量後,卻被公造冶強行命令停步整隊,心中淤積的勇氣與血氣正需要機會釋放。

而兩翼的那些墨家弟子,則平淡的多,他們經歷了太多的戰斗,也經歷了太多次出城反擊甚至斬殺敵將的情況,戰斗的多便已麻木:並非沒有勇氣,而是一直有著勇氣,於是不溫不火一如平常。

公造冶知曉,軍心正盛,士氣正炙,此時不需要任何的言語,只需要抽劍,對准那處燃燒著火焰的高塔搖搖一指,踏步前進便可。

於是,他抽劍一指,對准方向喝道:「以高塔明炎處,慢步走!」

話必,鼓聲再起,那些壓抑了血氣和勇氣的隊伍,終究在幾十步後,將內心的躁動壓制在踏步聲中。

沿途已經沒有成組織抵御的楚人,因為距離本就不遠,那些沒有潰逃的也不可能在這里組織起來進行反擊和防御。

當那明亮的火焰近在眼前不過百五十步的時候,公造冶眯起眼睛,盯著那處火焰燃燒的地方,心中炙熱。

那是楚王所在之處,那是墨家可以真正恐嚇好戰之君而名動天下之處,那也是自己將要以君子之用天下大義而成名的地方。

那些磚石的營寨,看似牢固,實則留下了射箭的死角,因為這是墨家人偽裝成「迎敵祠」建造的,就是為了今日。

那些磚石的營寨,看似堅硬,實則扛不住身後墨者的鐵鏟和火葯,只需要幾下就可以破開營壘之牆。

楚王就在里面,那里似乎還有許多的楚人正密密麻麻地護衛,但沒有意義。

公造冶知道,一旦從死角突破,靠火葯雷可以越過營壘投擲的優勢,里面的那些人很快就會被沖開。

看似被護衛重重的楚王,看似那些集中起來想要殊死一戰的楚人,只怕沒有任何的機會。

楚王並不知道,自己在墨家弟子公造冶的眼中,已經成為了一個可以讓他名動天下的台階。

更不知道這座看似堅固的營壘,實際上是故意留出了死角漏洞的,更沒想到火葯雷可以越過營壘牆壁拋進去而不會炸到自己。

這是一座跨時代的營壘,雖然簡陋,但卻有著仿佛星的形狀。

然而,這低矮的磚土牆里沒有大炮,也沒有可以密集齊射相助支援的火槍,所以於此此時這座營壘並不堅固。

楚王的身邊聚集了千余人:或是因為忠誠,或是被迫集合,或是為了個人戰後私利軍功的千余人。

有弓手,有劍士,有徒卒,也有貴族。

他們要做的,就是如楚王所說的那樣,死守營壘到天明。

只要撐到天明,就能活下來。只要撐到天明,就有賞賜軍功。只要撐到天明,或者還可能被楚王記住。

種種這一切的誘惑,似乎可以抵御之前的恐慌於恐懼。

楚王慶幸,自己的兒子們沒有在營中兩翼,自己繼位之後還算是穩住了貴族,至少此時其余貴族知道自己被圍,還是會立刻前來救援的。

楚王看著看似堅固牢靠的營寨,看著身邊那些聲明要效死的忠誠之士,和那些為了己身利益而願意拼死一搏的士卒,心想,總可以撐到天明的!

況且,或許用不到天明,兩翼和營壘中的楚人便可能成組織地圍過來,畢竟自己頭上木塔之上有火焰可以指明方向。

眼看著那些善射的弓手已經准備亂射,那些聚攏過來的徒卒已經開始准備整隊防御,楚王靜下心來,想要拖延時間,便想喊幾句話。

已經將楚王看成台階的公造冶,盯著百余步之外的營壘,琢磨著即將開始的最後戰斗,讓隊伍暫時停下整隊,分派任務。

「楚王就在營壘之中!近於五步之內,便可解商丘之圍,立不世威名!」

他最後鼓舞了一下士氣,那些已經沉默了一夜,血氣接近爆發的沛縣士卒高聲呼喊,頭排的一名兵卒回身大聲道:「若廝殺得勝,咱們沛縣萬民想要的那些,就可以得到了!咱們為啥跑來商丘?還不是為了咱們得利?今夜都要死戰!」

這人只是宣泄心中的興奮,卻引動了沛縣眾人的歡呼,他們從一開始來商丘,就不是為宋公來守城的,而是來問宋公要承諾的!

這是高漲的話語,可公造冶聽到後,原本炙熱的心,忽然冷靜了一下。

他看了看那些整隊的沛縣義師,想到墨家這一次的目的,想到墨家對沛縣眾人的承諾……

墨家需要親自接近楚王五步之內嗎?墨家需要最後這一擊來名動天下嗎?墨家需要以此來讓天下頌揚嗎?

不需要,他公造冶獨劍盟楚王,與沛縣義師百戈盟楚王,成就的都是墨者的名聲。

唯一的區別,就是他公造冶的個人威名。

在冷靜之後,終於壓住了內心的渴望與期盼。

「這與楚王五步成盟之名,我墨家不必爭,不若讓給沛縣義師!此大功,宋公不可不答應,商丘民眾也不會允許他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