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八章 荊宋弭兵君心撼(六)(1 / 2)

這些繁瑣的禮儀,正是墨家所反對的。

然而墨家現在還沒有能力讓他們的規矩成為天下的規矩,也只能在雙方貴族王公都能接受的范疇之內,采用以往的規矩。

只是這規矩,也不再是周天子有力量時候的規矩了。

既然周天子先壞了規矩封三晉為侯,那么有些規矩也就不必那樣死板,雖然還不能徹底毀壞,但是打打擦邊球還是可以的。

在禮崩樂壞之前,朝聘之禮的規矩極多,是要保證天子體系之下公侯伯子男的區別的。

如今宋楚成盟,是以兩個對等邦國的身份來進行盟誓,這些規矩也就不可能完全遵守。

如適在沛縣鄉校做校介一般,真正的朝聘之禮也是需要介為副使的,副使的數量取決於爵位高低。

公爵,包括京畿之內的三公是要有七介的,而子爵男爵只能擁有三介。

若全然按照之前已有的規矩,楚人只是子爵,這一點是楚人所不能接受的。

如今違背周禮,也沒有周天子的十四個師來攻打,情面上還要遵守,這種擦邊球的事便可做的肆無忌憚。

宋國為三恪公爵,既然要和相聘,楚人也自然應該派出七人的使節前來,以此作為雙方對等談判的基礎,以示雙方的平等地位。

從國力上講,楚人已經稱王,但是宋國卻是承認周天子體系而非承認小西周的楚國體系的,因而雙方也都只能接受以公爵之禮相聘。

楚王稱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宋國卻沒有這個膽量,宋公若是敢稱王,免不得又給三晉找了一個進攻宋國的借口。

既然這一切都是走形式,楚王這邊便尋找七位大夫出面,從軍營帶著禮物前往商丘。

按說雙方的禮儀應該是楚國派出七介之後,宋公要派遣士前往邊境迎接,然而靠近都城後換由大夫迎接,宋公在宮室門口親自出迎。

在宮室迎接後,要將七介待到宗廟之內,在宗廟之內和七介談話。

而且七個人的話,只能是七個人說完,不能一個人說完,宋公必須要側耳傾聽,面朝向北,聽完之後還要先表達對對方君主的謝意。

之後就是招待他們,宋公需要親自敬甜酒給七介,再由七介還禮,之後在七介離開的時候,再將玉璋還給七介。

這一套禮儀下來,需要兩天的時間,最終定下的,也是在宋國的桐門之外舉行會盟,雙方弭兵。

墨家在守城戰結束的瞬間,就自動成為中立的第三方,因此其中的警衛戒備工作,也應該交由墨家眾人籌備。

無論是宋人警衛還是楚人警衛,雙方都不能放心,墨家的信義來做這件事正是合適。

再者,這時候也不可能直接將楚王釋放,墨家眾人還不至於傻到這種程度,這個理由也算是眾人可以接受的借口。

在一切都准備就緒之後,公造冶向楚王傳達了成盟的條件。

整個盟誓過程中,警衛工作全部有墨家來負責,雙方都不能帶近侍,除了自身的佩劍之外,都不能著甲,必須穿著華服。

楚王也明白如今的情勢,墨家眾人已經退了幾步,允許楚王的一些近侍庖廚之輩靠近服侍,但是絕對不可能在成盟之前退走。

如今墨家已經成為宋楚之外的第三方,楚王也只好接受這些提議,問道成盟的底線後,公造冶也說了一些。

前幾條都是可以接受的,後面關於沛縣附庸於宋與沛縣的貨物通行宋楚的事,引起了楚王的興趣。

熊當便問道:「昨日夜襲之時,你們那些閃光如雷鳴之物,是何人所制?」

公造冶當即講了一遍當年大禹治水塗山女嬌、開塗山轟鳴天志的傳說,楚王將信將疑,感慨道:「如你所言,這是天志,可這天志總需要有人掌握。」

問過之後,他忍不住想到墨家的那些傳聞,又想到鐵器牛耕稼穡三禾之事,忍不住問道:「莫非此物也是你們墨家之適所先掌握的天志?」

墨家本來也不准備用火葯裝神弄鬼,公造冶直言不諱道:「正是他。」

楚王聞言,嘆息一聲,想到那日一見的山川天下圖,又想到那些可以改變各國力量內政的器物,稱贊道:「此人之才,不可捉摸。墨翟大能,能聚天下之才,不下當年仲尼啊。」

公造冶面部微微抽搐一下,儒墨死敵,只是墨翟也對仲尼極為尊重,他也不好說什么,半晌才道:「您貴為王公,有土萬里,卻不能夠聚集天下的英才,您沒有想過這是因為什么嗎?」

「有人以俸祿為寶,有人以珠玉為寶,可也有人以利天下行義為寶。您可以聚集那些以俸祿金玉為寶的人,先生卻能聚集那些以利天下行義為寶的人。」

「人皆愛金玉,而凡有利天下之心者多是有才之士,這是您所不能夠做到的。」

楚王笑而不語,知道墨家眾人總是喜歡和君王貴族講道理,這些道理他覺得很有道理,可卻沒有辦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