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九章 庶貴商政民意足(三)(1 / 2)

葬禮依舊進行時,那個當初公孫澤想要與適賭斗的年輕侍從穿著一身麻衣,被帶到了適的面前。

適打量著這個年輕人,或者說他有資格稱之為年輕人的大孩子。

不得不承認,自小接受過武士教育的公孫澤,挑人的眼光不錯,這孩子是個拉弓射箭的好苗子,身材已經有些魁梧,背部的肌肉都能撐起寬大的麻衣。

兩人算是很早就見過面,如果加上適背後侍立的六指,可以說是三人早就見過面了。

短短數年,六指的箭術沒有什么長進,恐怕早已經被這個年輕人超越,當時用的初始方便易學的三指射法,在拇指射法為主流的年代,時間稍微一久就會被反超。

公孫澤死前求了適,讓適找一位儒生教授這孩子,以完成將來十年的賭約,順便還要因為守喪的緣故延長了三年。

當然,這也意味著公孫澤死前,承認這孩子是他的弟子,而不僅僅是侍從,否則不需要守喪這么久。

適還未說話,身後的六指終究也是個大孩子,便開口道:「你要守喪那么久,只能喝稀粥,難道不會餓嗎?難道只有餓了,才算是盡了禮儀嗎?」

那侍從板著臉道:「我從只能吃粗粟米和葵菜,到後來可以吃肉,這是君子所賜予的。他高興的,我就該做。」

說完,他又有些猶豫,看了一眼適,許久才道:「君子讓您給我尋找夫子,繼續教授射禮射藝。十年之後,比試過之後,我又要做什么呢?」

「那時候我依舊是庶民,沒有士的身份。空有一身的箭術,又怎么才能繼續吃肉呢?」

侍從並不羞愧,半晌又道:「君子讓我守禮,他可以為國君而死。而我並不是國君的士,十年後我便是想死,又該為誰而死呢?」

這個簡單的問題,讓站在適後面的六指直撓頭,忽然覺得能夠知道自己可以為什么而死,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六指想,我是可以為利天下而死的。適說,死不旋踵,我是不會旋的。

再看看那個當初和他比射的侍從,想要說點什么,適卻先搶先道:「現在的事,又哪里說的准呢?你服喪之後,先去沛縣吧,到那里去找我,我先安排你學習文字。之後我會完成公孫澤的遺願的,說不准那時候你就知道可以為什么而死了。」

那侍從沖著適拜了三拜,又從懷里摸出一張絲帛,說道:「這是君子之前交給我的,當他決定下城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必死,就算不死在亂陣之中,也會自刎或是去找你們墨家的行刑者求死,以維護宋公的命令。」

「君子說,請您代為保管。如果有一天,墨家的規矩成為了天下的規矩,請把這張絲帛獻祭到他的墳塋上,讓他知道自己死的很好。」

適伸手接過去,那侍從拜謝之後,便先離開。

六指輕聲問道:「適,難道之後真的要和他比射?我隨著公造冶學劍,他說做事需專一,在劍不曾學好之前,不要再花精力去學射。到時候我要是輸了,總怕墮了我墨家的名聲。」

適搖搖頭,笑道:「你不會輸的。比射,也沒說非要用弓啊。當時公孫澤可是說,用什么都行的。這個你就不要管了,學好你要學的就行。」

「再者,我墨家的名聲又不是靠這個。論射,巨子本也不能與仲尼相比嘛。對了,你隨公造冶學劍,那些文字可不要落下。」

六指急忙道:「你放心,我學了很多了。會寫很多字了。」

說罷,他便蹲伏於地上,用那柄當初在沛縣得到的銅劍,開始書寫幾個適認識且熟悉的字。

適心道,如今自己也算是識字的人了:做個識字的人,未必要學,也可以教。

倉頡在其余人識字之前,並不識字。

…………

墨家很多人會寫字了,而且會寫的正是適認識的那種字,帶動的沛縣也有很多人會寫那種字。

庶民原本不識字,適所會的賤體字也原本不是字,但會的人多了,也便成了字。

字很重要,這是天下定於一和天下同義的基礎,所以商丘的民眾也不得不學這種字。

就在他們忙著推舉各個連的代表之時,也在按照墨家宣傳的那樣,推選出一些年輕人跟隨墨者前往商丘學習文字九數和田畝等等,這些人的種植需要其余人家幫忙。

連是商丘城內比較大的編制單位了,按照管仲的做法,一連有四里,一里有十軌,一軌有五家,算起來也就是二百戶為一連。

既然商丘要成立義師,這一連既是基礎的行政單位,也是基礎的軍事單位。

詢政院能做的,只是商議法度,而商議完法度之後的事,就不是現有的農正之類的官吏可以完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