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零章 庶貴商政民意足(四)(2 / 2)

那近臣無語,知道這是一個繞不開的問題,也是一個解不開的死結。

君主若是能夠遵守約法,聽起來似乎也很好,可若是那樣君主又算是什么?只是一個富庶的人?一個宋國的符號?

可君主若是不想這么做,貴族矛盾與組織起來的民眾,就會讓這個宋公連宋公的名頭都消失。

而且,就宋國這體量,似乎也做不成什么:對外擴張死路一條。

這種事,宋鄭衛等小國也不是出了一次兩次了,許多被流放的君主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若是三百年前,這種事求請與周天子,周天子自然會昭告天下,各個諸侯出兵維護禮法制度。

可現在周天子自身難保,名義上尊重周天子的三晉,又因為楚人這一次商丘成盟不可能輕易插手宋國事務。

子田考慮之後,也明白這件事其中的優劣。

於優,只要自己遵守約法和詢政院商定的事,那么自己宋公的位置就是無可撼動的。

國人原本就有廢立君主的權力,雖說繼承權問題上只能在公族內部,但是公族內找出一個願意當約法的人還是很容易的。

好處就是其余貴族不可能染指,也沒有任何的可能染指:政變必須得到商丘國人的認可,而現在商丘的民眾已經被墨家鼓噪起來,只會承認約法。

於劣,那就是只能做一個宋國的符號,想要做的事什么都做不成。不能輕易加稅,不能輕易開戰,甚至以後修築宮室都需要從自己的俸祿中拿出錢財雇佣民眾才行。

這於大國國君,幾乎是不可能接受的條件。

但於此時的宋公,即便心懷怨恨不滿,卻也不是不能接受。

對外開戰,原本雄心勃勃的子田已經被楚人徹底教育清醒了:周邊的鄭、楚、三晉等國,根本就是一個都打不過。

原本即位之前,子田鄙棄自己的父親,認為成不的事,以至於不可能恢復襄公之霸。

等到真正即位,真正面臨貴族陰謀、民眾不滿、大國圍城的時候,子田才明白自己能做的,未必就比父親做得好。

心懷不滿的思索半天,子田終於搖頭,心說還是琢磨一下怎么和詢政院和墨家眾人討價還價,讓自己的封地俸田租出去,每年提供更多的財富糧帛吧。

至少商丘附近的土地得這樣做,要不然封地之上的民眾看到商丘庶民那樣,心中若無怨恨是不可能的。

…………

司城皇宅邸之中,經歷過這次圍城之變的皇父一族,心中更為不滿。

原本皇父鉞翎是希望借助楚人圍城的機會,請動三晉來援,借助此次功勛獲得民眾的認可,然後再從子田手中攫取司法權,從而為篡位做好准備。

只是墨家的出現,讓皇父鉞翎的計劃徹底破產:三晉還未出兵,楚人就敗了,如今城內民眾只知墨家,卻根本沒有機會知道皇父一族可以請三晉來援。

現如今木已成舟,縱然盟約已成,十年之內貴族封地不動,貴族的官責也不輕動,可相對於司城一族的夢想,終究差了許多。

約法一旦成功,司城皇一族都清楚,除非改動繼承權,否則自己一族再沒有登上君位的可能。

雖然自己這一支,是從戴公那里分出來的,但既有氏,便算是分家了,和公室再無關聯。

以此時的繼承法,國人就算驅逐了宋公,也只能從公室中推選一人即位,外姓外族沒有資格插手。

皇父臧愁眉苦臉,半晌才自嘲笑道:「如今看來,墨家選天子的手段,未必就不好。若天子可選,宋君緣何不能選?」

「若選,則必是名望之輩,我族還有可能。現如今詢政院事成,怕是難有作為。」

皇父鉞翎正在那翻看一些墨家的紙張,聽聞父親這樣一說,起身道:「非是如此。我觀墨家道理,只怕這詢政院一成,宋國大事歸屬於詢政院,但政事總要歸屬於詢政院推選出的令尹。」

「而令尹之選,又只能從君子院中選擇,非貴族不得為任。父親可知當年周公事?可知當年共和伯之事?」

皇父臧點頭道:「自然知曉。攝王政,居於王下,但政令皆自周公與共伯和出。」

皇父鉞翎揮手道:「正是這樣。周公以成王紀年,宋詢政院成立之後,也不過如此。以子田年號紀年,但政令皆從詢政院令尹而出。那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宋公呢?」

他說完,皇父臧思索一陣,若有所悟,皇父鉞翎又道:「大尹等人,只怕不會同意我族為詢政院令尹,君子院內,我們是比不過他們的。但庶民院呢?這是可以借用的力量。」

「庶民院只怕多聽墨家言語。墨家眾人又想要什么呢?這是可以考慮的交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