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七章 庶卒君子金鼓交(廿八)(2 / 2)

有人便道:「也不知道現在打成什么樣子了。」

其余人便寬慰道:「想來已經包圍了越人,你聽,炮聲還在響呢,咱們沒敗。」

庶輕王道:「如今戰場還在廝殺,咱們領的命令是驅逐追趕越人,現在事已畢,我看咱們還是回去?」

「總不好眾人在那廝殺,咱們卻躲在外面。」

「若是得勝,回到村社,眾人都問:說我們和越人廝殺的時候,你們跑哪去了?這可不好回答。」

幾個人咂摸一下,均道:「是這么回事。」

如今他們算是脫離了戰場,若是以往作為徒卒之時,莫說主動回去,就算是在戰場上也不會奮力廝殺。

如今知曉了為何而戰,這庶民和貴族本身就是一樣的人,並不缺乏勇氣,一直以來缺乏的只是為何而戰的信念。

以往打仗,自備糧食,繳納軍賦,家里的土地無人耕種,打完之後作為貴族的封地。

或者是自己打輸了,那也無非是換個貴族繳納軍賦,並無有絲毫的區別。

這種好容易脫離了戰場,卻又返回的情況,世所罕有,但偏偏就在這里不罕見。

這四十余人有火槍手,有矛手,但火槍兵手里的火槍早就扔了,庶輕王從戰場上之前撿起了一支短矛,身邊還有一支短劍,身上的火葯罐子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其余人也都是差不多的模樣,亂七八糟。

正商量的時候,有人望著遠處,急聲道:「你們看那邊!」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幾輛馬車向前狂奔,並不停歇。

山頭上的人都面露喜色,紛紛道:「看來是越人逃了?」

「定是這樣!」

「咱們下去堵截他們?」

有人提議一句,庶輕王看了看山下的地形,想到之前學習過程中學到的奔逃之策,知道山下的那條小路正是逃亡的必經之路。

於是他持矛起身道:「那咱們就蹲伏在草叢之中,待他們靠近,穿刺馬匹。馬若受傷,他們想逃也不容易,說不准咱們還能抓一個越人的貴族呢!」

眾人既然推選他為頭目,便遵從了命令,沿著山坡的草叢溜到山下。

六名墨者和庶輕王,以及兩個司馬長,各持長矛蹲伏在前面。

剩余人蹲伏在兩側,待墨者出面捅傷了越人的馬匹,他們再一擁而上。

眾人蹲伏下來,靜靜等待。

…………

越王翳的御手策馬狂奔,越王翳時不時回頭看看身後,之前義師騎兵的突擊,徹底讓那兩千君子軍潰散。

三百人沖擊兩千,原是不可能之事。可是士無戰心,爭相逃散,騎兵一沖,貴族又爭先逃亡,竟成了這樣的局面。

來的時候,信心滿滿,四萬多大軍,六千君子,洶洶之勢只望一戰而定,入滕而食。

逃的時候,頹廢絕望,身邊只有四輛戰車,幾輛乘車,還有幾名貴族甲士,再無多人。

身後的戰況已經不需要去想,結果顯而易見,越王翳心中慌亂,之前戰場上失敗的必死之心,已經化為回去之後把兒子和弟弟都殺光的決斷,此時又涌出了生的希望,因而不住的回頭張望,生怕義師的騎兵追上。

駕車而逃,此時已經顧不得感慨失敗,也顧不得戰車顛簸。駕車的御手已經將馬匹抽出了血,幾只馬蠅牛虻嗅到的鮮血的味道,蜂擁而至。

若是以往,以御手之術,免不得要抖一下手腕將那些嗡嗡飛舞的牛虻從空中抽落,然而現在哪還有這樣的心思?

有潡水阻攔,上面又有荊河,想要逃回去只有一條路,那就是退逃到糜邑,這是一座小邑,隸屬於費國,退到哪里便可以換上幾匹馬。

越王翳心中盤算著,計算退入城內也不敢停留,墨家義師的攻城手段他已見過,如今只能趁著消息還未傳回琅琊,先行逃回,糾集留在琅琊的親信發動「政變」,趁夜殺死兒子和弟弟,萬萬不能讓自己大敗而歸的消息傳遞出去。

只不過身邊跟隨他逃亡的這幾個人可信嗎?如果不可信,是不是需要再許諾一些利益封地?否則的話,這些人的支持很難保證,君子軍覆滅,他這個越王已經失去了最大的政治資本。

車輪旋轉,他思考的也更快,可忽然間就聽到馬匹嘶鳴一聲,接著原本平穩的馬車劇烈地抖動了一下。

越王翳驚抬己頭,眼前一黑,前面的草叢中竄出了七八人,嚎叫著不惜性命悍不畏死地舉著長矛朝著馬匹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