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不解(2 / 2)

軍師都是此時通行的軍事單位,只是各國的人數不同,但是進制都是五進制,以五旅為師。

周制以兩千五百人為師,一旅五百。齊制以兩千人為旅,齊國沒有師的編制,從齊桓時代就以五旅為軍,一軍一萬。

墨家的旅制則在齊制和周制之間,一旅千五。在得到泗上諸國之後,僅以旅的編制已經不夠,便以五旅為師,一師七千五百人。

泗上的情況特殊,吳起也有所耳聞,知道有「義師」和「墨師」之分。如非攻同盟內的幾小國組成的軍隊,由墨家幫著訓練、構建組織其實和墨家的軍隊並無二致,但是名義上還是歸屬於各國,稱之為義師。

而墨師則完全就是墨家自己的軍隊,不管是名義上還是實際控制上,這是一支只聽命於墨家集體內部眾義、而和宋、鄒等國完全無關的軍隊。

高個之人說完,又道:「這第三師的師長,名叫六指。是適的弟子,潡水一戰的時候便立下大功,當時是旅的墨者代表。」

一說起這個名字,吳起微笑點頭道:「我知道這個名字。當日潡水一戰,便是這人命所率之旅擊破了越人左翼後,分兵追擊使越人潰兵不能集結,最終也是那個旅的人俘獲了越王翳。」

「伐最助魯之戰,也是在中軍鼓動擊破了齊人中軍,確有才能。這墨家在軍中的代表,便像是齊桓之時的國、高二族?受命於天子,出征為副帥左師右師,佐齊侯,一旦齊國有變又能服從天子之命,壓服齊姜?」

高個之人想了想道:「是……也不是。墨家軍制,別處學不來。這師旅代表,都有領軍之能,但又必須了解何謂利天下,以此為准則,凡有不利天下的舉動,便是主帥也不能調動軍隊。」

吳起聽到這些年聽的耳朵長繭的「利天下」三字,便明白過來那句「別處學不來」的意思,墨家上下同義而又讓每個人知曉義為何物,每個人都能判斷是否合義,而且又有諸多制度,使得為帥者不能輕動。

他明白這確實學不來,想著這個這幾年算是聲名鵲起、一聽就是賤民出身連姓氏都沒有的六指,點頭稱贊道:「墨家制度,已然穩固。墨翟雖逝,可暫時也沒有如儒家六分之虞。」

高個之人眼界終有不如,奇道:「公何出此言?」

吳起笑道:「禽子與墨子同齡,年齡已老。如今天下各國,政變頻頻。越有弒父之變、宋有去君之禍、鄭有七穆之憂、趙有公子之爭、秦有貴族逼君自殺之事、齊有田氏代齊之亂……」

「大位交接之時,這六指既是鞔之適的弟子,必是心腹。他領軍卻不駐扎沛縣,而在陶丘,可見墨家內部穩固。若不然,這些年適既能爬到高處,難道這些道理都不懂嗎?」

那人聞言拜服,心道吳起此人天下都以為他貪而好色,只會帶兵打仗、執政治民、變法求強,並不會那些政斗陰謀之事。實則大錯,又想到前些日子吳起對於自己遭到貶斥並不怨恨公叔痤的想法,心中明白這人能夠從士人爬到威震天下的地位,只怕並非是人們所想的那般在政斗上蠢笨。

吳起只是說了一嘴,便不再提此事,又問道:「陶丘這城邑如此修建,耗費必大,又是誰人出錢修建的?陶丘屬宋,何以陶丘亦有義師?」

高個之人知曉此事,回道:「墨家的第三師駐扎此處,那是為了防備齊、魏等國興不義之戰。陶丘富庶,天下皆想取以為封邑,齊國伐最之戰後,墨家的第三師便駐扎此處。」

「這陶丘的城邑嘛,是三年前完工的。所有花費,半數都是陶丘的商人出錢、雇佣本地勞力。」

「此地每年繳納一定的稅與宋,其余也算是自治了。義師的訓練、組織都是墨家出力,而花費也是陶丘商人提供。」

吳起對於泗上能夠養多少兵一直有個疑惑,又知道修建這樣的城牆所花費的金錢和人力,更知道墨家義師配齊軍械所耗費的金錢更是在西河不敢想象的,不禁大驚。

「商人出錢?商賈求利,這陶丘的商賈竟然願意出錢?再者,耗費之大,怕是一邑封君也難以拿得出,這陶丘的富庶竟至於此?那修築城牆、組成一師又需要極多人力,這又是如何有這樣多的人力?人皆脫產,後勤供養也是不可勝數之數……」

他在西河的經驗告訴他,要組織這樣一支大軍,要修築這樣一座與之前大為不同的防御城牆,所耗費的金錢人力,遠非是一個小邑封君能夠擔負的。

早在魏都,就常聽人說泗上富庶,他竟沒想到還未到泗上,只是在陶邑,已經足夠讓他震驚。

這完全超脫了他從分封建制農奴征召兵時代的固有印象,覺得這簡直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