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助秦(1 / 2)

在陶丘感慨著自己的抱負和墨家施政的吳起,並不知道在泗上墨家的人也在談論著他。

其實在他踏上馬車離開魏國後不久,在魏國的墨者就注意到了,並且在魏人於西河攔截了空車的「假」吳起之後,就將消息傳回了泗上。

嚴密的交通信息的部署,讓墨家對於天下大勢的把握遠高於那些諸侯。

四年前墨家已經將「都城」遷往了彭城,此時彭城的一間大屋內,陽光透過淡綠色的小塊玻璃射入屋內,浮塵滾滾化為好看的光柱,仿佛也在另一種方式來彰顯墨翟生前對於光沿直線傳播的定義和猜想。

正值初秋,屋內稍微有些熱,墨家高層的幾人聚坐在一起,在討論很多的事。

吳起很厲害,可謂天下知兵第一人,出將入相之才世人皆知。他隨那些叛墨入秦,必定要引起天下的震動。

可這樣的大事,在眾墨家高層的討論中,卻並不如索盧參即將歸來這件事討論的更多。

終究,墨家著眼的天下與天志,有些宏大。

只是,雖然談的少,卻又繞不過去。

巨子禽滑厘之下,七悟害齊聚。

這八個人就是墨家的權力中心,只是年齡的分化有些明顯,除了適這個三十五六歲的人外,剩余七人都垂垂老矣。

年齡是個大問題,或許對於有「主義」,不斷吸收新鮮血液的墨家來說,人亡不代表墨家滅亡,可對於剛剛提到的也已經五六十歲的吳起,那就免不得要談到「人亡政息、難起波瀾」這八個字。

公造冶與吳起是同輩人,兩人當年在軹城也有過交往,算是故舊。

而主持秦地變革的那些人物,皆是叛墨,這件事總歸還是要討論一下的。

公造冶便說起了吳起的才能,又說道:「秦地的變革,利於君而不利於民。若君即為國,那是富國強國。若民才是國,那又兩說。說到底,還是國之主權在誰的問題的。勝綽那些人既叛了墨家的道義,對於這些基礎的問題,想的便和我們完全不同。」

「吳起有出將入相之才,只是我覺得,這也不算什么大事。他的年紀已大,和我們差不多,又無主義以定規矩來斷對錯,施政為何搞不清楚,那就容易迷惑。到頭來,人亡,政息,也難持久。」

適聽到人亡政息四字,卻搖搖頭,說道:「人亡政息,那也未必。」

「儒家講,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

「若看周公,那也未必。周公制禮,分封親戚,如今禮崩樂壞,也算是政息。但是之前數百年,這政策卻是一直延續。」

「緣何?因為之前沒有鐵器、糧食產量太低,貴族分封以建天下,確實是適合那時生產的。」

「但是現在嘛……秦地變革,終究還是損害世卿貴族的。若是鐵器牛耕等技術跟得上,新的軍功階層出現,力量之大,也很難說人亡政息。只是維系多久,那就不得而知了。」

「既說因地制宜,咱們泗上的一些政策,若沒有墨家的組織、技術、錢財、菏水邗溝水運之利,照抄至秦,也確實難以適用。」

「總歸來說,既然授田於民,少了貴族盤剝,相對於從前也算是善政。如今天下首蠹,便是世卿貴族,這是違背墨家『尚賢』、『平等』之義的。」

老邁的禽滑厘緩言道:「胡非子傳信說,勝綽等人想要以鐵器技術換給我們南鄭以北、褒谷以南的小邑。依我看,既然都是諸夏之民,這鐵器技巧傳授於他們也好,終究有利於民。」

「褒谷險峻,南鄭在手,秦人也不能輕易越谷而攻。吳起雖有才能,但是我們守衛褒谷南鄭,他也未必能勝。」

適起身笑道:「我也是這個意思。在一個,若得鐵器,秦地的變革便可維持下去,也讓天下鐵器的總量增加,對於天下的將來也是有好處的。」

「再者,褒谷難越,三晉又相隔,秦人暫時也不能與我們發生爭執。」

「既說將來一定要利天下、使天下定於一,但也不能說過於死板,只要是不合於我們的都與之敵對,反倒是害了天下。還是還合理地利用諸侯之間的矛盾,為我們積蓄力量做准備。」

這樣說眾人也沒有反對,至少墨家現在的主流觀點,是靠「說教」根本不足以讓天下諸侯行墨家的義政。

信不過諸侯,那就只能信自己,信泗上之民,也就不可避免要做到「爭天下之雄」。

弱小的時候,只能做到非攻止不義之戰。

而強大的時候,自然便要去做誅不義、伐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