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破局(1 / 2)

正是諸侯有國、大夫有家。

商人無國、庶人無家、手工無田。

這才是時代之下的規矩,只不過隨著生產力的發展,這種規矩正在自發的瓦解,但守舊勢力依舊龐大。

季孫巒在經濟屬性上,已經不算是舊時代的人,這是衛讓能夠勸說成功的重要因素。

季孫巒的想法,其實並不認同墨家的那一切,甚至於知之不多,但在利益面前,很容易站在墨家想要的這一邊。

一縣之地,便有賢才。

費國不大不小,若論賢才總是有的,也有幾多貴族研究過墨家的一些道義,甚至也有覺得墨家的道義是有道理的貴族,但覺得有道理並不代表他們會去做。

季孫巒是經濟屬性的「人」已經踏到了新時代,但是腦子和思維還停留在舊時代。

而那些研讀過墨家學說的人,則是腦子和思維走到了新時代,可是經濟屬性卻還留在舊時代。

費國宮室內,歷經數日的勸諫談判,依舊毫無進展,墨家提出的條件對於貴族而言就像是請君入瓮之瓮、請君套索之索,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接受的。

費君愁容滿面,略帶怒容,只剩下身邊幾名近侍。

其中一名近侍最是特別,形貌昳麗而白凈。

正如越人歌所唱: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這美男子撐船,見楚公子美貌,於是唱歌而對。楚公子於是乃揄修袂,行而擁之,舉綉被而覆之。

男風之氣,便是如此,只是因為社會地位的存在,君主一定是攻而近侍一定是受。

能夠做到君主枕邊人的近侍,除了形貌昳麗之外,也多有才能,尤其好讀詩書,又頗有學問。

這人也是貴族出身,有姓有氏,又因為封地在柘山之南,人多稱之為柘陽子,這子不是封君之稱,只是一種敬稱,當然君主不會這樣稱呼自己的男寵。

柘陽子這些年也多看墨家的書籍,頗有所得,這幾日孟勝等人與費君勸說他也常隨侍左右。

他是為數不多覺察到如今都城危機的貴族,對於城內的事,並不像其余人那么樂觀。

孟勝這一次咄咄逼人,寸步不讓,完全沒有之前潡水之戰前後多做讓步的姿態,竟大有四十余條一字不改不增不刪的態勢。

墨家武力咄咄,雖然孟勝論及出身也不過是士人,家里面算是上士,但身後力量之大,便如當年吳越楚自號王而觀中國之政一般,毫無對君主的那種身份上的自然尊重。

如今又熬過了一日,柘陽子見愛人費君多有疲憊之色,便邀之入寢室,不多時費君眉頭稍解,柘城子以棉帛擦嘴。

費君長嘆一聲,柘陽子心知肚明愛人緣何憂愁,知曉這是國事非是私事,便稱呼為君道:「君上,如今城內多亂,國人如火,不可不察。」

費君哎了一聲道:「我如何不知?只是墨家變革款款,都是不能夠接受的啊。」

柘陽子點點頭道:「既這樣,便要防國人暴動之事。可邀大夫、六卿以平亂,各領私兵而入都城,以壓國人。」

他伸出手,做了一個割頭的手勢道:「民眾愚昧而懼死、求利而有患,若殺幾人,或可安定。再驅墨者、閉國門,此時尚有可為,社稷可保。」

費君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我亦有此意。只是墨家行義,我若這么做,墨家便會說我是不義之君,義師雄壯,越尚不能敵,況於我們這數百乘之國?」

這是事實,費國的民眾能夠鬧起來,很大的因素是因為泗上的存在,作為一個強力的後盾,以壯眾人膽氣。

墨家把誅不義這種事就寫在《墨經》之中,費國國君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因而雖然想要用最簡單的辦法解決,卻偏偏不能夠用最簡單的辦法解決。

費君看著柘城子,溫柔的愛意終於浮現在臉上,趕走了一絲不快道:「你的辦法雖然不能夠實行,但卻是為了我好呀。」

柘城子亦微笑,卻退後一步,行以臣子之禮道:「墨家雖說誅不義,但秦、魏、齊,國君豈可稱義?墨家非不願誅,是不能誅。」

「費國之事,若只看泗上,恐無解。同意墨家則亂政廢禮、國將大亂;若不同意,恐有國人出君之事。」

「但若放眼天下,此事可解。」

「一則拖延下去,只說此事再行商議,穩住國人。秘調大夫上卿有家保國者,集私兵入都城。」

「二則修書數封,求救於齊、魏,以齊魏之力,壓服墨家。」

費君苦笑道:「費小。寡人如羊。」

「墨家似虎,齊魏如狼,寡人為羊。為驅虎而邀狼,非智。我若為蛟豹,或可驅虎吞狼。費小如羊,此事斷不可行。」

費國能夠在泗上立國,靠的就是在大國夾縫之間生存。越國強大,便明親越而近齊,使得越國不敢吞並,齊國又不能夠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