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所謂義(1 / 2)

費君從未想過這么大的事,費國小國,哪里感想什么天下大勢?

柘陽子的意思,竟是要讓費君決斷,用費國為餌,將天下諸侯拖入其中,高舉反對墨家的旗幟,以恢復禮法、仁德為名,引動天下大亂,從而保全自己的君位。

如果諸侯出兵,那么大義之名就是反對墨家,因此不能夠趁機侵占費國的土地。

這正是師出有名、事成順名。

再不濟,也會將費國當做對抗墨家的橋頭堡,各國諸侯借此借口,開始對墨家進行壓制,這種情況下會為了維護諸侯的利益會出奇地團結,從而維持費國的獨立。

墨家一直在試圖將費國的事減少影響,可費國國君想要存續就必須把事擴大。

讓這里的事,不再是一國之事,而是天下大事。

讓費國的政,不再是一國之政,而是天下大政。

柘陽子勸說之後,一直看著費君,費君嘆息道:「如此一來,費國近泗上,這墨家陳兵四周,竟可能會先攻打我們啊。」

「費國的封君,恐怕都要面臨戰火,毀掉他們的封地,這是他們所不能接受的啊。」

「而且,此事行險,萬一齊魏不至、天下諸侯不曾響應,以墨家之勢……你可能守城三月不破?」

「再者,縱然保全了社稷,費境竟成天下角逐之戰場,我的賦稅從何而收?親貴害怕墨家報復,必要反對,萬一將我驅逐,又該如何?」

費君質問道:「你的想法或許是對的,可是並不能夠做啊。齊魏出兵,此事尚未可知,五五之數。若先驅逐墨者,墨家直接出兵或不出兵,這又是五五之數。而義師出征,齊魏不至而墨家攻城,能否守三月以待援兵,又為五五之數……」

「不可行啊……」

柘陽子急道:「此尚且或為五五之數,可若是放任不管,便是五五之數都沒有啊。」

「況且,若真的墨家攻費,我們不能守,您可以逃亡出國啊。只要您首舉反墨之旗,將來尚可復國。」

費君搖頭道:「即便復國,也不過傀儡!」

柘陽子厲聲道:「若行此策,尚可做傀儡為君。若墨家得勢,欲做傀儡而不得啊!」

說完之後,柘陽子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態,急忙退後,費君卻不怪罪,嘆息一聲道:「此事休再提。費小,不足以動天下。墨者近,義師雄,若大國反墨,我尚可跟隨,讓我先反墨逐墨,這是害我。」

柘陽子知道費君的脾氣,此事恐怕已經不能夠勸下去了,便問道:「那么君上准備如何做呢?」

費君道:「不反對墨家,只反對變革。」

「我准備告訴墨家與民眾,法古無過,循禮無邪。古制如此,不可變;禮法之尊,不可廢。這就是理由。」

「況且,這是祖宗留下的規矩,我若變革,那便是不孝。難道墨家要逼我做不孝之人嗎?」

「這些理由,總是可以搪塞過去的。至於國人,便可免除他們今年的賦稅,以讓他們得利,這樣就不會反對了,便是仁政。」

柘陽子默默無語,心道有墨家的仁為愛己之前,您說的這樣的仁政,哪里能夠說服眾人呢?

又想,如今民眾要的是制度與變革征稅,這是大利。你只是免除今年的賦稅,說是仁政,這是小利。若是以往,你或許能夠說服民眾,可現在墨家善辯,他們在背後煽動,難道你還准備像以前一樣愚弄民眾嗎?

時代變了……您卻還守著過去的經驗,民眾不再是以往的民眾了啊,理所當然的一切都被擊毀,不能夠再用以往理所當然的道理說服他們了啊!

可他不是國君,自己所能勸誡的也只能到這里。

他只是國君的男寵,舊制度的受益者,而且這種受益和國君息息相關。

可現在,在飽讀了許多墨家學說的柘陽子看來,這就是自求死路。

「事敗矣!」

柘陽子暗中感嘆一句,不再多說,只站在費君的身旁。

兩日後,柘陽子從宮室離開,得以休沐。

宮室之外,民眾仍在等待。

柘陽子心想,這關乎民眾之利、又合墨家之義,只怕這件事可不是那么容易解決的。

他在勸說費君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將費國的事拖入天下,自己跟隨費君逃亡,這樣將來復國還能做傀儡,自己的利益也能得以保全。

終有一日,自己可能「年老色衰」,但若有跟隨君主逃亡之功,將來在諸侯的幫助下復國,總還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可現在費君已經拒絕了自己的建議,而且還在用以往的想法來忖度這一次的事態,事敗已經是不可避免的。

憤怒的國人會怎么辦?

怒火之下,沒有提前准備,會不會被憤怒的民眾殺死?

天下各國,殺死國君的事太多了,弒君不僅是貴族的專利,有時候為了個好名聲也會讓憤怒的國人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