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表態(2 / 2)

於是這些當初墨子尚在的時候能夠成為墨子弟子的人,在墨子去世後與墨家處在一種曖昧的若即若離但在本質問題上又有許多分歧的邊緣群體。

貴族們討厭他們,民眾們需要組織而那些人缺乏宣傳和道義根基,墨家在他們認可組織和集中之前不會接納他們,底層人們會敬仰他們為人復仇以暴制暴的行為但卻疏遠他們……

可這些人,依舊是一股不可以輕視的力量,他們缺乏的只是自己的綱領,或者說他們的綱領在利天下的問題上和墨家是一致的,只是在怎么利的辦法上是不同的:天下是否需要一個嚴密的組織?天下是否需要一個集中的權力?天下是否需要一個嚴苛的法律?天下人的事到底是要靠發動民眾還是依靠一些大志者勇悍者用聶政刺親、專諸刺僚、曹劌劫盟的行為來解決?

西門屠並不知道在彭城的墨家會議上,適對他們這樣的人的評價是:暫時的同路人。

同路人可以結伴,可以在途中互相扶持,但既只是暫時的同路,那就終究有分別的一日。墨家可以和他們做盟友,但卻不會放棄自己的組織底線來無條件地接納這些人的加入。

西門屠不知道墨家高層對於他們的評價,也仍舊對於墨家的一些充滿傳說的高層人物充滿了敬仰。

當他在人群中和幾名朋友拔出了匕首、拿出了火葯雷准備做一番大事的時候,西門屠頗為敬仰的「劍客」孟勝站了出來。

於是西門屠等人暫時收好了匕首,看著孟勝站到了民眾和甲士之間,威風凜凜,毫無懼色,便暗暗點頭,心中更生出幾分敬重。

那些想要抓人的甲士身穿甲胄、手持兵刃。

孟勝等人人數不多,都穿短褐,並無甲胄。

西門屠心想,都說孟勝劍術極高,在楚地也有一番作為,尋常人三五個不是他的對手,可終究沒有披甲。

現在就這樣站在甲士之前,威風凜凜,毫無畏懼,只怕自己也未必能夠做到,當真勇士。

他便和幾個朋友上前湊了湊,只聽孟勝旁若無人,仿佛根本不在於身邊那些費國持兵刃的甲士一般,扭轉身子側對著眾人道:「今日事,還請費君與卿臣給我孟勝一個情面,不要動刀兵!」

他身邊幾個跟隨而來談判的墨者也渾若無人,腰間雖有佩劍,但是手卻沒有觸摸在劍柄之上,而只是雙手垂立。

費國的甲士洶洶,卻不敢動手。孟勝的情面背後,是墨家在泗上的義師,是義師的槍炮,本來他們是要去驅趕民眾、抓捕季孫巒的。

可孟勝一句話,一個人,便讓那些指揮甲士的貴族無所適從,不敢動也不能動。

而這,在西門屠等勇士看來,卻渾如天人,多有幻想自己也能夠做到如此這般可以威懾一國一君。

孟勝自有風度,又有無畏之心、浩然之氣,這一番話更有墨家的實力在後支撐,當真是一人一語便讓四周的混亂凝滯了一般。

幾名貴族發聲問道:「季孫巒侮辱國君,國君是一國之本,墨家難道是要侮辱費國嗎?費國雖小,卻也有甲士數千,這樣的侮辱,是不能夠承受的。墨家之意,究竟如何?」

孟勝緩步走到了甲士之前,背對民眾,與那幾名墨者一同擋在了甲士和民眾之間。

聽了貴族的詢問,孟勝道:「墨家自有道義。凡符合義的就去做,不符合義的就不去做。墨家並不是要侮辱費國,而是希望利於費國。這一次我從彭城來,難道不是給費國帶來利的嗎?你們並不接受,卻認為墨家侮辱費國,這難道不是可笑的嗎?」

小司寇惱怒道:「墨家善辯,我不與你爭。我只問你,今日的事,難道墨家要站在叛亂的一方嗎?」

孟勝高聲道:「墨家只站在天下人的一方。民眾求利,何罪之有?若你們動刀兵以屠戮,墨家便以為這是暴政、不義。」

小司寇冷笑道:「如你所言,我們不能驅逐叛亂,否則就是不義。而叛亂的人,就可以侮辱國君?這是什么樣的道理?難道侮辱國君就是墨家的義嗎?」

孟勝沉聲道:「民意洶洶,不可違背。民為邦本,如果不能夠依照民意而行、不能夠讓人民獲利,邦國必亂。今日事,還請讓費君看到民眾的力量,再做決定。」

「免除賦稅,這是小利,不能夠讓民眾得到大利。大小之分,民眾還是清楚的,還請費君再做思量。」

「至於墨家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