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新君(2 / 2)

他別無選擇,如果出爾反爾,現在還在激動之中的民眾很可能把他趕走——一切都和以往不同了,現在已經有人覺得人無老幼貴賤盡皆平等了,甚至有人已經從墨家那里學到了沒有「有血統」的君主的一系列制度。

若是以往,民眾沒有選擇,季孫巒或許可以拋開衛讓。但現在,民眾有了另一種選擇,所以衛讓也就成為季孫巒所認為的「摯友」。

現在,他已經算是費國的國君了,只要他願意。

只不過這個費國的國君,名義上所能管轄的只有都城大小的范圍。以往費君在規矩上禮制上擁有四境,可現在季孫巒手中只有都城三十里之內。

能否坐穩這個國君之位,政變只是序幕,遠沒到真正可以決定的時候。

許多的事需要處理。

那些被抓獲的貴族怎么辦?

那些遠在封地之內的大夫們怎么辦?

費國都城公田授予農夫的制度,是否可以推行到都城之外?

如果貴族們不同意,起兵反抗怎么辦?

實行什么樣的軍制?

怎么征收賦稅?

怎么選拔官員?

怎么支付官員的俸祿?

怎么維持?

怎么制法?

種種這一切,看似需要國君考慮的問題,此時此刻卻一件都和季孫巒無關。

民眾已經推選出了各自認為的賢人,民眾需要自己來考慮制度的制定,民眾甚至不需要一個國君,只不過出於以往的習慣以及需要一個能夠和各國說清楚情況的人。

季孫巒覺得,自己這個國君,就像是一個牌位。

如果說一頭豬有公族的血統,恐怕這頭豬也一樣可以被人當做國君。

這對於真正有心做國君的人,或許是不能忍受的。

可對於季孫巒,他背叛了貴族、背叛了公族、背叛了舊規矩,舊時代的「賢人」不可能為他所用。

而新時代的這些「賢人」,要么激情滿滿精力充沛,要么就是處心積慮實力不凡,誰人都不會願意讓國君真正掌權。

經歷了這么多,季孫巒已經感覺到衛讓在這些事中承擔的角色,但不重要。

重要的是,明面上兩個人依舊是朋友,那些公田贖買的收入依舊是季孫巒的,將來有什么產業季孫巒依舊可以憑借大量的收入和國君的身份投入,這才是最重要的。

季孫巒不是什么賢公子,可也不是傻子。

以這些天衛讓的表現來看,如果衛讓真的想要國君之位,大可以支持國人共政。而且那日在民眾面前說的話,已經足夠讓衛讓不可能學什么先為賢相再取禪讓之類的流程,那無必要。

所以季孫巒很快搞清楚了自己的狀況:政策是民眾來商定的,執政的實際上是被推選出來的賢人。

自己要做的,就是稱是、蓋章,收錢、經營自己的產業,考慮那些收來的公田贖買費用怎么花,以及萬一大事不妙逃亡泗上之後該做什么……

於是他終於露面之後想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旦穩定下來,將自己所得的那些公田贖買的收入,投入到泗上的金行之中,或是換為墨家的紙幣,為將來准備。

「如果不行,我就要逃走。或許他們不會允許我逃走,非要讓我在這里,但提前准備,風聲不妙就跑,亦或是說一些自己無才無德讓位於賢的話,便可以走了。」

「收入的錢,不能夠在費國投資作坊產業了,這里不安穩。最好把錢都投入泗上,若是能夠在泗上入股一些產業最好,若不行,就做個富家翁,和以前的日子一樣甚至更好。」

「若是泗上墨家也敗了,便可以跟隨他們一同逃亡到南海、楊越。在那里種植甘蔗煉制蔗糖,倒也不錯,就是聽說那些多熱病毒蛇,不過已有人在那里築城墾居,想來也不會太苦。天下之大,就算諸侯並力,難道還能追到楊越南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