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悄然的改變(1 / 2)

在或真、或假、或心懷野心、或心愛天下的「賢」人們終於開始施展他們心中抱負的時候。

葵蹲在自己門前的一處石頭旁,手里捧著一個陶碗,蹲在地上正在吃飯。

旁邊還有幾個一起曾在義師服役過的人,包括那個曾在軍營中和他打架導致他被蹲禁閉和挑大糞的伙伴。

這些人手中都端著一個陶碗,姿勢都是類似的。

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勾住陶碗,食指卡在陶碗厚厚的碗底下,這樣里面盛著再熱的湯也不會燙到手指。

左手的不端碗的其余三根手指握著一摞疊在一起的窩頭,窩頭中間的窩里放著幾根用羊油烹炸過的辣椒。

窩頭是用地瓜面或是玉米面做的,很粗糲,但是正可以吃飽。配上能夠叫人嘴里冒火的辣椒亦或是腌葵菜,時不時呼嚕一口碗里面的鹽水煮胡蘿卜和芥菜纓,竟也吃出來了食指大動的感覺。

這是胡蘿卜、地瓜和玉米等作物傳入到費國之後出現的一種吃飯習慣,原本中原附近的民眾吃飯要么就是如貴族跪坐有案幾,要么就是蹲在地上拿著碗。即便桌子和凳子之類的木器開始出現並且在底層流傳、被貴族抵制;筷子等賤人多用的食器開始流傳,費國之內依舊沒有幾家人擁有木桌。

泗上的土地變革,不只是讓農夫生活的更好,也讓農夫有了足夠的額外商品糧食進行交換,促進了一系列的手工業發展……泗上彭城沛邑那些做桌子凳子的木匠若是在費國,定要餓死街頭。

自從胡蘿卜玉米等傳到費國之後,墨家主導的這種吃飯的方式,也逐漸成為了貧民的主流:碗里面熬煮的胡蘿卜或是地瓜段,玉米面的窩頭扣在一起捏在左手,貴族們用來吃菜羮的筷子捏在右手又不需要夾什么,吃多少就把幾個窩頭卡在左手,右手捏著筷子從左手拿過一個往嘴里塞,然後猛灌上一口熱湯將那些粗糲的食物咽下去。

很管飽。雖然胡蘿卜吃多了有些燒心,可若是施肥得當,家里幾畝地就能夠保證一家人不至於餓死,剩余的則曾要繳納稅賦,以及家里的青壯勞力去服勞役履行封建義務的時候能夠讓家里不至於沒得吃。

變革之下,風起雲涌,討論天下制度的不只是那些賢人,還有這些手里捏著窩頭啃著胡蘿卜的平民。

高談闊論並不是指聲音很高扯著嗓子喊,可在民眾聚集的地方,高談闊論大抵都是曲解的概念。

葵努力咽下去一口貴族家中的狗都不吃的胡蘿卜,揮舞著空閑的右手,以筷子虛點空中喊道:「你們說的不對。我跟你們說,貴族王公就是信不過。不要信什么貴族們來朝拜便可認可公子巒這樣的話,再說他們就算來了,難不成那些封地之內的農夫的苦,咱們就不管了?」

「要我說,就該趕緊把在義師服役的人組織起來,編練軍伍,號召變革。那些封地之上的大夫肯定不願意讓他們封地上的人逃亡或是離開封地,那咱們就該打過去……」

顯然這些人正在討論這幾日「賢人」們在一直爭論的問題,如何對待那些貴族,以及那些變革的制度是不是只在都城實行。

葵正准備講講自己在義師學到的那些道理,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叫罵聲,都不需要回頭,葵的腦海中就閃出自己的妻子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指著他破口大罵的樣子。

「你真是吃著鬼指地瓜,操著鍾鳴鼎食的心!天下人干你屁事?你把自己管好了別把家里人餓死就好!」

「變革變革!整日說變革,整日說義,整日說要利天下……利來利去,連鹽都沒得賣了!以前是貴,可至少還能買得到,現在呢?變來變去,竟還不如以前!」

剛才還在談論著要高舉義旗將貴族們逼著同意律法、心懷費國百里之外的葵,頓時蔫了,嘟囔道:「墨家那邊說了,鹽很快就會運到,他們的雜貨鋪很快就會賣鹽,而且為了防備有人囤貨,會按照戶數限購……」

「不用怕缺鹽嘛……墨家在齊國、越國那都是有大鹽場的,怎么會缺了鹽……」

女人厲聲道:「我不知道齊國越國在哪,我就知道再沒有鹽,這明天的菜湯就要用汗珠子調調味道了!你們不是選了賢人嗎?不是這些賢人都代表民眾之利嗎?」

葵低著頭道:「嗯……是選了……」

女人罵道:「那這些賢人現在知不知道,要做的是要讓市上有鹽可賣、我紡的麻布棉線可以換些錢?」

「這些賢人有吃有喝,家財千金,倒是可以在那里爭論法的意義、國君因何而存,你們跟著談什么?」

「你是賢人嗎?你哪里配當賢人?你要是真想著利天下,就去當墨者,你看人家要不要你?」

「又不是墨者,又不是賢人……都城之外的人,和你有什么干系?」

「你們拿著槍、矛起來鬧暴動、逼國君的時候,那些都城之外的人在做什么?他們想求利,自己干呀。自己又不干,你們又何必為了那些人,惡了貴人?人家在外集結了私兵甲士,只怕公子巒承諾的二十年贖買私田的事都要被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