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愕然(2 / 2)

他既作為一方主帥,便又因著這個故事道:「善惡之分,終究是天下大事。什么是善、什么是惡?這便需要同義。這義從何出?便要從天志中以說知之術推出。所以天下已有的善,未必是善;天下已有的惡,未必是惡。所以適才說,德不是亘古不變的,而是隨著時代變化的。」

「更有甚者,即便一些善是善,但卻需要規范的行為規矩來確定善惡,這也是不對的。子墨子言:便其習而義其俗者也。」

「子墨子為何這么說?那輆沐國在祖父死後秘密而葬不知會祖母,義渠國死後將屍體焚燒為灰,這是他們在用自己的風俗來展示自己對於死者的尊重。」

「就拿此時來說,對死者的尊重是好的,但是是不是一定要死後重葬厚葬才是對死者尊重呢?我們要移風易俗,移的是什么?易的是什么?這是不能不分清楚的啊。」

他已經在考慮之後費國的重建之事,以及對齊勝利之後穩固下來的泗上局勢下,淮北、淮河口、東海、汶下等地移風易俗之事。

因為前幾日南濟水之戰的消息已經傳來,走的是正規途徑,比起那些傳言要准確的多。

里面說,南濟水之戰,墨家損失不過兩千,全殲六萬齊軍,五萬齊軍投降。

如今大軍展開,會和了圍成陽的疑兵和重炮,正在圍攻平陰,平陰兵不過萬,炮不過五,數日可下。

另一封信上,適也寫明白了前敵那些人的意見,建議繼續做出佯攻臨淄的態勢,看看齊軍的反應。但也要預先預防一下齊軍不急著返回臨淄而是在汶水對峙的態勢,並且說了要用政治變革逼得齊軍不得不主動進攻。

公造冶是要配合適的行動的,其實也很簡單,就是將這些軍隊尾隨在後撤的齊人身後,不遠不近,不冒進貪功也不心怯不前。

始終保持一個不近不遠的態勢,從而讓齊人走不快,同時又可以逼迫齊人疲憊齊人。

萬一田慶非是庸才,大軍駐扎汶水,公造冶部就要配合適,給魯國施加外交壓力斷絕齊魯關系禁止借糧,也可以威脅臨淄軍團的後方和補給。

公造冶所部人數不多,以防守為主,也是為了提防莒、即墨、高密方向的齊人軍團。

但是事情發展到現在,膠東的齊人軍團已經不算是威脅了。

九十年前,吳齊爭霸,吳國派大夫徐承率領舟師海軍,從長江口出發,在莒南之地的近海和齊國海軍大戰一場,結果齊國海軍大獲全勝。

之後越國滅吳,越國和楚國在長江上多次交戰,還曾被公輸班改進後的楚國艦隊擊敗,但是實力猶存。

潡水之戰,越王翳被俘,適主持談判,作為贖買越王的代價,要了越國一批船和習流水軍,之後墨家又滲透到東海,不斷增加艦隊的力量,甚至組織了從長江口到南方蠻荒之地的珠江口的航行。

這一次越國即將南撤,墨家也和越國進行了一系列的接觸,以雇佣的方式,用鐵器一萬件、火槍一千支、火炮四門和火葯二百桶為代價,說服越王翳秘密出兵,水軍皆列墨家旗號。

墨家脫胎於越國水軍的習流海軍和越國的海軍合力,從琅琊出發北上,直接威脅齊國的腹地。

即墨附近的海域一戰,齊國膠東舟師全軍覆滅,墨家可以直接威脅即墨、高密等齊國膠東腹地城邑。

習流海軍駐扎在不其山附近,也就是後世所謂的嶗山,距離即墨不過百里,使得齊國膠東地區的軍團不敢亂動。

詩雲:

漸漸之石,維其高矣。山川悠遠,維其勞矣。武人東征,不皇朝矣。

漸漸之石,維其卒矣。山川悠遠,曷其沒矣?武人東征,不皇出矣。

有豕白蹢,烝涉波矣。月離於畢,俾滂沱矣。武人東征,不皇他矣。

這是唱當年東征之苦的歌,因是天子東征,或征東夷,士卒向東所見之山極多,墨家這邊在繪制地圖的時候,便依著這首漸漸之石,稱不其山為勞山,取山川悠遠,維其勞矣一句而用。

那里又有村落聚落,曾屬膠夷,如今也已歸化,以鐵器貿易糧食,又從琅琊後世日照附近運送糧食,齊國海軍覆滅,海上已然成為墨家的通途。

墨家又以善於攻城而聞名,齊國膠東軍團和莒軍團都不敢亂動,海軍覆滅又不能切斷墨家的補給,攻擊不其山的墨家營地只怕少了三五萬難有成效:齊人斥候也知曉,墨家習流皆是精銳,此時多是接舷戰,當年墨家的劍盾備城門之士從陸軍中被火槍長矛取代後,多去了習流水師,傳承下來,又拒山而守、海運補給,非五倍不能攻。

如此一來,公造冶便可放心大膽地進入費地,組織這一次對齊軍的追擊。

齊人已有敗退之相,適的書信也明確地說了:不管田慶是不是庸才,南濟水之戰後,齊臨淄軍團一定會返回的。

公造冶支持適的看法,此時大局已定,墨家的戰略目的不論,至少已然勝了七分,他焉能不高興?

心里琢磨著只要三五日就可以追擊圍困齊人的時候,一名傳令兵一臉愕然憤怒地跑入帳中,顫抖的雙唇抖動許久,才用一種憤懣到極點的語氣說道:「齊軍北撤……那些逃亡武城的貴族,放火燒了武城,武城萬人被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