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無計可施(下)(2 / 2)

謀士略驚,以為此人必有大才,有隱士之風,心中更喜。若不然,一個小小的軍中法算,能夠入得公子午之眼,定是要興奮地跳將起來。

不多時,腰帶為牆、土方為城,各色器具作為軍陣,一一擺出。

那法算先是再「贏邑」城外大約四五百步地地方擺出了齊軍的位置,說道:「請諸君觀之。」

「當年滕與武城一戰,鞔之適數日破城,以為神跡。他將墨家的破城術這樣的不傳之秘傳告天下,只為了證明所謂天志和理性的重要性,這是我所敬佩的。」

「那篇文章我讀過不下三十遍,在家中演算百次,略有所得。今日不談當年,只談贏邑,若適來攻城,用的還是當年的手段,應該如何。」

他的手指在沙盤上距離贏邑三百步的位置先畫了一道溝,說道:「若用適當年的攻城術,先要挖掘一道壕溝。在壕溝附近構建土壘,放置火炮,以壓制城上的箭矢。」

「軍中的炮,可能壓制贏邑的火炮?」

謀士們紛紛搖頭,軍中的炮他們哪里會用,接戰第一天集結使用想要直接轟開城牆,就被墨家城頭的炮兵反擊,七零八落,如今還能湊出個七八門,又哪里壓制的住城頭墨家的火炮?

一人道:「難道沒有炮,就攻不得城?之前數百年不曾有炮,也不見城邑穩如泰山不可撼動。」

那法算冷笑一聲道:「二十年前之城,豈能和贏邑相比?若無炮,倒也不是攻不下,且看下一步。」

他的手指在那倒壕溝的中間,朝著贏邑的方向斜著畫了一道壕溝道:「令軍中善於挖掘之人,挖這樣一道斜著靠近贏邑的壕溝,不知道幾日可以完成?寬要兩丈、長要四百步……」

旁邊的謀士雖然不曾學過幾何,卻也本能地感覺到兩點之間直線最短,若是挖一個兩丈、長四百步的壕溝,需要很久,而且看樣子要接近贏邑這樣彎彎曲曲如同之字至少也得挖六七道才行,忍不住問道:「那為何不直接挖到城下?」

法算冷笑,如同看白痴一樣回道:「直著挖,墨家的火炮縱射直接砸進壕溝,有多少死多少。之前我已問了,你們也知道我軍炮少,竟還能問出這樣的問題?只有這樣曲折,方可少受城頭炮擊。」

他的手指在沙盤上曲曲折折畫了七八道之後,終於抵近了城牆一百步左右的地方,問道:「挖掘這么長,需要多久?」

謀士大約算了一下,說道:「四五日?」

法算搖頭道:「墨家最善攻城守城,他們豈能不知道趁著夜晚反擊填埋?短兵相接,這二百步之內正在墨家火炮之下,只能在壕溝內接戰,以墨家備城門之士的短兵技戰之法,四五日?我看至少要十日能夠挖到就不錯了。若是有炮,便快的多,可沒炮,無法壓制城頭,就要慢得多。」

「所以我說,亦可破,亦不可破。墨家大軍已近平陽,以適的攻城之術、火炮充足,平陽城十日必破。而十日我們也就剛剛靠近城牆之下百步,距離破城還早,墨家大軍返回,我軍必敗,所以贏邑可破、亦不可破。」

那謀士沉默一陣,問道:「你且繼續說,若已挖到了城下百步,又該如何?」

法算手指依舊沿著他畫出的曲折道:「沿著這樣曲折的壕溝,我軍可以沿著壕溝前進,不至於被城頭火炮所傷。只是這壕溝挖掘,也需手段,越靠近城牆越要深。」

其中的道理,這法算也懶得講,謀士也不曾問,法算的手指點到了距離城牆百余步的壕溝處道:「在此地,構建土壘,若有銅炮,可在此地部署,壓制城頭。一旦壓制,步卒繼續挖開,使得壕溝挖出一個可以出擊的缺口,百步沖擊,火炮壓制,便可靠前,全力猛攻,或可破城。」

那謀士苦笑道:「你亦知我軍少炮。」

法算道:「少炮,那就不能沖擊。只能另謀他法,需要的時間也就更長。」

謀士不解,法算反問道:「在此掘開出口,我軍無炮,墨家的炮猛轟缺口,誰人能沖出去?沖出去後也必然零散不能成陣,又有何用?」

「所以,既然無炮,那就不能這樣挖掘缺口,而是退回來,繼續挖掘許多與第一道平齊的壕溝,多運士卒於壕溝之內,防止墨家反撲填埋。」

他在最前面一道斜著的壕溝後,又畫了七八道,說道:「這么多,或可保證墨家的反擊有足夠的士卒抵擋。這又需要至少三日。」

謀士們看了看,似乎明白過來,這樣多挖掘幾道平行的,可以使士卒直接接近城下的壕溝,若不然就需要從三百步外支援,肯定不行。

法算也不解釋許多,只說:「算上之前,已經過去了半月,只怕不但平陽城破,墨家大軍可能都已經返回踏破我軍大營,所以我說無用。」

「就算半月還可繼續……我們也守住了壕溝,那么便再繼續向前挖掘,靠近到百步之內,選派精銳弓手拋射壓制城頭,士卒突擊攀爬,這樣前面沒有損傷,只有最後的八十步左右有所損傷,傷亡便小,但也不是一兩日能沖破的。」

「士卒向前,再派人繼續向前挖,藏身於壕溝內的士卒源源不斷沖擊城牆,不惜死傷一萬,或可破城。但就算破城,也至少在二十日之後了。所以我說,城可破,亦不可破。」

謀士聞言,忍不住大怒道:「有如此良策,何不早說?公子午最喜士,難道你的話公子會不聽嗎?若是早說……」

那法算哼聲道:「早說何用?贏邑城在前,有破城之法,但墨家義師大軍不能擊破,那么贏邑城就算有可破之法,卻也沒有時間破。勝負之數,不在贏邑之下,而在伐最之時。伐費那一刻,我軍已敗,我說之何用?廟堂之算已敗,便有奇技奇術,又豈能扭轉?」

「我有破城之術,卻無破城之力,公子恕罪。」

說罷三拜之後,反身出營,留下一眾目瞪口呆茫然無措的謀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