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新略(一)(1 / 2)

齊國臨淄又一場禪讓的鬧劇即將上演的時候,適和軍中的幾人離開了軍隊,馬不停蹄地奔回了泗上。

臨淄那里的墨者傳來的情報准確,齊國政變成功已成定局,田午不知所蹤逃亡,齊國已經沒有抵抗的能力。

這一切,都讓墨家終於松了口氣,開始應對禽滑厘重病之後墨家一直沒有一個真正的巨子的問題。

其實這不重要。

有些事已成定局。

重要的是……一個嶄新的時代即將來臨,而這個新時代的開篇,就要面對對齊和談、泗上新法、諸侯會盟等一系列關系到墨家之後十余年基本戰略的大事。

墨家的規矩,使得所有墨家的高層必須要返回共商。

正如田剡身邊的謀士所想的那樣,田午和墨家沒有私仇,田午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屠了武城的田午必須死在天下人面前。

所以逃亡的田午和齊國那邊傳來的「田午躲入宮中被抓」的消息,不管真假,都證明齊墨戰爭的大勢已定。

唯一可能的意外勢力,現在都忙著打仗、變革和舔舐傷口。

是該先返回泗上共商大事的時候了。

…………

泗上某處的屋內,因為重病嘴歪眼斜的禽滑厘努力地沖著適笑了笑,用已經口齒不清的話說道:「勿忘利天下之志。」

然後便不再說話,而是沖著旁邊的人點點頭,旁邊那人拿出了一封厚厚的、由禽滑厘身邊的人筆錄的一些信件。

出了門,適問秦越人道:「巨子的病情……」

秦越人搖搖頭道:「怕是熬不過歲末。」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他們都見證過那些墨家先輩的死亡,墨翟去世之後,當年追隨墨子的那些墨家的人物一個個走了,當年商丘城下的七悟害,即便算上被適擠下去的魏越,也就剩下了寥寥數人。

新的面孔越來越多,同心同德同志,適並不孤單,可卻有些悲涼。

泗上的生活還是那樣,蒸蒸日上,喧囂吵鬧,市井間的人流行色匆匆,彰顯著活力。

然而墨翟去世前的那些話,始終壓在適的心頭,墨子看到了新時代的美好,也在生命的最後一個月看到了新時代的丑惡,他曾問過適是不是可以杜絕,適騙了墨子說可以一步跳到最終的樂土,送走了墨子。

那番話沒有幾人知道,適也清楚自己在騙當年重病的墨子。

現在,禽滑厘又將去世,在去世前病床上口述的那些東西,適匆匆掃了一眼,禽滑厘對於未來充滿了希望,一句沒談將來墨家應該如何發展壯大,而是著重談了談新時代之下那些分封建制時候並不存在的新的苦難。

擺在墨家面前的事很多,路很長。

第二天下午,各處墨家之前被選為悟害、候補悟害和委員的五十多人齊聚,雖然還缺了大約十余名不可能返回的墨者,但已經可以召開同義會了。

之前禽滑厘重病主持日常工作的高孫子不再是這次會議的主持者,適的身份決定了他回來後必須由他來主持。

五十多人中,適看到了告子的身影,雖然排名靠後,但這個在墨翟時代被同志們稱作「口稱仁義行為仁義、不若開除」和被墨子評價為「想要出仕勝過行義、自身的矛盾沒有解決和談解決天下矛盾」的人坐在這里的局面,也算是墨家如今的一個縮影。

周安王之前加入墨家的那群理性主義者老的老、死的死,新一批的人成長起來,很多人是心懷投機的,這一點誰都知道。

告子也算是老資格的墨者,入墨的時間比適要早,而且活的也長,孟子學成之後的第一戰就是個告之辯論「人性」的問題,用了偷換概念的手段單方面宣布獲勝。

告子是有才能的,這一點適也得承認,但是在墨家內部風評並不是太好,而且還被墨子點名批評過,但後來因為墨家逐漸壯大,他也「改頭換面」。

論跡不論心,總歸是那些知道告子之前心跡的老墨者逐漸凋零,告子也按照墨家的規矩,如今也被選入了墨家的核心外層。

當初告子被墨家內部的同志排斥的主要原因是他愛起高調,一天天利天下和仁義的口號喊得比誰都響,但是自己做起來的時候卻不是那么回事。

這倒是可以更改的,而且口稱利天下總比口不利天下要強,加上他本身的才能,至於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就沒人知道了。

如今他「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按照墨家的組織程序,告子這些年也實在挑不出什么毛病,總不好因為當年墨子的一句評價就斷了告子的政治生涯。

有些事,按照規矩走一點問題都沒有,只不過規矩之外有太多難懂難以處理的東西。

加之適本身也不反對投機者進入,因為墨家的這套行政體系許多的人太多,只靠理想主義者實在是湊不出那么多人。

這些都是潛在的問題,墨家一路走來太順了,並沒有一場劫難讓每個人都露出本來的面目。

除此之外,越來越多的泗上本地人成為墨者,並且形成了一個逐漸龐大的勢力,使墨家內部那些之前「集天下之士」的群體和「泗上當非攻立國」的群體之間的矛盾也需要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