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陳利害(1 / 2)

幾番爭執之後,墨家這邊口風極嚴,絲毫不動,一些原則性的問題直接表現出一種不可以妥協不能商量的態度。

公子章又如何不知道這是在飲鴆止渴?可不飲鴆止渴又能怎么辦?

無奈之下,知道再爭執下去也無結果,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趙侯親自讀了一遍墨家書寫的通約後表達了認可,隨後使者跟隨墨者前往高柳,宣讀了趙侯的盟誓。

高柳附近的民眾多數集結在了一起,聽到了盟誓之後齊呼萬歲,於是整軍。

得正規騎兵三千、自耕農的游騎游俠兒八千、步卒九千,合計戰卒兩萬、輜卒若干,南下在夏屋山擊破叛軍,轉入中山,經中山國一路至巨鹿澤,沿黃河直奔邯鄲。

庶俘羋所知道的,也就是與民盟誓的那些事,而他回憶起來忍不住笑的,則是因為公子章的使者盟誓畢,大肆宣揚趙侯仁義,卻不想高柳的民眾卻根本不聽,弄得使者很是下不來台,還是墨家的人出面給了對方一點顏面。

回憶的微笑還未退去,便到了安營的時間,此時作戰多是以旅為陣,連長的任務主要體現在夜里宿營的種種事情。

這里已經距離邯鄲不遠,一切都要小心。

連隊剛剛駐扎,便有傳令兵叫他讓他去一趟大營,他指揮的連隊是步騎士,不屬於正規的旅內編制,一般用作機動步兵在決戰中配合騎兵或者騎炮攻擊側翼,因而算得上是與眾不同的精銳,又是常年在邊境邊堡做事的,有些事便落在了他的頭上。

接到了命令,第二日一早,他帶著連隊護送著幾名墨家的使者,先行前往邯鄲,與西門豹談判。

快到邯鄲的時候,庶俘羋心中居然略微有些激動,算起來西門豹也算是他即將見識到的第一個耳熟能詳的墨家之外的人物。終究西門豹治鄴的故事,被墨家改了之後還在故事里念了兩句詩,也算是在鄴地治水、卻在泗上聞名。

途中便有幾名魏人斥候跟了上來,庶俘羋接的命令是不要和這些斥候起沖突,雙方語言也不怎么通:他會的是泗上方言和代地方言以及一些胡語,魏國的斥候則是一口濃濃的鄴地語言。

護送的使者里面自然有通曉鄴地方言和雅音的,等那幾個斥候靠近後解釋了一番,到下午便有人來迎接。

魏軍的大營安在邯鄲城外數里,看得出知曉了高柳地區出兵的消息,西門豹已經做出了應對,但兵力仍舊捉襟見肘。

越過營門,遠遠地便看到一群衣著皮甲的士卒整隊而立,想來這便是鄴地農兵中的精銳。

庶俘羋心道:「這是做給我們看的呢。倒是和我們在高柳迎接趙侯使者的時候差不多。」

他不動聲色地下達了命令,原本四列並排的騎兵迅速從四列轉換為八列,轉換的過程極為流暢行雲流水,也沒有再做太多的動作。

對面冷不防鼓聲響起,魏人齊聲斷喝,只是來的這些人多是在草原上殺進殺出數次的人物,哪里怕在營中的這點動靜,竟是巋然不動,穩步向前。

那些戰馬平日多聽爆炸聲,火葯的爆炸聲又豈是人力可比的?爆炸的雷鳴戰馬尚且不畏,任憑魏人叫喊,人馬合一。

營帳內,西門豹自不會出門迎接,卻也沒有正襟危坐,而是悄悄地觀察著外面的動靜。

「墨家之兵卒,果然精銳。」

暗自稱贊一句,正是內行看門道,陣法之強就在於可以指揮士卒尤其是難以組織的農兵,而農兵很難做到脫產訓練,西河模式並未推廣到整個魏國,西門豹所能集結起來的可以把列陣轉向做到這種程度的士卒並不多。

再看那些騎兵,馬匹自是雄壯,馬鐙輕垂,鞍袋上掛著火繩槍,側面懸掛著一口鐵劍,騎士皆帶皮甲,帶著一種類似於武弁的帽子,但又不太一樣。

士卒精壯,剛才變陣的時候,當真有一種如有臂使的感覺。

身旁一群魏軍將校忍不住道:「墨家善戰,觀其兵,非西河守之武卒不能比。南濟水一戰,齊人全軍覆滅,如此看來,竟是情理之中。」

另一人嘆道:「這還不是泗上精銳,都是高柳邊軍。」

西門豹因為兒子一直受墨家影響和墨家之前也曾來鄴地觀察水利的緣故,和墨家接觸頗多,也曾見過胡非子等人物。

算起來他也是西河學派的後輩,而禽滑厘叛儒歸墨之前師從卜子夏,即便在西河學派那也算是前輩了,早年間也有過些交往。

世人多言三不欺之說,西門豹善用刑政,民不敢欺,對於墨家的一些手段他倒是看得比別人更為清楚。

吳起在西河用的手段,他也不是不知道,可是他明白魏國養不起那么多西河武卒。

西河卒所謂「一人學成,教成十人;十人學成,教成百人……萬人學成,教成三軍」的專業士兵訓練,他又如何不知道這正是墨家的義師可以強大的原因?

可是鄴地不比西河,西河那是從秦人手里搶來的,秦國貴族被一掃而空,可以「分地利田」的方式獎勵武卒,可鄴地他如何能做?殷商時代鄴地就已經是重邑,千年下來,貴族盤踞根深蒂固,又哪里有西河那樣的條件?

西河那么廣闊不過養五萬脫產武卒,區區鄴地又能養多少武卒?

吳起曾說,三萬武卒可破農兵十萬,如今墨家這邊出兵人數雖然不多,但邯鄲城自己根本難以攻破,屯兵於堅城之下,對於墨家這一次派來使者他也有自己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