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新俗舊禮(八)(2 / 2)

這里女子卻不出面,他們兩個按道理算不上庶俘羋的長輩,可這時候卻是最合適出面的。

就像是那日主管高柳宣義部的那中年人說的,和庶俘羋他父母歲數差不多大的,在高柳城的墨家里面,都是些主管一方的人物,讓這樣的人去人家不合體。

兩個人也沒經歷過這樣的場面,只能是跟許多第一次去逛泗上的「天志館」的人一樣,當真是目愣口呆,也插不上話。

又說了一陣,禖巫主動地說:「哎呀,時間不早了。這事也算是說了,我這就走了。」

起身的時候,對面一家兩人也都起身,走過那兩對白鵝的時候,好像誰都沒有看到。

兩個之前提著白鵝的人心道,這算是成了啊?還是沒成啊?怎么什么反應都沒有呢?

禖巫卻面帶笑容,等出了門,剛進到院子里,女主人忽然返回屋子,說道:「哎呀,你們的雁兒怎么落下了?」

之前提著白鵝的兩人也不知道是接還是不接,心說這怎么說?這是不同意?

誰知道禖巫輕咳一聲示意兩個人接過去,等兩個人接過去之後,禖巫這才用那種祭祀用的語調唱到:「兩雁齊飛、不離不棄。這若找不到另一只,可要啁啁直鳴叫。」

「借著雁兒問一問,姑娘名字和生辰。」

她又把被稱作是大雁的白鵝提在手中,對面剛把大雁送過來的女主人這才接過去,又做了請的手勢,請這一行人進屋子去坐坐。

那兩個跟著做男方家里人的墨者本以為這件事黃了,不想居然又有轉機,不由大喜。

禖巫卻知道,從一開始對方就是同意了。

諸夏以棗為貴,這個貴不是價格上的貴,而是等級制度下的一種高貴,比如桃子明明比棗子好吃,但是在一些祭祀的時候如果用桃子而不用棗子,那就是沒規矩。

當初在里面坐著說事的時候,女方家里將棗子往前推,示意就是可以談。

禖巫趁機抓一把棗子藏起來,那就是討個吉利,示意從女方家里把很貴重的東西偷走了——代指女兒。

一般情況,女方就算看到了也會假裝看不到,最多也就是看到了覺得不吉利,心里犯疑心。

正常來說,貴族都是攜帶兩對大雁的。

第一次作為禮物送過去,介紹一下男方。

而等到走的時候,到了院子里,再拿出來一對兒,然後這時候才問名。

平民家庭極少用大雁,因為大雁是僭越,那是大夫之禮。

平民用布匹、士卒用箭頭,但就算用布匹,也不可能准備兩份:如今都是很多子女,大家都有兒子也有女兒,沒必要自己給自己找不在在。

於是便很折衷、形成了一種潛規則。

納采和問名這兩個程序,用同一對禮物,之前的棗子是個暗示,而起身相送的時候先不看禮物等到出了門再把禮物送回去,那是第二個暗示。

等到接了禮物,再把人請進去,那就意味著要進行婚禮的第二道程序:問名。

這時候原本也是不管飯的,但是隨著這幾年新作物種植和鐵器農具的使用,各家都有了余糧。

而且問名之後的下一步,就是去占卜是否吉利,這一步一般情況可以忽略,走個過場。這一步走完就是真正下聘禮、定婚期、談嫁妝之類的事,也就是到了「以爾車來、以我賄遷」的最後一步了。

都到了這一步,管一頓飯那也是應該的,基本上也沒有什么意外的——唯一的意外就只剩下南方用「占卜、凶」作為借口悔婚了,但一般到了這一步也不太可能了,尤其是墨家關於婚禮的占卜,他就沒有個凶的。

正所謂「儐者出請、賓執雁、請問名。主人許、請入受、如初禮」說的便是納采轉化為問名這一步。

再次進屋,這一次由男主人相陪,正常是男女主人都要相陪的,貴族禮儀自然貴族不可能親自做飯,但是平民家庭哪有仆人,便要由女主人去准備招待的飯食。

坐好之後,主人便道:「小女杏兒,庚辰年……」

這是說了姓名、生辰、年紀,原本需要禖巫記性極好,要記得一字不差,因為這種事女方家里只會說一遍,再問第二遍就是不吉利,所以不能問第二遍。

然而……二十年前泗上有了紙張,有了簡單的炭筆,禖巫從懷里如同變戲法一樣摸出了紙筆,嗖嗖地用她們圈內的「文字」將生辰什么的寫好,仔細地收起來。

她們圈內的文字用來記錄年月是足夠的,至於女孩的名字,這時候一般的名字都是很常見的字,因為虛擬的、依靠想象力才能構建出來的詞現在很少用。一般都是襖啊、棗啊、杏啊之類的名字。

貴族則是用姓氏,比如文姜,不是說依著後世的規矩這女子叫姜文,而是姜姓的女子,因為才華而被謂之「文」也;她的妹妹宣姜,那是因為嫁給了衛宣公,後世稱之為宣姜,示意這是宣公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