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新俗舊禮(九)(1 / 2)

平民無姓無氏,只有名。

而且因為文字從無到有有個過程,必須一些需要想象力才能理解的非直接描述性的文字出現的晚,所以貴族的名其實一般也都很難聽。

這一點包括諸侯國君的名也都是如此,賤名好養活。

晉頃公叫去疾,翻譯成後世就是沒病,估摸著應該是小時候得過大病差點死了。

晉靖侯叫宜臼,宜臼就是杵臼,家里搗蒜、這個時代舂米的那玩意,這是家里常備的東西,類似於後世給孩子起名叫暖壺、電飯鍋差不多。

晉成公叫黑臀,黑臀就更好理解了,肯定是屁股上有塊胎記。

等到冠禮之後,示意成年了,為了尊重,不可能互相狗剩、黑腚之類的叫,便有了字。

一如後世,名字名字,小時候的賤名小名才是名,而戶口本上登記的名字那就是每個人的字:再加上人人有姓,也算是在名字上達成了人人君子、人人貴族。

墨家現在在泗上,由適主導的「抓鬮選姓」一事,就是在提前做這件事,力求在身份上和貴族看不出區別:這件事不干預,最終諸夏每個人都會有姓,因為殘酷的交、配權選擇會讓這個時代無姓無氏的平民千年之後不可能留下後代。

泗上力求女子也有姓有名,只是抓鬮選姓的事泗上也剛剛再做,高柳這里還早的很,所以這女子只有一個很平常的名字,叫「杏兒」。

禖巫看了下女子的生辰,便猜到這女孩應該就是杏子成熟時候出生的。她早就知道這女孩子叫杏兒,所以之前唱「摽有梅」的時候,用的杏子做比喻。

用杏子做比喻,那就是再說女孩子韶華易逝,早嫁早好,正合她要表達的意思。

今兒還七成掛在樹上,明兒三成,後天就只能蹲地上用簸箕劃拉了,這本就是摽有梅的原本意思。

這歌也正是上巳節的時候,女孩子恨嫁想找對象時候,沖著一大堆小伙兒唱的歌,意思本就是別等我變成爛梅子都掉地上了你們再用簸箕劃拉,趕緊娶我的意思。

男女風氣的開放,諸夏一直如此,距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時代還早的很,距離動輒害羞低頭不敢言語的時代也早得很。

於是吃飯的時候,女孩大大方方地穿著最好看的衣裳,面帶笑容地在眾人面前展示著自己青春的軀體,算是先見見夫家人的面。

雖然對面來的不是親戚,但那也算是男方的家里人。

見面之後,就是正式吃飯。

隨著麥粉和磨坊的普及,趙地的主食也開始朝著以麥為貴,麥子從原來的賤食逐漸變為貴食,並且擠走了原本身份更為高貴的小米和大黃米。

高柳以北多種土豆、蕎麥、燕麥、玉米,種小麥的不算太多,但是要招待人吃飯總歸還是要上麥食的。

高柳喜歡吃酸醋,因為墨家在這里扎根後生產力提升,大量的糧食進入商品市場,最開始管理也松,很多人私自釀酒,因為可以賣到胡地換取暴利。

生產力發展了,胡人那邊的牛馬毛皮和鹼貿易發展了,酒釀的便多了。酒釀的多了,手藝不精的醋便多了,醋多了,喝的人便多了。

十年時間麥從賤食變為貴食、高柳從不愛吃醋到喜歡吃醋,都在慢慢轉變。

等到酒被搬來的時候,杏兒的父親幾乎是下意識地說道:「同志,都是正規的酒,有貨品印花戳的,不是私釀酒……」

雖說這是在納采問名的場合,可是對面卻有兩個墨家的人。

常在高柳城內的酒肆吃飯,時不時就有人突擊檢查酒的途經,消費稅是墨家很大的一部分財政收入途經,從幾年前開始收攏政策開始就一直在打擊私釀酒,許多高柳人已經養成了習慣:若是正在喝酒,看到墨家的人,第一件事是先把印花的票據拿出來。

且不說罰錢的問題,真要是私釀酒被抓了,當眾批判一番,講上一堆眾利與私利之間對立統一的道理,往往弄得很是難堪。那么大的人被那些查稅的毛頭小子當眾教育還要罰錢,也實在劃不來。

如今許多合作村社也都在種植土豆的基礎上,籌辦了一些稍微大型的釀酒作坊,墨家在這邊已經放開了酒類的私營管制,只征稅不直營。因為手里有更為賺錢、單位利潤更高的壟斷商品。

無論是價格還是質量,都比那些私釀酒更有優勢。一手狠抓、一手主導聯合壓成本,使得高柳的私釀酒總算是得到了控制。

一句簡單的下意識地回答、一些十年前根本沒有的詞匯、一些曾經沒有可現在已經習慣成自然的名目,弄得大家都笑了起來,氣氛也便活絡了許多。

等到用胡鹼去酸蒸出來的、發酵過的、宣乎乎的炊餅端上來的時候,這頓飯已經到了高潮。

已經喝得有些乜眼的男主人略大著舌頭說道:「兩張鹿皮、兩雙羊羔皮的靴子、兩對瓷碗,一支火繩槍,這就是聘禮。」

「嫁妝嘛,當然不少,加在一起得有一車吧,自己的女兒自己當然疼,可是聘禮就不能少。他要是拿不出,去借也好,等家里寄也罷,那是不能少的,這是規矩。再少了,像什么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