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節(1 / 2)

情Se搜神記 王亦君 6491 字 2021-01-14

和她說話便那般有趣,和我說話便要瞌睡么?」

王亦君最怕見她哭,登時醒了一半,「傻瓜,倘若你是想要鯨珠,我明日,不,現在便給你擒條龍鯨,還不成么?」

「你當我真稀罕鯨珠么?我,我……」

她突然眼珠一轉,「好,倘若你真想將功折過,你便將那無邪鮫珠取來送我!」

「越來越胡鬧啦,那是人家的國寶,猶如權杖一般,怎能索走。」

王亦君見纖纖嘴巴一扁,便要哭將起來,連忙上前將她摟住,溫言撫慰。纖纖每每要哭鬧之時,只要被他攬在懷中,則必定止住。這招屢試不爽,今日也是立竿見影。

纖纖被他攬在懷中,聞著那熟悉的氣息,感覺到那堅實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心情登時平靜下來。伏在他的胸膛上,聽見他的心跳,感覺與他如此之近,歡喜之余又不免有些害羞。耳中聽到王亦君的柔聲撫慰,但聲音越來越是含糊,過不多時只剩下咕噥聲。再過片刻,抱緊自己的雙手漸漸地松了下來,接著竟響起輕微而香甜的鼾聲。

纖纖微微有些著惱,但想到他抱著自己睡著,突然又有些甜蜜害羞,「這個大傻蛋,竟象馬一樣,站著也能睡著。」

當下輕輕地掙脫出來,將他架住,朝著木床吃力地移去。纖纖小心翼翼地將王亦君放在床上,吁了一口氣,抹抹沁出的香汗。王亦君躺在月光中,嘴角微笑,滿臉無邪,猶如一個孩子一般熟睡著。纖纖心中泛起柔情,忍不住「撲哧」一笑,「一罵你就睡著,倒巧得很。」

展開薄被,輕輕的為他蓋上。

王亦君不知在夢中夢見了什么,突然眉毛舒展,嘴角笑意更深。纖纖坐在床沿,痴痴地看著他沈睡的臉龐,那俊逸挺秀的臉容、無邪溫暖的微笑讓她一陣陣的心疼。明夜此時,她就將在聖女御苑中獨對西窗彎月,以後還能這般與他同處一室,整夜廝守么?雖然她在九姑面前胡攪蠻纏,非得繼續和王亦君同住下去,但內心深處也洞徹明白,兩人都已非孩子,又非親屬,決計無法再這般混住了。

想到此處,心如針扎,「大哥,亦君大哥。」

聲音溫柔纏綿,竟比窗外那杜鵑還要凄切幾分。王亦君渾然不覺,酣睡如舊。纖纖柔腸百轉,「大哥,倘若不是你要我做什么聖女,我決計不做。我只想象從前那般終日在你身邊,陪著你。做了聖女,可就不能這般隨意啦。」

她望見王亦君脖子上的那顆淚珠墜,那是多年前雨師妾臨別的淚水所化。難得他竟終日懸掛頸前。她突然感到一陣尖銳的酸痛醋意,想將那淚珠墜扯將下來,丟出窗去。但觸及那冰冷的淚珠墜時,突然住手,畢竟那只是一顆珠子而已。「在你心里,究竟是誰更為重要呢?你是將我當成了妹子,還是喜歡的人呢?」

眼淚突然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她擦去眼淚,「我可真傻了,你醒的時候,不敢問你,睡著的時候,卻這般自言自語。難不成想讓你在夢中聽見么?今晚九姑問我,是不是喜歡你。她說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要是我喜歡你,將來一定會傷心難過,生不如死。她可真會胡說八道,當我是小孩般嚇唬么?我告訴她一點也不喜歡你。」

她嘆了口氣,「亦君大哥,我當然是騙她的。其實在我心里,唯一喜歡的人便是你。四年前看見你的那一刻起,我便喜歡上你了。你可知道么?」

這些話憋在她的心中許多年,始終無人傾訴。在這兩人共處的最後一夜,柔情洶涌,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難過,竟如洪水決堤一般不能遏止。纖纖輕輕地在他身邊躺下,側著身,對著他熟睡的側臉痴痴的凝望,右手抱在他的胸前,「這些年爹爹始終沒有回來,其實我心中早已知道他多半是死了。」

說到此處,淚水忍不住順著臉頰淌了下來,「若不是你始終陪著我,我多半也要傷心的死啦。每次我提起爹爹,你怕我難過,總要緊緊地抱著我。在你溫暖的懷里,我就將什么難過的事都忘了。」

她突然撲哧一笑,「大傻瓜,其實有時我是故意提起爹爹的,傷心的樣子也有一半是裝出來的。因為我想讓你緊緊地抱著我。可是這半年來,你抱著我的時候越來越少了,是被你看穿了嗎?」

她嘆了口氣,「從前你生我氣的時候,便要打我的屁股,高興的時候,便要擰我的臉,怕我難過的時候,便要抱著我。可是現在,不管我怎么惹你生氣,你也不打我啦。和我說話的時候,也要隔著幾尺的距離。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也不讓我到你的床上來。前些日子,夜里又是打雷又是下雨,你也不讓我到你床上躲上一會兒。你的心就這般狠么?那次我可真生了你的氣,賭氣要永遠不理你呢。可是沒過一天,又忍不住和你說話了。」

她把頭枕在王亦君的肩上,「明日起我便再也不能和你一道睡啦。到時你想要我來也是不成了。亦君大哥,你會想我么?從今往後,每夜我想你的時候,該怎么辦呢?」

想到此處,她突然覺得說不出的害怕,那即將到來的虛幻的黑暗的孤獨,更使得她感到眼下身旁的王亦君,是這般的真實,這般的讓她疼心痛肺、柔腸寸斷。

纖纖托著腮,湊在王亦君的臉旁,怔怔凝視。那濃密而彎卷的睫毛、那挺直的鼻梁,還有那優美上翹的嘴唇,近在咫尺,又仿佛遠在天涯。在今夜之前,他是屬於她的。但是在今夜之後呢?那羞羞怯怯的人魚妖精,會不會乘隙占據他的心呢?以後會不會出現其他各種妖精呢?酸酸癢癢的感覺從咽喉向腹內滑去,那種莫名的揪心的疼痛又突然爆發,撕心裂肺,疼痛得幾欲窒息。

纖纖突然低下頭,閉起眼親了王亦君的嘴唇一口。柔軟的嘴唇、溫暖的鼻息,她如遭電擊一般,心砰砰劇跳,臉騰的紅了,脖根處也熱辣辣的。迅速地抬起頭來,不敢睜開眼睛。那股強烈的疼痛也陡然消失。但是體內突然隱隱作痛,一股溫暖而麻癢的火焰從下而上,遍及全身。這種感覺也曾經有過,每次在王亦君懷中時,便常有這種麻癢難言的疼痛,象是一種莫名的渴求,然而她卻束手無策。有時僅僅瞧見王亦君,或是被他瞧見,也會突然被這疼痛擊倒。

今夜這種感覺猶為強烈,仿佛千萬只螞蟻一點一點地咬噬上來,直進入她的心里。纖纖紅著臉,「大哥,亦君大哥。」

吐氣如蘭,鑽入王亦君耳中。他似乎被那氣息弄得有些癢,皺皺眉頭,探手摳了摳耳朵。

纖纖心中突然起了一個奇異而大膽的念頭,那念頭方起,那股麻癢疼痛的火焰宛如澆上熱油,陡然竄起,如熊熊烈火般燒遍全身。她嚶嚀一聲,仿佛要將那奇怪的感覺驅逐出去,卻適得其反,感到那團烈火順著咽喉燒了上來。臉頰滾燙,周身火熱。緊緊貼著王亦君胸膛的身體宛如突受電擊,顫抖不已。

纖纖意亂情迷,思緒一片混亂,體內的那團火越燒越旺。迷茫中只有一個念頭越來越清晰,身邊的這個男子,是她傾心愛慕的心上人,而今夜是他們能這般廝守的唯一一夜。她突然哭了起來,「大哥,我要將一切都給你。」

王亦君朦朦朧朧之間,聽見耳邊溫柔的呢喃與哭泣聲,香甜溫熱的氣息不斷地鑽入自己的耳朵,又麻又癢。

夢中想到定然又是纖纖前來搗亂,咕噥一聲,「纖纖別鬧。」

那奇怪的聲音頓時靜止,就連耳邊那氣息也仿佛突然消失。王亦君翻了個身,又沈沈睡去。

夢中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他與蚩尤、纖纖三人在海灘上嬉鬧。暖暖的陽光,和煦的春風,呼吸中盡是海水與鮮花的味道。白色的沙灘細膩柔軟,踩在腳下說不出的舒服。仰望藍天白雲,聆聽濤聲鳥鳴,這種感覺如此寧靜祥和,如此幸福。

突然之間天邊烏雲滾滾,天色陡然變暗,蚩尤站在礁石上望著遠方,浪水一陣陣的朝他擊打。他竭力的呼喊蚩尤回來,但蚩尤似乎並沒有聽見,突然回頭望了他一眼,笑了笑跳入洶涌的波濤之中。而纖纖卻絲毫不在意,只是望著他笑。突然景物切換,置身於一片繁花如織的草地上。

環身四顧,陽光眩目刺眼,依稀看見一個白衣女子在遠處微笑著看她,突然她的臉變成了雨師妾。他滿心歡喜地朝她奔去,跑得近了,探手抓去,只抓到一縷青煙。雨師妾的笑容在空中越來越恍惚,漸漸的消失不見了。他心中又是焦急又是難過,轉頭間瞥見真珠,還有一些瞧不見臉容的女子,在對岸的草地中坐著,溫柔地望著他微笑。正要泅河而去,突然聽見背後的喊叫聲,「大哥!亦君大哥!」

回頭望去,卻是纖纖朝她狂奔而來。突然間她跌倒了,他心中疼惜,一邊叫著她的名字,一邊朝她跑去。

纖纖爬了起來,滿臉淚痕,又笑又哭,「大哥!亦君大哥!」

他跑上前去,緊緊地將她抱住。忽然覺得懷內滑膩柔軟,低頭一望,纖纖竟是一絲不掛。大駭之下,連忙將她朝外一推。但是纖纖卻如蛇一般纏了上來,將他緊緊地纏住,在他臉上哭著親吻,呻吟似的呢喃,「大哥!亦君大哥!」

叫聲溫柔哀切,纏綿入骨。那股少女的幽甜清香絲絲脈脈鑽入鼻息心肺之中。潮濕的、柔軟的嘴唇在自己臉頰、嘴唇與脖頸之間游走,當那兩瓣花瓣終於緊緊地貼在自己的唇上,丁香暗渡,香津流轉,他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喘息。

柔軟滑膩的雙臂將自己緊緊抱住,那兩堆渾圓香軟的肉球雜在自己胸膛上擠壓、輾轉,每一次肌膚相觸都要帶來如此戰栗的激動。滾燙的肢體在自己懷中扭舞,仿佛一重重巨浪,接連不斷地卷來,要將自己徹底吞噬。

體內的欲火如火山般引爆,幾乎燒得自己意識模糊。但心中一個聲音卻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大聲,「她是纖纖!是你的妹子!」

眼前突然晃過了科汗淮的臉容,既而又晃過了蚩尤的臉,兩人不知在說些什么,但是卻可以感覺到那一重憤怒。

懷中那香滑溫軟的胴體緊緊地貼著自己,溫柔的哭泣與呻吟聲在自己的耳邊回盪,一聲比一聲勾人魂魄,不能自已。這感覺如此真實又如此無法抗拒。「大哥!亦君大哥!」

王亦君突然「啊」的一聲大叫,猛地揮手重重地摔了自己一耳光,坐了起來。腦中渾渾噩噩。臉上熱辣辣的疼痛,高高隆起。

突然聽見一個溫柔的聲音,「大哥,疼嗎?」

王亦君聞聲大駭,困意全消,猛地睜開眼睛。月光如水,纖纖赤裸一身的坐在床上,臉上淚痕點點,眼光中滿是關切之色,撞到他的眼光,突然露出嬌羞之色,低下頭去。

那雪白嬌美的身體毫無遮攔的呈露在月光中,呈露在他的面前。

王亦君驚駭之下,什么話也說不出來,腦中飛速的回想。但只記得將纖纖抱入懷中,此後之事,再無任何印象。難道竟是他喝醉了,迷糊中竟作出這般禽獸不如的事情來么?低頭望去,所幸自己衣裳雖然凌亂,但是似乎還未突破最後關卡,一顆心略微松弛一些。

但那罪惡感與愧疚之心卻有增無減,又重重地揮手摔了自己幾巴掌。纖纖大驚,連忙上前將他手掌拉住,「大哥,這是……這是我自己情願的。」

突然羞不可抑,低下頭去。王亦君目光觸及處,秀發凌亂,櫻唇微破,那纖細瑩白的脖頸上吻痕遍布,心中羞慚無以復加,「纖纖,對不住。我只當你是我的好妹子,不料今日竟作出這等禽獸之事。我……我……」

再也說不出話來。

纖纖臉色突變蒼白,全身微震,「大哥,你說什么?」

王亦君胡亂地抓起枕邊的衣裳,拋給她,「好妹子,大哥對不住你。明日便是你的大典禮,所幸千錯萬錯,還沒有犯下最後的錯誤。」

心中羞慚責悔,難過已極。

纖纖心如萬針齊扎,疼不可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亦君大哥,你不用自責。是我乘你睡熟時,自願……自願如此的。」

蒼白的臉上泛起奇異的潮紅,熱辣辣的羞意與隱隱的恐懼交織在一起,一顆心宛如在黑暗的深淵中半懸著。

王亦君頗為訝異,剎那間明白了少女情意,全身大震。猛地回頭,瞧見她赤裸的身體,又立即別過頭去。

思潮洶涌,如驚濤駭浪。回憶諸多事情,突然一一明白。半晌才溫言道:「好妹子,我知道你明日便要做這聖女,心中舍不得我。我心里又何嘗舍得你?」

纖纖的心砰砰直跳,甜蜜害羞瞬間涌上心頭。卻聽王亦君道:「只是我對你的喜歡,決不是那男女之愛。我只將你當作最為疼愛的妹妹一般,呵護關愛。此心天地可鑒。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倘若將來你有了喜歡的人,不願做這聖女之位,哥哥定然為你做主。今夜之事,我需負全責。所幸大錯還未鑄成,希望你不要因此記恨……」

他背著身,瞧不見纖纖的臉色,他每說一句,纖纖的臉色便要蒼白一分。聽到後來已經全無血色,怔然坐著,全身簌簌發抖。王亦君的話似乎越來越遠,似乎從空茫無邊的黑暗中傳來,他的背影也越來越飄忽,遠得不可觸及。她的心就這般一點一點地沈入萬丈深淵,耳邊再也聽不見任何話語,只有呼嘯的風聲。黑暗中一個聲音在她耳邊不斷地重復:他一點也不喜歡你,只當你是妹子呢。那聲音越來越強烈,逐漸變成譏嘲的轟然大笑,仿佛全島群雄都在譏嘲她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那空洞茫然、黑暗寒冷的感覺突然變成尖銳的痛楚,猶如萬箭鑽心,疼得她突然呻吟一聲,彎下腰去。王亦君聽見聲響,吃了一驚,轉頭看見她慘白的臉上黃豆般的汗珠滾滾落下,全身不斷顫抖,心中大驚,連忙上前將她扶住,「怎么了?」

那疼痛撕心裂肺,突然一股徹骨的悲傷如山洪爆發,視線模糊,淚珠一顆一顆的掉落下來。王亦君手足無措,不斷地追問,「怎么了?」

她搖著頭,淚水洶涌,費勁力氣才顫抖地說道:「我好難過。」

王亦君瞧著她渾身發抖,淚水不斷地淌落,牙齒格格亂撞,心中焦急難過,突然間竟一籌莫展,只能緊緊將她抱住。她渾身冰涼,但額頭竟是滾燙。王亦君手忙腳亂地幫她套好衣裳,「我去叫草本湯來。」

草本湯乃是土族名醫。纖纖不斷地搖頭,「亦君大哥,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只當我是妹妹,從來沒有一點其他的喜歡么?」

那目光哀憐懇切,王亦君心如刀絞,憐惜之心大盛,忍不住便要答應。但是突然心中一凜,自己確實只將她視為妹妹,倘若出於憐惜而哄騙,將來豈不是更要傷她的心么?當下硬起心腸,「是。你永遠是我最喜歡的妹子。」

最後一絲希望也盪然無存,仿佛懸崖邊上的人揪落了最後一根稻草,驀然發現,自己傾力所注的,竟絲毫承受不住自己的托付。那凄裂的難過苦痛仿佛雷電般劈落。纖纖喘息搖頭,淚水傾注,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過了半晌才顫聲道:「九姑說的一點也不錯,生不如死,生不如死。你為何不一劍殺了我,也勝於讓我受這無窮無盡的痛苦。」

王亦君心如刀割,難過之下,淚水險些奪眶而出。想要緊緊地抱住纖纖,卻被她費盡力氣推開。纖纖縮到床角,頭發凌亂,曲膝抱身,不住地顫抖。那悲切、苦痛、凄涼、憤恨地眼光盯著他,「你好!你好!」

突然拔出發上的雪鶴簪,用盡周身力氣,狠狠地扎入了自己心窩。鮮血四溢,如紅花般在月光中開落。

王亦君大驚失色,狂呼聲中,搶身上前,已然不及,那發簪已經沒入胸中。驚駭難過之下,手足無措,抱住纖纖大聲呼喊,淚水頃刻間模糊了視線。纖纖望著他,目光渙散迷離,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聲如游絲,「大哥,這下你終究能記住我了罷?」

一口氣接不上來,脖頸微搖,臉容含笑,就此香消玉殞。

王亦君腦中一片迷亂,轟隆做響,張大了嘴,發不出聲,喉嚨如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悲苦悔恨如巨石壓頂,喘不過氣來。剎那間往事歷歷,涌上心頭,纖纖的音容笑貌在眼前、耳邊激盪。低頭望去,淚眼朦朧中,她那清麗的容顏上淚痕滿布,嘴角那絲微笑又是凄涼又是嘲諷。不知過了多久,他才仰天大吼,發出痛切的哭聲。

窗外燈火搖曳,人聲鼎沸,腳步聲此起彼伏,門吱呀一聲開了,許多人涌了進來。燈火迷蒙,王亦君抱著纖纖頭昏目眩,什么人也瞧不見,只是不住口地喃喃,「纖纖死了,是我害了她。」

清晨的陽光從那石洞中斜斜地照射進來,洞內冰寒徹骨,宛若寒冬。縱橫五六丈的洞中堆砌滿了大塊大塊的冰塊,那是水族群雄以「玄冰法術」所制的人造冰。四壁水晶燈發出的光芒在這冰寒之氣中,也有些森冷幽碧。中心的水晶棺里,纖纖安詳地躺著,嘴角還牽掛著那絲說不清是歡喜還是凄涼的微笑。

眾人都已陸陸續續退了出去,只有九姑、赤銅石等人依舊站著。這兩日來,王亦君不吃不喝,就這般呆呆地站在水晶棺前。這開朗樂觀的少城主竟如同忽然變成了一尊石塑。

咫尺之隔,王亦君怔怔地望著水晶棺中的纖纖,腦中一片空茫,依舊沈浸在那沈痛、迷茫的悔恨中。直到此時,他依然無法相信,纖纖真的已經死了。這兩日來,他腦中一片混亂,渾渾噩噩,什么也記不得了。在他耳邊,反反復復地響著纖纖的話:「只當我是妹妹,從來沒有一點其他的喜歡么?」

他原本非常篤定的心里,竟逐漸逐漸地迷惑起來。纖纖的音容笑貌,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那銀鈴般的笑聲始終響徹不停。他對纖纖,究竟是怎樣的感情呢?想的越久,便越是糊塗,這種困惑又變成揪心的疼痛。

洞口人影一閃,真珠怯怯地隨著人魚姥姥走了進來。兩人在陸上行走頗為不便。辛九姑迎上前,「你們是來瞧纖纖的么?」

「我們是來救她的。」

聲音雖然不大,卻如雷鳴一般令眾人一震,王亦君、蚩尤齊齊「啊」的一聲,猛地轉頭,「你說什么?」

「只要不是魂飛魄散,總有法子救回一命。」

「傳說中倒有不少可以起死回生的聖葯,但是多半要以北海、昆侖、南海等諸多寶物仙草混制數年而成。即使眼下能將這些仙草靈丹盡數收齊,但也需費歷三五年才能制成。待到那時,縱然有效,纖纖也早已魂飛魄散。」

赤銅石見王亦君滿臉困惑,便又解釋,「城主,人體便如神器,將魂魄封印其中。一旦這「神器」損壞,則魂魄逸散,回歸仙界。倘若有回生聖葯,修復人體神器,再輔助以招魂法術,或許能令亡者重生。但這需在魂飛魄散的剎那間完成,否則神游萬里,想要招回那是絕無可能。」

「是了!纖纖自殺所用的雪羽簪乃是封印神器,依照封印法術來說,她的魂魄當被封印其中,並未散去!」

卻見赤銅石搖頭嘆道:「話雖如此,但這雪羽簪終究不是靈力強盛的神器,最多將她魂魄困住七天,便要開始逸散。七天之內,我們要從何處尋來這回生聖葯?」

人魚姥姥她朝真珠點點頭,真珠低下頭,從口中吐出那顆幻光流離的無邪鮫珠,走到王亦君身邊,將鮫珠遞給他,「王城主,雖然這鮫珠不能令纖纖姑娘起死還生,但是卻能暫時凝聚纖纖姑娘的魂魄。縱然一年半載,也沒有大礙。」

眾人都大為驚異,王亦君又是吃驚又是感激,這鮫珠乃是鮫人國國寶,亦是象征權力之物,她們竟然就這般借了給他,而且歸還之日遙遙無期。「你先別急著謝我。我借你鮫珠乃是有條件的。」

「姥姥請說。」

「倘若他日纖纖姑娘當真起死回生,你們便要盡力幫助我鮫人國復國!」

王亦君與蚩尤對望一眼,心下大為輕松,兩日來首次微笑,「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