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節(2 / 2)

情Se搜神記 王亦君 6490 字 2021-01-14

當下又接連吃了十余個,腹中飢餓稍減,神清氣爽。

姑射仙子又吃了幾朵五色花,便不再進食。妙目凝視王亦君,見他狼吞虎咽之狀,嘴角微微牽出一絲笑意,別轉頭去。心中又升起那奇異的似曾相識的感覺。她雖已記不得從前之事,但不知何以,先前醒來見著這少年時,竟覺得十分熟悉,似乎早就認識一般;凝視他雙眼、與他說話時,這種感覺猶為強烈。是以雖然他所說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她仍是情不自禁地頗為相信。隱隱中總覺得,這少年似乎與自己有著極為重要的關連,他斷然不會欺騙自己。

比翼鳥突然尖聲鳴叫,從枝頭俯沖而下,在冰地上「咄咄」啄擊。王亦君笑道:「你們又發現什么了?」

虛空劈掌,真氣蓬舞。「轟」地一聲震響,冰塊四射,一股黑色漿液沖天噴涌激射,蒸汽騰騰,異香彌漫;黑漿在半空急速凝固,化為無數玉膏拋灑掉落。王亦君吃了一驚,驀然認出這黑色玉膏竟與玉壺山腹中的玄黑膏石並無二致。

密山冰壑氣候苦寒,那黑色漿液噴涌了片刻,便凝固冰結,將冰層破裂處重新封堵住,彷佛一株黑色的珊瑚樹,佇立在雪地中。王亦君伸手瓣下一塊,以真氣化為玉膏,送入口中;奇香貫腦,暖流遍體,果然是那山腹中的奇妙膏石,大喜道:「仙子,這便是我所說的膏石了!」

姑射仙子淺嘗一口,輕「咦」一聲,頗為詫異,低聲道:「難道……這竟是玄玉榮英嗎?」

王亦君訝然道:「玄玉榮英?那是什么東西?」

腹中記事珠飛轉,也記不得《百草注》中有這么一種膏石。

姑射仙子淡淡道:「傳說當年寒荒大神化魄為石,鎮住密山大水。他的毛發化成了這丹樹,血液化成了玄玉榮英,人若是服了這丹樹花果、玄玉膏液,便可以修補氣血,受益無窮。」

王亦君恍然道:「是了,我的經脈之傷必定是吃了這玉膏方才痊愈得如此神速!」

心中一跳,忖想:「莫非仙女姐姐體內毒素也是由這膏石化解的嗎?」

姑射仙子道:「但這不過是大荒傳說,見過丹樹與玄玉榮英的人少之又少,想不到……想不到今日竟讓我們遇見了。」

王亦君笑道:「既然上蒼如此眷顧,那我們可不能辜負了他的美意了。」

當下將玄玉榮英一一化開,飽餐一頓。姑射仙子微微一笑,也低頭服食。

當是時,忽聽一陣「轟隆」巨響,狂風大作,漫漫冰雪從兩壁高崖滾滾而下,崩塌沖瀉。兩人吃了一驚,真氣蓬然飛舞,形成碧綠色的光罩氣弧,將飛瀑狂浪似的雪石冰屑一一震飛,順著冰壑朝南邊洶洶沖落。

姑射仙子妙目瞥望王亦君,俏臉上閃過訝異的神色,似是沒有想到他的真氣竟然如此充沛。兩人朝北望去,只見密山峰頂一道五彩絢光沖天飛起,擴散為道道眩艷光弧,在夜空中如漣漪一般盪漾開來。密山忽然劇烈地震動起來,巨響連連,兩壁的冰雪也應聲崩塌,喧囂奔瀉。

狂風咆哮,冰壑中更為森寒,五彩光弧從密山頂上盪漾到冰壑上空,一股無形的巨大壓力登時鋪天蓋地傾覆而下,竟如山岳壓頂,將王亦君迫得有些呼吸困難。比翼鳥在兩人的護體光罩中上竄下沖,尖叫跳躍,倏然鑽入王亦君的懷中。

姑射仙子花容微變,驀地低聲道:「翻天印!」

王亦君心中一動,按《大荒經》所言,當年寒荒大神為了鎮住密山大水,以魂魄化為翻天石印,蓋在密山頂上,大水乃消。難道這密山的震動果真是由翻天印引起?這可怕的巨大壓力竟是源自於斯?

心中忽然又是一動,想起當時與姑射仙子一起從山腹甬道高高躍起時,依稀看見一個巨大的五色巨石,耀射出層層疊疊的絢光。自己便是被那絢光中心所發出強猛森冷的壓力擊昏的……難道那五色巨石便是翻天印嗎?卻不知自己與姑射仙子,何以能從那翻天石印下逃出?

正思忖問,雪崩滾滾,來勢洶洶,合著那神秘的巨大壓力更加氣勢萬鈞,饒是他們真氣強沛,亦覺得有些搖擺不定。如此僵持了片刻,密山的震動逐漸轉弱,夜空中那漣漪般擴散的道道五彩絢光也逐漸收縮。籠罩於兩人頭頂迫在眉睫的可怕壓力亦隨之驟減。

兩人正自暗舒長氣,忽聽一聲驚天爆響,地動山搖;密山峰頂亂石飛舞,彩光沖天,無數道絢光倏然擴散。

那巨大的壓力又如山岳崩塌,水銀泄地,轟然拍下!

萬仞冰壑彷佛被瞬間壓碎,峭壁蓬然炸舞,冰雪巨石漫天錯落飛揚,白蒙蒙的一片,不見天,不見地,只聽見狂暴的轟然怒響。王亦君凝神聚氣,奮力抵御,猶覺那壓力寸寸逼迫,彷佛要將他硬生生擠入冰地之中。

「喀嚓」脆響,腳下的冰岩迅速裂開。冰壑中雪流洶涌,從他與姑射仙子的四周喧囂奔騰,萬千巨石當頭砸下,被他的真氣反撞彈起,又被那巨大的重壓當空拍得四下亂撞,發瘋似的撞在兩側冰壁,驚雷暴響。

「轟!」

王亦君二人腳下突然一空,地上冰岩驀地坍塌開一個巨大的裂縫。驚叫聲中,被那重壓轟然拍撞,登時朝下摔落。匆忙間王亦君心念一動:「不管下面是什么地方,決計不能和仙女姐姐失散!」

熱血上涌,猛地伸手抓住姑射仙子的皓腕。姑射仙子微微一震,想要甩開,卻又忽然作罷。

兩人手拉著手急速掉落,無數冰石白雪洶洶壓下,眼前倏地一片黑暗,想來冰岩裂縫已被隨後沖落的冰石封堵凝結。「咕咚!」

一聲,突然掉入寒冷徹骨的渦流中,口鼻雙耳登時灌入無數冰冷的水,朝下倏然沈去。

這冰壑之下,竟是洶涌奔騰的地河激流。

王亦君下意識地施展「魚息法」周身萬千毛孔齊齊張開,水中的空氣源源不息地涌入,隨著真氣在周身經脈恣意流轉,滲入血脈,流入心肺。他自從真珠學得這魚息法後,在水中直如游魚一般逍遙自在。這地河雖然湍急洶涌,比起東海汪洋實是相去萬里,剎那間他己愜意舒展開來。

忽然發覺姑射仙子手臂輕顫,體內真氣亂走,冷水倒灌。心中一凜,明白她不諳水性,仍自閉氣強自苦撐。

縱有通天本領,在這冰寒水里也是一籌莫展,當下緊抓她的手腕,朝上浮去。

豈料那地河渦流中有一股極為強大的渦旋吸力,將他們猛地沉溺其中,螺旋飛舞,朝前順流急沖。王亦君奮起神力,跌宕沉浮了許久,竟始終不能突破周圍的渦流,甩脫吸力沖出水面。

眼見姑射仙子手臂越來越發綿軟,體內真氣岔亂,漸漸不支,王亦君心中大駭,驀地將她抱入懷中,將口唇壓在姑射仙子的唇瓣上,經脈間的空氣如江河入海,盡數經喉到口,逸散而出,再滔滔不絕地輸入她的口中。

姑射仙子微一顫動,倏然睜開雙眼,臉頰飛紅,又羞又怒,便欲將他推開。王亦君被她這般慍怒地一瞥,登時面紅耳赤,連忙松開。心中一動,突然想出一個法子,右手拍在她後心,真氣流轉,挾帶著清新空氣涌到掌心,又沒入她的體內,直抵心肺。

姑射仙子驀一震動,方知他適才冒犯之舉乃是為此,舒了一口長氣,妙目凝視王亦君,歉然傳音道:「公子,對不住。我錯怪你啦!」

渦流湍急,吸力強猛,兩人身不由己順流螺旋而去。王亦君掌心始終如磁石附鐵,緊緊貼在姑射仙子的後心,將空氣源源輸入。心道:「不知這地河流水為何這等古怪?難道也是因為那翻天印的神力嗎?不知要將我們帶到哪里去?」

突然想起寒荒城中,蚩尤、纖纖等人仍在守侯自己,心中一凜:「在密山山腹中耽擱了許久,不知現下是什么時候了?」

驀地想起自己到達寒荒城的前夜,空中尚是一彎鉤月,而適才所見的明月,竟是一輪圓月!難道轉眼間竟己過了十幾日?心中登時寒意大盛,冷汗遍體。

不知過了多久,渦流越來越急。王亦君心道:「倘若在這地河渦旋中隨波逐流,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到寒荒城?須得設法離開此地才是!」

心念一動,精神大振,暗罵自己好生愚蠢,傳音道:「仙子,我腹內有定海神珠,咱們可借神珠之力,沖出渦流!」

姑射仙子「咦」了一聲,頗為詫異,傳音道:「妙極。」

又沉吟道:「只是這渦流好生古怪,多半是受翻天印神力的左右。也不知定海珠能不能勝過翻天印?」

王亦君道:「權且試試便知。」

當下凝神聚意,辨查渦流的旋轉之勢,驀地倒轉定海神珠,周身真氣如陀螺般急旋飛舞,激爆而出。

「轟!」

渦流崩亂,旋力驟減。兩人低喝一聲,借著定海神珠的反旋之力,朝上急沖。水花四下激舞,兩人倏地沖脫湍急渦流,險些撞上堅硬的石壁;真氣蓬然,貼著石壁滑出十余丈,方才將那旋沖的巨力消殆干凈。

水聲轟隆,回聲如雷。王亦君火目凝神,四下掃望,驀地吃了一驚。此處乃空盪山腹,兩人此刻竟是站在山腹內壁的懸崖上。山腹正中,那滾滾渦流拔地飛涌,彷佛巨大的玉柱,筆直地朝上方旋轉沖去。

王亦君昂首上望,水霧茫茫,看不清究底。渦流水花離心飛甩,四壁濕漉漉地甚是滑膩。側頭望去,姑射仙子白衣飛舞,翩翩若仙。在水中如許之久,竟不沾一顆水珠。王亦君心中怦然,將手掌從她背心收回。

姑射仙子嫣然一笑道:「多謝公子。」

那笑容如月夜蓮花,清麗奪目。王亦君心眩神迷,熱血涌動,只覺得若能天天見到她的笑靨,即便是刀山火海也甘之若飴。低聲道:「能為仙子效犬馬之勞,乃是亦君之幸。」

姑射仙子微微一笑,眼波流轉,凝視著對面石壁,「那處山壁最為薄弱,我們便從那里出去吧!」

王亦君突然忖想:「一旦離開此地,仙女姐姐必定要離我而去!」

心中登時大痛,險些連呼吸也岔亂。

姑射仙子見他凝視自己怔怔不語,神情迷亂,玉靨微微一紅,低聲道:「公子?」

王亦君驀地醒悟,胡亂回應一聲,面紅耳赤,終於忍不住道:「出了此地,不知仙子將去哪里?」

姑射仙子沉吟不語,半晌方低聲嘆道:「我也不知道呢!」

出神片刻,又道:「公子說我是木族聖女姑射仙子,又有許多奇怪遭遇……可惜我全都記不得了。我想……我想去往西荒方山,尋找三生石,或許能記起從前之事。」

王亦君一震:「方山?是日月山嗎?」

傳聞昆侖以西,西荒蒼涼之地,有巍峨高山,四四方方,故名方山。其山乃日月降落之處,因而又名日月山。又稱巨山、常陽山。山有玉門、天門兩大險峰,傳說為天界門戶。玉門峰與天門峰之間的山壑,即是禺谷,又稱禺淵。據說當年木族青帝羽卓丞就是在這禺谷之中降伏十日鳥,封印入苗刀中。

姑射仙子點頭道:「正是。方山玉門峰頂的櫃格松下,有無憂泉和三生石。據說喝了無憂泉水,能將此生所有難過之事悉數忘記;在三生石上枕卧而眠,卻可以將三生之事盡數記起。」

王亦君突然記起,當年在東海古浪嶼沙灘上觀望日落時,蚩尤體內的羽青帝元神曾經慨然低嘆:「爛木奶奶的,老子漱泉枕石,卻不能忘喜忘悲,超然物外……」

想來那所謂的「漱泉枕石」說的便是這無憂泉和三生石了。遙想羽青帝當年,枕卧三生石上,了悟前生來世,漱飲無憂泉水,忘卻情仇恩怨,不禁悠然神往,大覺快哉。

突然靈機一動,脫口道:「仙子,我正要往昆侖山去,昆侖、方山都在西荒,不如攜行同往?」

姑射仙子妙目凝視著他,淡淡道:「公子要務纏身,不必了。」

王亦君急道:「此去方山,路途遙遠,多有風險。仙子孤身前往,又失卻記憶,倘若遇到心懷叵測的舊仇故恨,豈不危險?亦君橫豎同路,送仙子一程又有何妨?」

姑射仙子沉吟片刻,微笑道:「既是如此,我就先行道謝了。」

王亦君大喜,忍不住縱聲長呼;山腹內登時如焦雷連奏,嗡嗡震鳴。見姑射仙子詫異地凝視自己,不由略感尷尬,哈哈笑道:「仙子,咱們先出了這兒再說吧!」

此時滿心歡喜,精神大振,足尖一點,飛也似地踩著濕滑的山壁沖到對面。反手拔出無鋒劍,輕輕一刺,立時沒入山壁之中。真氣灌往,手腕微抖,頃刻間便切下老大一塊。

過了片刻,斷劍一空,一道光線霍然射入。劍鋒劈斫,鑿開大洞,揉身躍出。「唆!」

突然脖頸一涼,一道銳利無匹的刀光疾劈而來!王亦君心下一驚,身形電舞,從刀光下瞬息繞過,指尖在那人手腕脈門上一扣,輕而易舉地將其手臂反轉制住;那人悶哼一聲,立時暈厥。

忽聽身後傳來一個嬌柔的聲音,「龍神太子,是你!」

又是驚訝又是歡喜。王亦君立時辨出那聲音,也是一陣訝異,「原來是芙麗葉公主!」

轉頭望去,一個華服玉冠的美麗少女優雅而立,淡藍色的大眼中滿是欣悅的神色,正是寒荒國公主。

此處燈光絢麗,高堂大廳,富麗堂皇;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牆角爐火熊熊,極是溫暖,竟似是芙麗葉公主的香閏。卻不知順著渦流沖卷,何以竟會到了此地?王亦君心下大為驚異,惑然不解。

芙麗葉公主驚喜稍逝,又恢復矜持之態,正要開口相詢,瞧見洞中又翮然飛入一個清麗如仙的白衣女子,登時吃了一驚,低呼失聲。王亦君笑道:「公主,這是木族聖女姑射仙子。」

姑射仙子凝身而立,淡淡一笑。

芙麗葉公主見她清麗脫俗,果然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心中登時起了仰慕傾羨之意,盈盈行禮。

忽然「啊」了一聲,芙麗葉公主面色雪白,藍眼中淚光澧然。忽地盈盈下拜,泣然顫聲道:「寒荒國將有覆國大難,懇請太子仗義相助!」

王亦君大吃一驚,她矜持高貴,突然含淚行此大禮,必有隱情。連忙將她扶起,「公主放心,凡是亦君能力所及,必定全力相助。」

芙麗葉公主眼波中露出感激羞怯的神情,「太子大恩,楚芙麗葉永銘在心。」

王亦君收斂心神,微笑道:「公主請細細說來。」

他笑容溫暖,自有令人鎮定的神奇力量。芙麗葉公主驀然波動的情緒登時平定,將寒荒城形勢娓娓道出,「那夜太子你騎鶴走後,突然來了數萬只凶禽飛獸,圍攻南峰大殿,父王……父王被妖獸橈杌打成重傷……眼下仍在昏迷之中。」

「金族使者英招、江疑兩位仙人為了救父王,也被打得生死難料。多虧蚩尤公子及時趕回,和拔祀漢等義士一道將眾獸趕退。只是……只是那夜之後他也忽然失蹤了,再也沒有出現過。」

「那數萬只飛獸臨退之時,在空中組成寒荒大神的神諭,說寒荒八族忘了祖輩的八百虎盟約,自甘為奴,大神要引發密山大水,召集寒荒凶獸,將八族毀滅。若要平息大神怒意,必須遵照八百虎盟約,獨立於金族之外,並且……並且收羅九百九十九個臘月出生的童女,送往密山做為祭禮。」

「父王重傷,無人能夠做主,眾長老便在南峰大殿中召開長老會討論,兩位神女則在神殿中禱告。到了半夜,發生了一件可怕禍事。」

「北峰神女殿外眾衛士親眼瞧見,金族太子少昊糾纏著女戚,一路走進神女殿,說要與她一起禱告。過了片刻,殿中突然傳出女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