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節(1 / 2)

情Se搜神記 王亦君 6499 字 2021-01-14

那滾滾飛瀑。當是時,「轟!」

寒潭迸炸開來,萬千水浪高竄怒舞,凶獸狂吼,三輛獸車沖天飛起,閃電似的朝著東、西、南三個方向疾掠而去。獸吼如雷,車輪隱隱,轉瞬間便越過山崖峰頂。

晏紫蘇直覺斷定蚩尤當在朝南而去的飛車之中。晏紫蘇的御風術在當世大荒之中可列入前十,她長於逃逸,自然也深諳追蹤之道。她無聲無息地在夜空中中飄飄飛翔,悄然緊隨六龍飛車。她素來狡黠謹慎,不知車中之人是何方神聖之前,斷斷不敢貿然行動,以免救不得蚩尤,自己反被一並擒住。當下收斂心神,靜候時機。

入夜時分,飛車到了昆侖山系泰器山下。泰器山雄偉高峻,東西綿延,過了此山,再往西三百多里,便是昆侖山脈了。山下觀水城乃是方圓五百里第一大城,亦是歷年昆侖蟠桃會時,金族接待各族賓客的前哨驛站。

飛車在城門內道停下,那駕車大漢起身打開艙門,晏紫蘇心中劇跳,走到一旁,若無其事地撥弄著金石攤鋪上的玉石,眼角凝神瞥望。車門開處,兩個頭戴黑笠的大漢率先跳了下來,僵直地站在一旁;繼而一個頭戴黑笠的紫衣人翩然而下,最末出來的乃是一個青衣男子,身材高大魁梧,雖然臉容亦被斗笠遮住,但查看身型、辨聞氣息,當是蚩尤無疑!

晏紫蘇心中砰砰亂跳,指尖微微顫抖起來。再一細看,又微微犯疑。他行動僵硬,舉手投足之間渾無原來的桀騖狂野之氣,判若兩人。心下大駭:「難道他已經被妖魔所殺,變作僵屍了嗎?」

念力探掃,發覺他心跳、呼吸都頗為正常,方才舒了一口大氣。

那攤主見她神色恍惚,春蔥玉指夾著那淡青色的玉石,簌簌顫動,隨時都要抖落似的,登時嚇了一跳,劈手奪過,低聲悻悻道:「姑娘,這可是方山三生石,罕見的寶貝,你要是摔壞了賠得起嗎?」

晏紫蘇心下一動,閃電似的從旁側那漢子的腰囊里掏出數十顆完好的絢彩金螺,數也不數,丟在那攤主的面前,搶了玉石,轉身就走。攤主大喜,疊聲稱謝,連忙將金螺收起。

旁側的漢子「咦」了一聲,覺得金螺好生眼熟上摸腰囊,大呼糟糕。霍然四顧搜尋,哪里還有晏紫蘇的人影?大怒之下,便要攤主將金螺交還。那攤主也不是善類,言不及三合,便吵作一團,登時「劈啪」大作,扭打一處。

晏紫蘇聽到身後遠遠地傳來喝罵打架的聲響,忍不住「噗哧」笑了起來,心情大佳,跟著蚩尤四人在人群里穿梭,隨他們進了一家極大的驛站。廳中人頭聳動,正是晚膳時分。那紫衣人在櫃前低聲說了幾句,幾個伙計登時綻開笑容,恭恭敬敬地搶身引著他們往樓上走去。

晏紫蘇到了街上,仰頭上望,見東南角的客房掌起燈光,猜測蚩尤等人定是住在其中。既知蚩尤暫時平安無事,心中大石登時落地。當下也不著急,蓮步輕移,來到那驛站門口,嫣然招手叫了一個孩童,塞給他一個海螺,指著二樓東南角的房間,低聲吩咐了幾句。那孩童將海螺掖入懷里,點點頭,歡天喜地地鑽入客棧,趁著眾伙計不備,一溜煙竄上了二樓。

過了片刻,那紫衣人與孩童一齊走了下來,孩童指著遠處的城門嘀嘀咕咕地說了幾句,樂滋滋地自行跑開。

紫衣人凝立片刻,稍稍躊躇,終於還是朝城門緩步行去。

晏紫蘇心中暗喜。待他去得遠了,飄然到了街角暗處,驀地翩然穿掠,翻上二樓,閃電似的穿入那房間的窗口。房中空盪,燈火搖曳,一個黃衣人背對著她,面牆而坐,影子在牆上飄忽不定,說不出的寂寥孤索。

那人聽到聲響,微微一笑,徐徐轉過身來。燈光跳躍,照在那人的臉上,歷歷分明。面如紫玉,長眉入鬢,細眼神光,絡腮長須輕輕飄動,竟是土族黃帝姬少典!

當是時,「轟隆!」

狂風大作,觀水河突然洶涌迸炸開來,萬千道水浪沖天而起,千百人影疾箭似的從河中竄出,「嗷嗷」怪吼著朝黃帝所在的房間爆射飛沖而來!「咻咻!」

箭石破空,密雨爆舞。

兩岸大亂,眾人尖聲驚叫,人流亂涌。驛站內外許多人大叫道:「有刺客,護駕!護駕!」

門外長廊腳步急促,似有眾多衛兵奔來守護。

黃帝口唇翕動,指尖一彈,五道黃光破舞激射,窗子倏地合上,金光閃耀。「仆仆」連上,百十箭簇穿過窗子半寸之後,便如被光網牽引,再不能突進分毫。窗口人影閃動,「砰砰」悶響,南牆突然炸裂開來,幾個人怪嚎著閃電沖入,刀光閃耀。個個蒼白浮腫,竟然都是在鬼山所見的僵屍鬼兵!

晏紫蘇靈光一閃,驀地想到了什么,還不待細忖,那幾個僵屍已經怒吼著猛攻而來。黃帝低喝一聲,隨意揮掌,金光爆射。「砰砰」連聲,那幾個僵屍重重地撞在牆上,壁裂石飛,炸開幾個大洞,破空摔落。

與此同時,眾多土族英豪亦從周圍包涌趕到,將驛站團團圍住。屋外狂風呼嘯,眾人呼喝怒吼,刀刃相加,激斗一處。屋頂傳來密集而輕微的腳步聲,門外走廊亦響起嚎哭怒吼、兵刃相交的激響,僵屍鬼兵顯然已經攻入驛站,從四面八方包圍黃帝。「蓬蓬」連響,屋頂、牆壁紛紛炸裂,僵鬼蜂擁而入。

當是時,「轟」地一聲巨響,房門炸飛,一道人影閃電似的沖入,碧光怒舞,朝著黃帝後心蓬然電射。晏紫蘇心中一凜,待要驚呼,黃帝已經倏然轉身,一掌拍出。「砰!」

金光青芒轟然撞擊,氣浪迸飛,三面牆壁登時迸裂。兩人身形微晃,各自噴出一口鮮血。

晏紫蘇心中駭然,不知此人是誰,竟能與黃帝分庭抗禮,不處下風。那人怒吼一聲,退也不退,驀地欺身而進,又是一道狂猛無比的刀光碧芒,以開山裂地之勢當頭怒斬!

那道刀光氣勢磅礴,如萬壑松濤,一川天瀑。晏紫蘇心中忽然「咯咚」一響,覺得這刀勢狂野凶猛,好生熟悉,突然靈光霍閃,花容劇變,失聲叫道:「蚩尤!」

光芒迸爆,那人的臉容一閃即沒,英武的臉容扭曲變形,刀疤血紅,狂野暴戾,直如凶神惡煞,正是蚩尤!

黃帝一愣,似乎沒有想到刺客竟是這個曾經幫助姬遠玄,解救土族大難的東海少年;渾身陡脹的黃土真氣登時稍稍收斂。

蚩尤形如瘋魔,對晏紫蘇的喊聲充耳不聞。怒吼聲中,刀光洶洶,氣浪如海嘯驚濤,席卷迸飛,不給黃帝一絲喘息之機,每一刀都是「神木刀訣」中至為狂猛霸冽的式訣,只是其爆放出的真氣,陰寒詭異,雄渾凌亂,竟比一日之前強沛數倍!

晏紫蘇心中驚喜登消,陡然下沉,駭異憂懼。料想他必定是身中九冥屍蠱,成了行屍走肉,失心聽人叩於妖魔。但何以一日之間真元倍長至斯?就連黃帝在他狂攻之下竟也節節敗退,無計可施。心中困惑,不得其解。

「轟!」

碧芒如電,黃光破碎。黃帝低喝一聲朝後疾退,面色蒼白,嘴角沁出細長的血絲。巨大的沖擊波倏地迸爆,將四面殘垣轟然炸裂,推飛出數十丈外。四沖而上的僵鬼被陡然震飛,怪叫著簌簌摔落。

此時驛站二樓幾已夷成平地,蚩尤怒吼奔躍,青光電舞,竟將黃帝逼得狼狽萬分。突然,有人大叫道:「蚩尤!他是蜃樓城的漏網之魚蚩尤!」

眾人轟然。

這幾月以來,東海龍族太子王亦君與蜃樓城少城主蚩尤縱橫大荒,叱吒風雲,實是大荒中風頭最健的少年人物,眾人耳中每日聽這兩個名字,幾已磨出繭來。此刻聽說這少年竟然就是蚩尤,無不駭然。

當是時,蚩尤森然怒喝,雙目綻放狂野凶暴的青光,丹田處驀地爆漲碧光,沿著經脈迸射為萬千翠芒,如綠蛇亂舞,倏地貫沖苗刀之中。「呼」地一聲,苗刀氣芒猛然迸爆開來,眩光耀目。

「呼咻!」

碧光沖天,一道難以想像的狂霸氣浪倏地迎面沖來,晏紫蘇眼前一花,腦中嗡然,心跳停頓,呼吸窒堵,就連周身的毛孔似乎也瞬間封閉。

周身冰寒,冰刀霜劍似的風芒從她臉頰側旁呼嘯沖過,耳邊風聲呼呼,隱隱聽到眾人驚叫狂呼,然後就覺得自己騰雲駕霧地飛了起來。冷意徹骨,全身僵硬,但那森寒之意遠不如她心中的恐懼。驀地鼓舞真氣,奮力睜開眼睛,花容登時慘白。

黃帝當胸竟已被苗刀貫穿,幾已裂成兩半,鮮血猶在沖天噴射。紫紅色的臉龐變成醬黑,凝結了一層淡淡的冰霜,神情古怪,眼神渙散,彷佛在看著遙遠的夜幕。嘴角凝固著一絲凄涼的微笑,突然輕輕地吐了一口氣,合上了雙眼。

狂風呼號,城中死寂。眾人駭然上望,幾乎不敢相信這少年竟然殺了大荒五帝之一的姬少典!萬千僵屍震天怪吼,潮水似的涌向觀水河,簌簌躍入,轉瞬間消失得一干二凈。

突地有人大喊道:「稀泥奶奶的!殺了他!殺了他!」

登時如一聲暴雷驚醒眾人,土族英豪悲聲怒吼,箭石如雨,沖天蓬然,無數人影四面八方地沖躍而起,御風包圍。其他各族豪雄見黃帝已死,屍鬼盡退,紛紛精神大振,圍沖而來,混亂之中,誰可殺死這少年刺客,便可立時名揚天下,成為今年蟠桃會上的第一紅人。

蚩尤狂笑聲中,護體真氣鼓舞迸放,將密雨似的箭矢一一震飛。突然臉色一變,大吼一聲,眼白翻動,雙手扼住咽喉,「赫赫」低吼,痛苦已極。護體光罩瞬間破碎,全身登時中了六、七箭,驀地平空摔落,昏迷不醒。

晏紫蘇大驚,將苗刀從黃帝體內奮力拔出,急沖而下,抓住蚩尤的手腕,陡然上掠,御風穿行。「咻咻」」

激響,萬箭破空攢射。晏紫蘇咬牙揮刀格擋;那苗刀極重,以她真氣揮轉開來極是吃力,轉瞬間蚩尤又中了四、五箭。她心中大疼,轉身緊抱蚩尤,嬌軀護擋,揮刀撩撥;「吃吃」輕響,她的肩頭、腰背亦接連中了三箭,痛徹骨髓。

晏紫蘇肩頭一顫,蹙眉倒抽一口涼氣,心中反倒微微一寬,知道箭尖未塗劇毒。她挾抱蚩尤,吃力地揮舞苗刀,依仗著絕妙的御風術,在萬千箭雨之間閃電穿梭。身姿曼妙,飄飄欲仙,剎那之間竟搶在群雄的夾擊合圍之前逃逸而出,翩然穿飛到觀水河上空。

晏紫蘇心中一動,咬牙抱緊蚩尤,驀地筆直沖入觀水之中。浪花四濺,急濤洶涌,瞬間無影無蹤。水花四濺,人影繽紛,燈火輝煌,呼喊震天,整條大河兩岸、上空、水底,都是漫漫人群,高舉火炬,持刀彎弓,等待著晏紫蘇從水中鑽出換氣。刀光與箭失在月色中、在火光下閃耀著千萬點寒光。

大河奔流,水浪滔滔,候守兩岸、上空的各族群雄屏息凝神,始終沒有見到蚩尤與晏紫蘇的身影。漣漪四起,如希望綻開旋即破滅,盡是水族群雄紛紛浮出水面換氣,而後又鑽入河底。河底近千名水族男兒,遍尋觀水,竟連他們的一絲影子也沒有尋著。他們自落入大河的那一剎那,就彷佛化為水珠泡沫,消散無形。

寒風呼嘯,大雪紛揚,天地白茫茫一片。「啊嗚,啊嗚!」

幾十只雪鷲悲號著從遠處的雪山飛掠而來,在狂風大雪之中吃力地拍打著翅膀,搖搖晃晃,突然盤旋嗚叫,紛紛俯沖而下。

「咄咄!」

啄擊聲如密雨擊瓦,數十只雪鷲團團圍集,爭先恐後地刨著雪地。「喀嚓」一聲脆響,雪地上突然裂開一條隙縫。眾雪鷲歡嗚不已,急速啄擊。那裂縫越來越大,突然「蓬」地迸炸開來,一道碧綠色的水浪倏地沖天而起。

「喀拉拉」一陣脆響,裂痕急速擴散,「蓬蓬」連聲,冰塊迸飛四射,水浪沖涌。突然銀光四閃,數十條巨大的飛魚嗚啼著破浪沖出,在漫漫大雪中展翼滑翔了十余丈,紛紛跌落在冰地上,活蹦亂跳。

眾雪鷲歡嗚怪叫,「轟」地一齊炸飛開來,急電俯沖,各自抓住一條飛魚,貪婪啄食。雪地泉涌,飛魚接連不斷地飛沖而出,在白茫茫的冰地上無助地蹦甩翻跳著。此地連日大雪,飛禽走獸多已凍死,掩埋於深雪之下。雪鷲許久未曾吃到如此鮮活美食,激動歡悅,一面啄食,一面振翅高嗚。

突然「蓬」地一聲悶響,一條飛魚在半空中炸將開來,兩個人影從中摔落在地。眾雪鷲驚叫著沖天飛起,高高盤旋。那兩人緊緊相擁,在雪地翻滾了片刻,不再動彈;大雪繽紛飄落,轉眼間便將他們銀裝素里。眾雪鷲盤旋半晌,徐徐落地,繼續貪婪地啄食滿地蹦跳的飛魚。

一只雄壯的雪鷲歪著頭凝視兩人,低嗚著踏步上前,舒展翅膀,用翅尖輕輕地碰觸一人的肩膀。見始終沒有動靜,那雪鷲膽子似乎更壯了些,低頭啄擊。突然碧光一閃,雪鷺頭顱沖天飛起,鮮血噴射,將雪地染得點點艷紅。眾雪鷲驚叫四飛,轟然四散,抓了飛魚逃逸到數十丈外,再也不敢上前。

那斷頭雪鷲東搖西晃,猛烈地拍打著翅膀。一人從雪地上跳了起來,拋落手上的青銅長刀,猛地抓住雪鷲的脖頸,大口大口地吞飲鮮血。那人臉色雪白,姿容俏麗,竟是個年輕女子。衣裳濕漉漉的,血跡斑斑,肩頭潰爛,烏血凝結。

那女子全身顫抖,閉著眼睛吞飲了片刻,兩靨方才逐漸恢復嫣紅。素手扣住雪鷲斷頸,喘了一口氣,將雪鷲拖到另外那少年身邊,小心翼翼地扶起少年,將那雪鷺的斷頸塞入他的口中。

那少年面色蒼白,昏迷不醒;臉上一道斜長的疤痕,緊蹙的眉宇之間凝罩著陰冷的煞氣,赫然正是蚩尤!

那年輕女子自然便是九尾狐晏紫蘇了。

原來她抱著蚩尤摔落觀水河後,立即破入一條文鱔魚的腹中,以法術將其傷口愈合,隨著魚群一齊朝前游去。水族群雄只顧著搜尋兩人身影,對千百條翩然游過的飛魚無暇顧及。二人就此從萬千雙眼睛的凝視下,逃之夭夭。

晏紫蘇傷勢頗重,藏在魚腹中調息許久,方才將傷口逐漸愈合。順流而下,到了昆侖山脈之內,暴風雪肆虐,冰河凍結。蚩尤昏迷不醒,晏紫蘇傷勢未愈,是以在河下飄徙許久,始終無力破冰而出。恰逢眾鳥鑿冰覓魚,他們方得以重見天日。

溫熱的鷲血沿著蚩尤的嘴角溢了出來,白氣絲絲蒸騰;過了片刻,蚩尤蒼白的臉色也稍轉紅潤,但周身仍然冰涼僵硬。晏紫蘇又喝了幾口鷲血,將那雪鷲屍身拋了開來。拾來羚羊、文鱔魚的骨骸,制成骨車,小心翼翼地將蚩尤放在骨車上,又將雪鷲羽毛連皮剝落,披在蚩尤的身上。而後又揀了十幾條豐肥的文鱔魚,一齊丟在車上;再抽鳥羽為繩,將蚩尤與骨車牢牢捆縛。

她傷勢未愈,真氣不濟,無力帶著蚩尤御風飛翔,又不知解印太陽烏的法訣,更無力捕捉逃逸的雪鷲,唯有暫且借助這骨車在雪地上滑行了。

晏紫蘇心中一動,故意「哎喲」一聲,摔倒在地,動也不動。那群冰羽雪鷲怪叫了半晌,眼見她始終未曾起來,終於按捺不住,「呼呼」激響,振翅急沖而下!便欲爭啄掠食。

晏紫蘇眼角掃見兩只冰羽雪鷲惡狠狠地撲來,驀地電掠而起,格格一笑,手中繩索倏地套住二鳥脖頸。眾雪鷲大驚而逃,那兩只冰羽雪鷲慌亂之下,哀嗚振翅,奮力沖天,登時將晏紫蘇、蚩尤連帶骨車一齊拉了起來,破空飛舞。

晏紫蘇翻身躍到骨車上,一只手將蚩尤緊緊抱住,另一只手抓拽繩索,駕御著冰羽雪鷲在狂風暴雪中搖擺穿行。天旋地轉,刀風割面,雪花層層疊疊地撲面而來,涼絲絲地在臉靨上化開。晏紫蘇素手抵住蚩尤的胸膛,將真氣綿綿輸入,以免他凍僵;自己體內卻越來越加寒冷,每吸一口氣,便猶如冰刀穿喉而過,傷口又劇烈地抽痛起來。凝神聚氣,駕鳥飛行。

暴風雪越來越猛,眾雪鷲亦有些支撐不住,嗚啼聲中,紛紛朝著雪山峰頂的洞||穴飛去。那洞||穴在峰頂峭壁上,黑漆漆地極是幽深。晏紫蘇拉著骨車往洞||穴深處走去,尋了一個干凈所在,將蚩尤解縛,平放在地。

當夜,洞外風暴凶狂,洞內人鳥劃界而居,倒也相安無事。洞中雖然濁臭不堪,但比起洞外冰天雪地的惡寒,卻已如天堂了。晏紫蘇在洞角生了火,烤了些魚肉胡亂吃下。

晏紫蘇指尖搭在蚩尤的脈門,只覺脈象紊亂,真氣陰寒狂猛,洶洶岔走,極是詭異。念力及處,其元神亦是凌亂凶厲,直如洞外那狂亂的風暴一般,情形古怪,見所未見,心中驚疑不定。九冥屍蠱雖可吞噬、控制人獸元神,但不至有如此怪狀。

怔怔地瞧了蚩尤片刻,當下從魚骸中剔出些尖銳肋骨,捏成尖針,又將那雪鷲屍體燒著,過了片刻,蚩尤傷口迸裂,十幾只九冥屍蠱電竄而出。晏紫蘇早有准備,骨針飛彈,將屍蠱牢牢釘在地上;撩火將幾只屍蠱點著,惡臭更甚。蚩尤全身震動,轉瞬間又有數十只屍蠱飛射而出,被晏紫蘇一一釘死。如此迥圈幾次,蚩尤體內的屍蠱成蟲已經盡數清除。

晏紫蘇傷勢未愈,今日帶著蚩尤逃了如許之遠,再經過這般折騰,早已困頓不堪。自行調息療傷了一陣,更是呵欠連連。當下將鳥羽蓋在蚩尤身上,不知不覺中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洞內陰寒,風雪更猛。晏紫蘇一夜歇息,傷勢好轉。見蚩尤昏迷依舊,心下焦慮,思忖半晌,心如亂麻,倏地起身,提了苗刀便往洞外奔去。寒風呼號,大雪撲面,登時打了個寒噤。雖已是白晝,但洞外灰蒙蒙昏暗無光,暴風雪比昨日更要狂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