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_分節閱讀_13(1 / 2)

嬌養 汪小雌 2152 字 2021-01-15

她倒更疑惑了。

護士這才以學術性口吻說:「排氣,俗稱放屁。」

她立時如同被燙到了一樣,叫起來:「沒有,沒有!」

護士不肯走,「真的沒有?要老實說,這是正常的術後現象。」

她幾乎是嚷,生怕人聽不見似的,「沒有就是沒有!」說完往床上一倒,側過身子去了。護士沒奈何,術後第一天,沒有也是正常的。

護士走了,她整個人還如同浸在熱水里一樣,熱浪一波接著一波,直燙得腦子發木。鍾閔一定是知道的,所以才回避,怕自己難堪,結果她仍沒見有絲毫好過。也不知過多久,聽見他走過來了,她決定裝作不知道。她是沒臉見他的了。

「側著躺累嗎?」

她不吭聲。

他自顧自說,「剛才去簽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什么病歷,授權委托,知情同意書,離院責任書。責權社會,醫院第一件事就是忙著自清。」

她把身子轉過來,「你剛才出去是簽字?」

「對啊。」

她不信,「那護士干什么對你笑?」

他睜眼說瞎話,「有嗎?我沒看到。」

她盯著他看了半晌,總算是信了。又想起來說:「你怎么不讓阿姨把我的手機拿來。我同學不定以為我翹辮子了呢。」

他輕輕掌了她一嘴,「胡說八道。」

她嘻嘻笑了聲,又問:「什么時候回去啊,我不想住院,怪悶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做了手術,她整個人看上去是有點蔫蔫的,反正是輸水加觀察,回去也照樣能靜養。「我去問問。」他去跟院方勾兌了。她在後頭打響指。

院方的態度當然很保守,一再強調風險性。最後雙方協商下來,簽了幾張協議書,又安排了一個醫療小組數日內監護。有錢果然是好辦事的。

正文13 媽 媽

回去後,章一第一件事就是翻手機上的短信,一條條看,再一條條回。隆冬發來了一條,就只三個字:「你好嗎?」那天晚上的事發生過後,他們變得非常尷尬,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在學校里根本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她回了三個字:「好,謝謝。」

在家她的精神果然好起來,傷口長得很快,能吃流食了,然後是半流食,現在廚房里每天都給她做粥,外加幾樣精致小菜,變著花樣吃。家里的醫護人員早就撤走了,她傷口拆了線,又能樓上樓下的亂竄了。昨天她還溜出去跟同學見了個面,鍾閔肯定是知道的。最近他似乎很忙,每天早出晚歸,她說他比卯日星君還要敬業。然他白天總會抽時間回來看她一兩次。回來也總是說,多休息,外面日頭毒,不許亂跑。

她嘆了口氣,實在是無聊,她不少同學都結伴去旅游了,誰還像她一樣可憐。午後人昏昏,睡得太多,根本不想再睡,她像抹游魂一樣在各個房間飄來盪去。鍾閔的書房里有一面很大的雕花木書櫃,她用手敲得剝剝響,也不知是什么木,只覺陳年舊色,專配那些老學究。打開來看,倒是貨真價實,一滿櫃的書,有不少還是厚逾磚頭的外文原著書。她咂了咂舌。剛要走人,一抬眼看到一溜的金庸全集。原來他說的都是真的。她的手指在長長的一溜書脊上滑來滑去,最後停在了《射雕英雄傳》上。

她在二樓露台的一張躺椅上坐下來,這會子已經開始西曬了,露台這一面倒還時不時有風。她又掀了一頁,盯牢了看,方方正正的排版,方方正正的字,漸漸覺得字好像不是字了,不認得了,一個個往上浮,不落實的,最後變成了墨黑的點,高低錯落地浮在書頁上頭。她把眼睛移開,投往樓下的花園。花園里種著大片的英國玫瑰,卻已經開過了,花開時遠望去像一塊厚茸茸的毯,卻是有香氣的。她用書蓋住了臉。她是不喜歡玫瑰的,仿佛有種俗艷。若讓她來決定,她情願全種上蒲公英,每年有長達五個月的花期,小黃花會結出胖嘟嘟的白絨球,風一吹,就是漫天的白色星海,每一顆星就是一朵最自由的降落傘,它們飛過了鐵門,飛過了山坡,飛過了天地之間那窄窄的一線……

書被人揭開了一道縫,仿佛是天邊的曙光,亮白色一點點地掙開來。一道人影正俯身在她上方。她突然想,那些小降落傘也不是自由的,因為每一株蒲公英就是一座控制塔,它裝著無數的遙感器,無論傘們飛到哪里,它也是知道的。

人影由模糊轉為清晰。「書上怕是有霉味。」見她神思混沌地盯著自己,笑說,「竟看得這樣犯困。」

又問道:「看到哪了?」卻自顧自翻過書來看。原是完顏洪烈定下毒計,抱得美人歸。

她把嘴一撇,說:「不好看。」其實是看不太懂。她只想看郭靖的憨實純良,黃蓉的嬉笑怒罵,哪知開篇卻講上一代人的三俠五義,還要去尋徒授藝。最最不懂的,包惜弱就是一介村婦,完顏洪烈卻對她一見傾心,不能自已。

鍾閔說,「不好看就撂下了。」

「你不是說最愛看這個嗎?還說能背,我不看了,你背段我聽聽。」

鍾閔把身子蹲下來,「你說一段。」

「我看過電視劇,後來包惜弱知道完顏洪烈騙她,見了丈夫就跟著殉情死掉了。我想聽聽書里怎么寫的。」

「書里寫完顏洪烈,傷痛欲絕,掉頭而去。」

她不依了,「這算什么?」

「就是這八個字囊括了他十八年來的用心良苦。」

「說得這么玄。」

他站起身拉她起來,「你過幾年再看,自然明白。這書里我最欣賞的就是這個人,也只有他,才是真正的大悲大苦。」

她非常不贊同,「可他明明那樣壞。看上了包惜弱,就害死她的丈夫,再假裝仁義道德把她騙走,活該包惜弱死了也不跟著他,還差點把他也刺死。」

鍾閔拉著她進了走廊。「只有愛一個人,才會騙她,為了她不擇手段。」

「至於嗎?」她大聲質疑,「他是王爺,要什么樣的如花美眷沒有。包惜弱有什么好,就因為救過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