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部分(1 / 2)

不見鋒芒。

他進來站在一旁,也不做聲。我明知他來了,只作不知道,一心一意只挽著絲線綉那香囊。片刻他咳嗽一聲,我方含了三分喜色,起身迎接道:「皇上來了。」隨即嗔怪:「來了也不說一聲兒,顯得臣妾失利。」

他微笑:「大正月里,咱們還拘著這個禮做什么?朕瞧著你低著頭認真,舍不得吵你。」

我命槿汐奉了茶上來,笑道:「臣妾只是閑來無事做些小玩意打發辰光罷了。皇上這是從哪里來呢?」

「才從皇後那里過來,碰見小媛也在,略說了幾句就過來了。」又道:「你才剛在綉些什么呢?」

我盈盈笑著,取過了香囊道:「本想綉一個香囊送給皇上的。可惜臣妾手腳慢,只綉了上頭的龍,祥雲還沒想好綉什么顏色呢。」

他道:「不拘什么顏色都可以,你的心意才是最可貴的。」

我側頭道:「皇上身上的一事一物、一針一線都是馬虎不得的,何況如皇上所言香囊是臣妾的一番心意,臣妾更是不願意有半分不妥。」

他聞言也笑了,凝神片刻,目光落在我衣上,含了笑意道:「你身上的淺紫色就很好,綉成祥雲和金龍的顏色也配。」

我道了「是」,笑語清脆道:「紫氣東來,金龍盤飛,果然是極好的祥瑞之兆。」

於是閑閑說著話,手中飛針走線把香囊綉好了。玄凌嘖嘖稱贊了一回,卻不收下,徑自摘了我簪上的明珠收入香囊中,道:「這明珠是你日日戴在鬢邊的,往後朕便把這香囊日日帶在身上,片刻也不離,好不好?」

我低低啐了一口,臉一紅,不再理他。

玄凌仔細環顧飲綠軒,道:「朕在你這里坐了這些時候,這屋子里點了三四個炭盆也不如原來的正殿暖和——朕正想問你,怎么不在瑩心殿住著了?」

我微微垂首,輕聲道:「臣妾喜歡飲綠軒的清凈。」

他「唔」了一聲道:「那晚朕和你下棋,軒後種了片竹子,不是雪壓斷了竹子的聲音,就是風吹過竹葉響的聲音,怎么能說是清凈呢?這樣晚上怎么睡得踏實,風寒越發難好了。」

眼中微蓄了一點淚光,勉強道:「臣妾……臣妾無法保住皇嗣實在無顏再見皇上。瑩心殿是皇上和臣妾曾經一同居住的,如今臣妾失德怎還能獨居高殿。臣妾情願居住飲綠軒苦寒之地,日日精心為皇上祈求能廣有子嗣。」言畢,自己也動了心腸。說這些話並非是十足的真心真意,只是「子嗣」二字讓我想起了我未出世的孩子和失去孩子後那些涼苦的日子。

如此情態話語,他自然是動心動情的,雙手撫在我肩上,道:「??,你這樣自苦,豈不叫朕更加心疼。」他的神色有些茫然的痛楚,「因為朕不在而不願獨居和朕一起生活過的宮殿。??,你對朕的心意放眼後宮沒有一個人能及你三分啊。」他撫著我臉頰的淚痕,輕聲軟語道:「朕已經回來,還是陪著你住回瑩心殿好不好?就和從前一樣。」

他刻意咬重了「從前」二字,我仰起臉含了淚水和笑容點頭,心底卻是愴然的。縱然他還是從前那個人,居住著從前的宮殿,而我的心,卻是再不能如從前一樣一般無二了。

這一晚,我沒有再婉言請他離開。他積蓄了許久的熱情和期待爆發了很久,有少年人一樣的急迫和沖動。而我只是緩緩地承受,承受他浪潮一樣的愛撫和烈火一樣的聳動。

醒來已是如斯深夜。子正方過,夜闌人靜。

瑩心殿的紅羅斗帳、綃金卷羽一如從前般華貴艷麗,濯然生輝。西窗下依舊一對紅燭高燒,燦如星火。用的是特制紫銅雕青鸞翔飛雲的燭台,燭火點的久了,那冰冷的銅器上積滿了珊瑚垂淚的燭淚,紅得觸目。窗外一絲風聲也無,天地的靜默間,唯聽見有雪化時漱漱滴落的聲音,輕而生脆。

殿中暖得有些生汗。我靜靜躺在寬闊的床上,他睡得沉,雙手緊緊摟住我的肩,不能動彈。他手臂的肌r和我胸前l露的肌膚因著未干的汗水粘而熱地貼在一起,潮潮的,讓人心底生膩。

欲望是他的,歡好如水流在身體上流過去,只覺得身和心都是疲累的。仿佛還是他方才剛進入身體的感覺,赤l相對下,我身體的反應生疏而干澀。他的唇是干熱的,急促的吻著,身體也急迫,這樣貿然進入,讓我有無言而粗糙的疼痛。

面上還是微笑著,心卻開始游離了。

不知道女子的身體和心是否是一起的。心疏遠了,身體也成了一個空d的容器,茫然而寂寞的承受著他的激情,卻無法給出真心的悅納,像是置身事外一般。只是這樣含笑承受著,沒有交融,也沒有歡悅。

眼前的櫻桃色綢羅帳幔安靜垂下如巨大的翼,忽然想起,這樣初一的夜晚,是連月色也幾乎不能見的。風脈脈,雪簌簌,天羅地網,一切盡在籠罩漫天冰雪之中。

我的人生,只能是這樣了吧。

初二的家宴,我已經盈然坐在玄凌右側,把酒言歡。人人都曉得玄凌夜宿我宮中,直至午時方與我一同來家宴。這一夜之後,我再不是當日那個意氣消沉的莞貴嬪了。右側的尊位依舊是眉目端庄的皇後,敬妃與慕容妃分坐下首的兩席,再然後是九嬪之首陸昭儀和居於她之下的李修容。因這一日是家宴,又為合宮之慶,只要宮中有位分的,無論得寵或是失寵,都是濟濟一堂的到了。宮闈大殿中嬪妃滿滿,軟聲軟語,應接不暇。我含了一縷淡薄的笑坐於玄凌身側,看著座下的嬌娥美娘,忽覺世事的難以預料,不過是去年的春天,我曾經榮華得意,耀目宮廷,而夏雨的崩落帶走了我的孩子,也帶了我的失意,長秋冷寂,整個宮廷的人都以為我失寵到底,甚至連地位比我卑微的宮嬪也敢對我大加羞辱,而冬雪還未消去,我復又坐在玄凌身側,歡笑如前了。

久不見慕容妃,她的容色沉寂了不少,聽聞她所次向玄凌上表請疏,自辯其罪,言辭十分懇切動容,玄凌看後嘆息不已,卻不下詔恕罪。她難免也多了些抑郁氣,只是她衣飾華貴姿勢挺撥地坐在位上,那股傲然氣勢和艷麗美態依然未曾散去,這也難怪,她的父兄仍然掌握朝中權勢,而她父兄家族背後,是更加聲勢赫赫的汝南王。玄凌雖未寬宥她,但也不曾加以重罰,可見她若起勢,終究還是有機會的。

我仰頭喝盡杯中的葡萄美酒,冰涼的酒y滑過溫熱的喉嚨時有冷冽而清醒的觸感。失子一事,我已經清楚地明白,只要汝南王不倒,慕容氏族不倒,那么無論慕容世蘭在宮中犯下多大的過失,玄凌都是不會、不能也不敢殺她泄憤的。

我微微看一眼玄凌,王權盛於皇權,身為一國之君,想必他也是隱忍而悲憤的。

我很快轉頭,目光自皇後之下一個個掃過去。敬妃一向與我同氣連枝,我的復起她自然是高興的,彼此也可以加以援手,眉庄更是真心為我高興,陵容一味是溫和謙卑的,臉上亦淡淡的羞澀的笑容,拉著我的手,雙眼無辜而明亮:「姐姐總算是苦盡甘來了,可叫妹妹擔心呢。」

我應對的笑是從容的,「安妹妹言重了。」言重的是我的苦還是她的擔心,心內自然是分明。她的笑便有些訕訕的,儀態依舊恭謹謙卑。

那一日在儀元殿後聽見的話如骨鯁在喉一般,話中的欲退還進的意思我不是不明白的,哪怕她是為了自保,為了固寵,我與她,在內心到底是生疏了。世態炎涼,人心歷久方能見。只是見到何種地步,就不是我和她所能預料的了。

目光與陸沼儀觸碰時,她極度的不自然,很快躲避開我目光。我泰然地微微一笑,秦芳儀更是坐力不安,如坐針氈。我微笑注目著她的不自然,並不打算將她羞辱我一事告訴玄凌。她並不曉得我重新得勢後會如何對付她,越發不安。我也不理,只是對著她的惶恐,露出一個極明媚而友好的笑容。而她只顧低頭,怕得不敢再看我一眼。

數日後,我自皇後宮中請安回來,自上林苑回棠梨宮。雪天路滑,我並沒有乘坐轎輦,只是抱了手爐,慢慢攜了槿汐的手走回去。冬日冰雪琉璃世界的上林苑並不荒蕪凋謝,除了樹樹紅梅、臘梅、白梅點綴其間,手巧的宮人們用鮮艷的綢娟制作成花朵樹葉的樣子,粘在干枯的枝干上,一如春色未曾離開。

我行走幾步,轉入路旁的步寒閣悠閑觀賞太y池雪景。那是自皇後宮中出來,秦芳儀和曹婕妤各自回宮的必經之地。

果然她們倆先後乘轎輦經過,見我在側,不得不停下腳步向我問安。

閣中三面有窗,一面是門,亦有頂可以遮蔽風雪。只是閣子狹小,我和槿汐站立其中,又進來了秦、曹二人,便有些擁擠不堪了。

她們的宮人都守在閣外,槿汐拿了鵝羽軟墊請我坐下,我又命她們二人坐。我低頭用長長的護甲蓋撥著畫琺琅開光花鳥手爐的小蓋子,手爐里焚了一塊松果,窄小的空間里,便有了清逸的香。

曹婕妤神色從容,若無其事和我敘話家常,秦方儀卻是神色不寧的樣子。我故意不去理會她,對曹婕妤道:「前陣子本宮抱恙,好久沒和兩位姐姐見了,今日不如一起賞雪說話可好?」

曹婕妤笑吟吟道:「本要回去陪帝姬的,可是許久不見娘娘,理應問安奉陪的。」

秦方儀無奈,只好道:「娘娘有命,嬪妾不敢不從。」

我唇角微揚,笑道:「這話說得像是本宮勉強你了。」她一驚,忙要分辨,我又道:「其實咱們姐妹多見見、說說閑話兒多好,情誼深了,誤會嫌隙自然也就沒有了。」

後宮-甄嬛傳3第七十四章…朝政

秦芳儀在醒來之後瘋了,終日胡言亂語,嚇得躲在床中不敢出門。玄凌早已不喜歡她,這樣鬧得宮中不安,便把她封在宮中不許出門,只請了太醫為她診治。只是她是失寵的嬪妃,又瘋成這樣,太醫也不肯好好為她醫治,不過是每日點個卯就走了。

我常常在宮中遙望秦芳儀的殿閣,回想起那一日的唾面之辱,寒風中唾y留在面頰上一點一點風干的感覺依舊未曾有所消退,和那日在冷宮中所見的種種慘狀一樣牢牢刻在我腦海里,混著失子之痛和復仇之心,凝結成記憶里一個銘心刻骨的傷口。

若不是秦芳儀的狠心踐踏,若不是冷宮中芳嬪的凄慘境遇,我何以能那么快就決絕振作,某種程度上,亦是她們造就了今日的我。

於是盼咐了槿汐去冷宮傳話,命那里的老宮人特別照顧芳嬪,把她遷去干凈一點的處所,一應的穿衣飲食出納皆由我宮中支給。對芳嬪,不僅是一點同病相憐的照應,更是前車之鑒般的警醒。若我當日一味沉淪,那末我將是這宮里第二個芳嬪,身處冷宮,等死而已,亦不會有人來同情我半分。又讓人善待秦芳儀的飲食起居,只不許治好她的瘋病。

槿汐很奇怪我對冷宮中芳嬪的額外照拂。我拈了一枚金橘吃了,面色沉靜如水,道:「我想起她常常會心驚,若我當日一著不慎,任由自己任性失落,恐怕以後和她一起居住在冷宮的人就是我了。」

槿汐默然,只是道:「不知秦芳儀如何得罪了娘娘,竟然嚇成這樣。」

我微微冷笑,「她是怕我效仿呂後把她制成『人彘』呢,竟然嚇成這樣。早知今日,她想必很後悔當日那么對我。」

槿汐微笑,道:「秦芳儀現在這個樣子,恐怕是想後悔也不能了。」

正和槿汐說話,佩兒打了簾子進來道:「外頭陸昭儀來了,急著求見娘娘呢。」說著奇道:「這位陸昭儀從來和咱們沒來往的,今日好好的怎么過來了,是為她那瘋了的表妹秦芳儀來的么。」

我抱著手爐道:「天來風雪大,她自顧不暇,哪里還顧得上她那表妹。你可知道,她表妹瘋了這幾日,她可一眼也沒敢去看過。」我嘆息:「什么叫世態炎涼,這便是。事關自身,連姑表姐妹也可以置之不理的。」

我轉身折回暖閣睡下,對佩兒道:「本宮沒空見她,你且去告訴她,她表妹的事不會牽累她,但是本宮也不願再見她,更不願見面還要以她為尊了——她自然明白該怎么做。」

槿汐看著我吩咐了佩兒,又見她出去,方道:「娘娘為人處事似乎和從前有些不一樣了。」她低首:「若在從前,娘娘是不屑於應付陸昭儀這樣的人的。」

殿前一樹綠萼梅開得如碧玉星子,點點翠濃。在冬雪中看來,如一樹碧葉蔭蔭,甚是可觀。我把腳擱在錯金暖籠上渥著取暖,斜倚著軟墊徐徐道:「有因必有果,從前我便是太好性子了,處處容著她們,以致我稍見落魄,便個個都敢欺凌到我頭上。今日是殺一儆百,給那些人一個提醒,本宮也不是一味好欺負的。」

槿汐小心道:「娘娘從前的確是太過寬仁了。只是今日的娘娘似乎有昔日華妃娘娘之風。」

宮中侍女如雲,但是敢這樣和我說話的,也唯有槿汐一個。我也不惱,只道:「華妃是一味的狠辣凌厲,鐵腕之下人人避退,這並非好事。但是用於對付後宮異心之人,也頗有用處。華妃能夠協理後宮這么多年,也並不是一無是處的。我不能因為憎恨她而忽視她身上的長處。如今我復起,有些地方不能不狠辣,而華妃的處事之風,我也該取其精華而自用。」我微微嘆息:「從前是人為刀俎,我為魚r。今時今日,也該換一換了。」

槿汐這才松快笑一笑道:「娘娘如此打算,奴婢也放心了。只望娘娘能萬事順遂,再不要受苦了。」

陸昭儀的手腳倒快,第二日使上書帝後,聲稱自己入宮年久,無所誕育,又性喜奢侈,多用金玉,虛耗國庫,腆居九嬪之首。自請辭去一宮主位,降為從四品五儀之末的順儀,搬去和秦芳儀一同居住。

玄凌只怕早不記得陸昭儀是誰,自然沒什么異議。皇後雖然有些疑問,只是奈何陸昭儀再三堅持,也只得由她去了。

當然,我還記得她身邊那個為我不安的單純的小宮女燕兒。那是在那場尷尬和羞辱中唯一給予我同情的人,盡管我並不需要同情。跟著陸順儀遷居並不會給她這個小小的宮女帶來任何好處,而她所表示的一點同情仍舊是我所感念的,於是,我便讓姜忠敏把她送去了欣貴嬪處當差。欣貴嬪個性爽朗,是很善待宮人的。這樣,燕兒也算有了個好的歸宿。

如此一來,皇後之下只有敬妃、端妃和慕容妃。端妃和慕容妃形同避世,便只有敬妃還主事。九嬪只剩了一個郁郁不得志的李修容,接下來便是我和欣貴嬪了。我在宮中的地位也愈加穩當。

而當我在後宮翻雲覆雨、榮華得志的時候,前朝卻漸漸地不太平了。

起因不過是一件小事。三日前汝南王玄濟在早朝時不僅遲到且戎裝進殿。這是很不合儀制的,朝殿非沙場,也非大戰得勝歸來,以親王之尊而著戎裝,且姍姍來遲,不過是耀武揚威而已。玄凌還未說什么,言官御史張霖便立即出言彈劾,奏汝南王大不敬之罪。

汝南王為朝廷武將之首,向來不把開口舉筆論孔孟的文臣儒生放在眼里,因此朝中文臣武將幾乎勢成水火,早已各不相融。而言官有監督國家禮儀制度之責,上諫君王之過,下責群臣之失,直言無過,向來頗受尊崇。

汝南王生性狷介狂傲,何曾把一個小小的五品言官放在眼里,當朝並未發作,可是下朝回府的路上把張霖攔住,以拳擊之,當場把張霖給打昏了。

此事一出,如巨石擊水,一時間文人仕子紛紛上書,要求嚴懲汝南王,以振朝廷法紀,而汝南王卻拒不認錯,甚至稱病不再上朝。

汝南王尾大不掉、聲勢日盛,玄凌已經憂心不已,此事更是加深朝中文武官員的對立,一旦處理不好,便是危及朝廷的大事。為了這個緣故,玄凌待在御書房中一日一夜沒有出來。

事涉汝南王及慕容一族,我便有些憂心,於是命流朱准備了燕窩作夜宵,一同去了儀元殿。

奏事的大臣們已經告退,玄凌靜靜一個人靠在闊大的蟠龍雕花大椅上,仰面閉目凝神。我只身悄悄進去,將燕窩從食盒中取出來。他聞得動靜睜目,見是我,疲倦地笑笑,道:「??,你來了。」

我溫婉微笑:「沒有吵到皇上吧。」

他搖頭,道:「這兩日的事你也該聽說了吧?」

我微微領首:「是。此事鬧得沸沸揚揚,臣妾雖居後宮,也知曉一二。不過朝政縱然煩擾,皇上也要好好保養身子才要緊。」我把燕窩遞到他面前,含笑道:「臣妾親自燉了好久的,皇上與眾臣議事良久,且嘗一嘗潤潤喉嚨好不好?」

他聞言微笑,接過舀了一口道:「好甜!」

我整眉,也舀了一口喝下,疑惑道:「不是很甜啊。皇上不愛吃太甜的東西,臣妾就沒有多放糖。」

他的眉舒展開來,伸一伸手臂笑道:「甜的不是燕窩,是你親自燉燕窩的心意。」他翻過我的手,道:「這回手沒有燙傷吧?」我心下微微一動,他已繼續說下去:「記得你第一次為朕燉燕窩,還不小心燙紅了手。」

心中微覺觸動,早年的事,他還記得這樣清楚。眼前仿佛有一瞬的飄忽,眼見著滿室燭光通明,好似十七八的月色和著紅蘿火炭的暖意和龍涎香的甘馥在空氣之中似水流動,光明而寂靜。心里沉沉的,於是道:「臣妾哪里還這樣不小心呢,那次是心急了。」

說話間他把一盞燕窩喝了個底朝天,道:「汝南王毆打言官一事你已知曉。那么——你覺得朕該如何處置,是否要依律秉公處理責罰汝南王?」

心中剎那有千百個念頭轉過,思緒紊亂,只要我說讓他依律秉公處理、責罰汝南王就可以么,大仇得報的第一步啊。然而片刻的轉念,很快寧神靜氣道:「皇上身為一國之君,當然要依律秉公處理,但——不是責罰汝南王。」

他微眯了眼,凝視著我,頗感意外地「哦」了一聲,道:「朕以為你會建議朕責罰汝南王的?你且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