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部分(2 / 2)

擺夷原是遠在南詔之南的小族,本自成一族,年年向南詔稱臣納貢。隆慶三年先帝的撫遠大將軍平定南詔,順便也踏平了依附南詔的擺夷、蒼南幾族,盡都歸降大周,從此稱臣納貢,成為大周的附屬。

史書上說舒貴妃是知事平章阮延年的女兒,也算出身書香世家,怎么是擺夷人呢?難不成舒貴妃的母親是擺夷女子么?

積雲見我思索,呵呵笑道:「甄娘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在想我們太妃為什么是擺夷人,是不是?」

我被她猜中心思,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好隱瞞,索性道:「周史上並不是這樣寫的,好似說太妃是知事平章阮大人的千金……」

舒貴太妃坦然道:「從前在宮里自然是要諱莫如深,如今說了也不妨。阮大人是我的養父,當年先帝要讓我進宮方便,才叫我寄養在阮大人的名下。我的的確確是擺夷的女兒家,父母皆是土生土長的擺夷人。」她微微神往,「擺夷山水,才是我的故鄉啊。」

我聽她說的坦誠真摯,半點遮掩也無,心下不覺感動,自然而然與她生了親近之情。

舒貴太妃笑道:「跟你說了這樣多,娘子或許不愛聽吧。真是人老了話多瑣碎。」她的目光中頗有慈愛之情,「只是見了娘子自然覺得親切,娘子莫要見怪才好。」

我忙道:「怎么會呢,有太妃關愛,是我的榮幸才是。」

舒貴太妃笑盈盈道:「從前聽清兒有一兩回提到娘子,總是十分贊賞不已。我當時也不過聽著罷了,如今看到,竟像我們擺夷阿諾雪山上的仙女一般好看的人物。」

積雲也笑,「是呢,咱們從前族里的老人總說,阿諾雪山上的神女是最好看的。」

我忙道:「若太妃這樣誇我,我可無地自容了。太妃的風姿,甄嬛早是仰慕已久了。」

太妃微微側首,含笑道:「甄嬛?是你的名字么?」

我點頭而笑:「是從前的閨名。」

太妃頷首笑向積雲道:「我總說漢家女兒的名字最好聽了。甄嬛,哪像我們在擺夷時,名字都是阿爸阿媽隨意取的。」

積雲沖了茶上來,笑著嗔道:「太妃也真是,人家娘子來了連茶也不沖上,叫人家干著嘴陪您說話。」

舒貴太妃笑得掌不住,睨著她道:「是是是,是我的不是了。可你怎么也干聽著不動手呢,也這樣怠慢客人。」

我看她們說話嬉笑間親密無間,根本無尊卑之分,也倍感親切隨和,道:「方才口渴闖了進來,太妃非但沒怪罪,還親自為我倒了水,真是我的罪過呢。」

積雲為我和舒貴太妃各遞了一杯茶,笑道:「從前在擺夷,太妃的名字就叫移光,我便叫阿雲,積雲這個名字,還是後來改的。」

我思索著道:「恕我冒昧了,過去仿佛聽說太妃的芳名是……」我極力想著,一時情急竟怎么也記不得了。

舒貴太妃道:「是嫣然,阮嫣然。」她笑著,「我本叫移光,嫣然是到了周朝才改的名字,也是先帝親自為我取的名字。」

我見她心思直白坦率,有話便說,連閨名也不掩飾,更是高興,願意與她相交說話,一時興致上來,道:「我與太妃的機緣果然是比旁人更深,今日偶然相見不說,我有一架『長相思』琴,也正是太妃從前用過的愛物呢。」

舒貴太妃「哦」了一聲,眼神倏然明亮,如被燃上了火焰的蠟燭,驚喜道:「果真?」

我點頭道:「我出宮之際只帶了一把『長相思』,如今就放在甘露寺中。」

舒貴太妃大是感慨,「當日出宮之時,我把『長相思』與『長相守』一同留在了宮中,只為先帝早逝,我留著這兩樣東西也是無用了。不曾想竟到了娘子手中,想必娘子是雅善音律之人了。」她牢牢望著我道:「與此二物一別十余年,若娘子首肯,能否帶了讓我再瞧一瞧。」

我歉然道:「本該拿給太妃一觀的,只是數月前我彈奏時一個不慎,弄斷了琴弦……」

我低首,原以為「長相思」是舒貴太妃心愛之物,必定要被她責怪幾句,然而舒貴太妃只是爽朗一笑,和顏悅色道:「哪有彈琴的人不斷弦的呢?若是娘子放心,不如拿給我看一看,我願意盡力一試。」

我大喜過望,忙起身道:「如此,便最好了。太妃是『長相思』的舊主人,必然知道怎么修才好。」

太妃抿一抿唇道:「先別著急謝我,『長相思』構弦之法與其他的琴不同,若真要修起來,沒有三五個月不成,若是不當接,還得讓清兒回一趟宮里配了馬尾、冰雪蠶絲與金絲來回來才是,這幾樣東西只怕還不是輕易弄的到的。」

我忙笑道:「交回太妃手中我就安心了,如實在接不好,只能遺憾再也聽不到『長相思』的妙音了。」

太妃微微含笑,眉目和藹,「那么下次娘子請來寬坐,也帶了『長相思』一同來吧。我倒很喜歡和娘子說話呢。」

我長久沒有與人這樣舒暢自然地說話,心下亦是喜悅,道:「太妃盛情,晚輩如何敢不遵命呢?」

回到甘露寺時天色已晚,浣碧與槿汐急得不得了,又不敢大張旗鼓地去尋我,在門外伸著脖子望了許久,見我回來,浣碧喜不自勝地來拉我的手,埋怨道:「小姐去了哪里,這么晚也不回來,真叫人急死了。若再不回來,我與槿汐只能稟明了住持出去尋了。」

槿汐接過我籮筐中的柴禾,溫言道:「娘子一路累了,飯菜已經熱好,娘子快去吃吧。」

二人圍著我坐下,一面打了水來讓我洗臉,我將今日之事絮絮說了。

槿汐雙眉微蹙,蜷曲如翻疊的波浪,「誠如娘子所說,娘子見到的的確是舒貴太妃啊。奴婢在宮中時已是隆慶年末,與舒貴太妃見面不過寥寥幾次。然而舒貴太妃之風姿,見過之人畢生難忘。」

我停下筷子,疑惑道:「舒貴太妃當年出家,奉旨是出居道家,怎么會在甘露寺這佛寺周遭修行呢,不是該去道觀的么?」

槿汐道:「舒貴太妃的確是在道觀修行,就是她如今所住著的安棲觀。」槿汐的聲音低了低,「因為太後說過修行要清靜方能安心,所以只有舒貴太妃帶著一個使女住著。」

浣碧驚訝,輕輕低呼了一聲。我忙目示她安靜下來。

浣碧不敢再出聲,只安靜盯著槿汐,聽她說下去。槿汐嘆息了一聲,無限惋惜,道:「舒貴太妃在先帝駕崩前最得聖寵,幾乎到了六宮粉黛無顏色、三千寵愛在一身的地步,得專房專愛之寵。可是因為她出身異族,雖然寄養在知事平章阮延年的名下,說是義女,也不過是稍稍掩人耳目而已。這宮中的後妃,都是十分清楚舒貴太妃的底細的。本來就瞧不起,所以封妃之後也就一直住在太平行宮不與諸位妃嬪同處。然而後來有了六皇子,就是現在的清河王。名分相關,先帝因母及子,又十分寵愛早慧的六皇子,所以不顧太後的反對,冊了當時的舒妃為舒貴妃,一躍成為宮中妃嬪之首。這樣盛寵也就罷了,偏偏玉厄夫人死前對舒貴太妃怨恨不已,皇後也因舒貴太妃而被廢,連當年的昭憲太後都不待見她,處處為難。這樣的情景下,雖然先帝十分寵愛她,可是舒貴太妃在宮中卻是樹敵無數、舉步維艱。唯有當今的太後,過去的琳妃娘娘與她交好,二人同氣連枝,簡直如親姐妹一般。好幾次舒貴太妃委屈,都是琳妃娘娘為她做主出頭的。所以連先帝也對當今太後頗多憐惜,皇後死後,就由當今太後執掌六宮之權,如此舒貴太妃在宮中的日子才好過些。」

先帝對舒貴太妃的寵愛,偏偏讓我明明白白地記得桐花台上玄清的感慨之語——其實有人分寵亦是好事,若集三千寵愛於一身而成為六宮怨望所在,玄清真當為婕妤一哭。

他是在為我感嘆,更是在為她生母舒貴妃的一生感嘆。

集寵於一身亦是集怨於一身。盛寵太過,便如置人於炭火其上啊!

而太後對舒貴太妃情分如此之深,我聽了亦是感動。想起宮中的眉庄,更是唏噓不已。

槿汐的話,仿佛是在盛贊太後的盛德以及與舒貴太妃的姐妹之情的,然而對我問的問題,卻是似乎風馬牛不相及。

槿汐明白我的疑問,眼波微微一漾,已然含笑道:「先帝駕崩之後,舒貴太妃慟哭不止,幾度欲要殉先帝而去,幸好宮人們發現得早被救了下來。宮中妃嬪雖然從前對舒貴太妃時時埋怨、諸多不合,卻也十分感動,連外頭的臣子都知道了,盛贊舒貴太妃大義。太後也十分感動,而此時舒貴太妃亦自請出家為先帝祝禱,將六王爺托付給了太後撫養。太後感念舒貴太妃一片心意,又說太妃養尊處優,自然不能和甘露寺眾尼同住,所以特意建了安棲觀給舒貴太妃獨自居住,於是命她出居道家,而不是進甘露寺修行。太後又怕旁人伏侍太妃會不習慣惹太妃生氣,於是就讓太妃的貼身侍婢一同跟了去住。也是太後體諒舒貴太妃的心思。自然,舒貴太妃若無大事也是不能隨意離開安棲觀一步的。」

槿汐說得十分委婉,然而再委婉,我亦明白了。

舒貴太妃出居道家,而甘露寺是佛寺,自然是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來。又只有一個侍婢伏侍……我心下一動,如此,舒貴太妃幾乎是與外界斷了任何關聯和消息。

我不動聲色,只緩緩用筷子夾了一筷青菜。煮得軟熟的青菜,任由人夾來夾去,軟弱可欺。我若無其事道:「聽聞先帝生前十分喜愛清河王,幾度有立他為太子之意。」

槿汐垂首恭敬站立,只望著自己的腳尖,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感起伏與好惡之意,「舒貴太妃的出身備受世人爭議,立清河王為太子連朝臣都反對不止。清河王之上還有幾位王爺,雖然我朝講究立賢不立長,皇後也沒有留下嫡子。但其余幾位王爺比如當今皇上也是十分出色,當時琳妃娘娘在宮中無論論位份還是寵愛都是僅次於舒貴太妃的,而出身又高貴些,又有執掌六宮之權。所以先帝退而求其次遺旨立當今聖上繼位天子也是情理之中的。」槿汐最後一句話說得極輕,仿佛輕描淡寫一般無關緊要,然而我聽清楚了,「何況又有當年攝政王的支持,當今聖上繼位天子是順理成章的。」

我只覺得腦中一陣陣發涼,卻是如明鏡一般剎那雪亮。

攝政王!他才是玄凌繼任為帝最緊要的一著吧。

然而,我很快讓自己平靜下來。

陳年舊事而已,都是上一代的恩怨了。如今,穩坐在紫奧城九龍金椅之上俯瞰天下、手掌乾坤的,是玄凌呵。

舒貴妃與玄清,都是被皇權爭斗所犧牲了的。哪怕再不甘,事實已是如此,無法再改變了。

可是事實是如何也好,我與舒貴太妃和玄清的來往都無關皇權了。畢竟,我已經是方外之人了啊。

我喃喃道:「所有紛爭的根源,都只因為舒貴太妃是擺夷女子呵。」

浣碧原本一直安靜聽著,聽到此處,手中的飯碗「咯噔」一聲落在桌上,滴溜溜打著圈兒。我忙幫她按住瓷碗,關切道:「怎么了?」

浣碧的眼神倏忽一跳,忙笑道:「我只是好奇,舒貴太妃是擺夷女子出身么?」

「嗯。」

浣碧拂一拂鬢角落下的發絲,低低道:「擺夷被征平之後成為大周屬國,然而到底是異族,舒貴太妃能以異族出身而到此地位,實在是不容易呵。」

我聞言側頭,問:「浣碧,你仿佛對擺夷有些了解。」

浣碧「啊?」地一聲,淡淡道:「不過是聽說些皮毛而已。」浣碧的眼中又懇求的神色,向我道:「小姐,你方才說還要拿『長相思』去太妃處,帶我一起去好不好?」

我和顏悅色道:「你也很想見見太妃么?正好要抱琴去,我們便一同去吧。」

浣碧頰上露出柔和的小孩子氣的喜色,用力點了點頭。

後宮-甄嬛傳414。青青河邊草

於是擇了個天高氣爽的日子,浣碧抱了「長相思」跟隨我步行至後山。卻見門外停了匹白馬,脖子上掛著一朵紅纓球,正悠閑自在地啃著嫩草。我看了一眼,心頭驀地漾起一片薄雲樣的喜悅,正是「御風」。它見了我,歡喜地嘶鳴了一聲。

我撫一撫它的耳朵,浣碧已經迫不及待地推門進去。門內有歡悅的暢談聲,因浣碧的推門而暫時停了下來。我拾衣而入,已經聽得浣碧清脆的一聲「王爺」。

我的目光所及之處,是著一身月白紗衫的他,負手立在舒貴太妃身邊,聞聲向我看來的目光中又驚詫,更多的是驚喜。他說:「方才母妃剛與我說到你……」

我明了,與他點頭示意,然後對著舒貴太妃斂衽為禮。太妃含笑來扶我,道:「真是說曹c曹c就到呢,可見不能背後說人的。」又指一指玄清,道:「剛從川蜀一帶回來呢,連王府都還沒來得及回去,你來得也巧。」

我笑道:「見今兒天氣挺好,便吧『長相思』帶來給太妃,我闖下的禍,要勞煩太妃為我彌補了。」

太妃慈愛道:「傻孩子,一個勁地愛說傻話,又叫人心疼。」

我指著浣碧道:「這是我的貼身侍女,今日特意帶來與太妃請安。」

浣碧規規矩矩行下禮去,口中道:「給太妃和王爺請安。」

玄清笑道:「浣碧也難得向我行這樣大的禮,今日是沾母妃的光了。」

舒貴太妃招手讓浣碧走近,拉著她的手細細打量著道:「眉眼生得十分齊整,細皮白r的。」太妃笑著看我一眼,道:「尤其這雙眼睛,長得倒和你像。」

我不想太妃眼神這樣犀利,忙笑道:「是呢。」

玄清在旁亦笑:「從前沒仔細看也不太覺得,如今聽母妃說起,倒的確是有幾分相像。」

浣碧羞澀地低一低頭,把琴交到積雲手中,於是一同坐著喝茶。玄清目光溫然看著我道:「這是新摘的『雪頂含翠』呢,才沖上,你一向喜歡的。」

茶盞是雪白的新瓷,更襯得盞中茶水盈盈生碧。我的好惡,他是了然於心的。只是乍然見了這我在宮中時常常飲的茶,說不上悲喜,只覺得唏噓不已。茶盞是新的,茶葉也是新的,唯有我這個品茶的人,還是從前的人。

玄清剛自遠地回來,舒貴太妃愛子心切,難免拉著他的手噓寒問暖,問長問短。

舒貴太妃與清用擺夷語交談了數句,我並不聽得太懂,不由微微蹙眉側耳認真去聽。

浣碧見我蹙眉,悄聲在我耳邊道:「舒貴太妃是用擺夷土語在和王爺說話,是叮囑王爺在宮中要小心謹慎,平時也要小心自己身子,平日安分守己就好。」

浣碧說得聲音低,然而舒貴太妃離得近,還是聽見了。不由看向浣碧,兩條好看的眉毛蜷曲如圓珠,問道:「你懂得擺夷語么?」

浣碧略略遲疑,道:「懂得。」她定一定神,「因為奴婢的母親是擺夷女子。」

我凜然一驚,難怪浣碧今日一定要跟了來,原來她的生母亦是擺夷女子。

舒貴太妃「哦」了一聲,眉目間頗有點歡喜的神色,道:「是么?」說著用擺夷語問了幾句話。

浣碧不假思索,以擺夷語回答得十分流暢,又以擺夷人見過長輩的禮節向舒貴太妃問安。

舒貴太妃果然笑逐言開,含笑招手道:「你過來,讓我好好瞧瞧你。」

浣碧依言走近,重新以中原的禮數斂衽為禮,屈膝福了一福,道:「舒貴太妃萬安。」

舒貴太妃伸手托起她的下頷,仔細端詳良久,輕聲問道:「你在甄娘子家府中為奴?」

浣碧不自覺地低頭,聲音幾乎微不可聞,「是。正是從前的吏部侍郎甄府。」

太妃微微沉吟,忽然眸中一亮,詢問道:「他的名諱可是叫甄遠道?」

浣碧輕輕點頭,「正是。」

我見問到爹爹,也不好閉口不言,於是稟明道:「甄遠道正是家父,浣碧自小伏侍在我左右。名為奴婢,實則情同姐妹一般。」

玄清溫和的笑容似天邊潔白的浮雲,「浣碧自幼生長在甄府;娘子在宮中時;也是浣碧陪伴左右;如今更是同甘共苦了」

舒貴太妃卻不作聲;凝視浣碧片刻;突然發問道:「何綿綿是你什么人?」

浣碧身子陡地一震,一雙秋水明眸驟然浮上了一層稀薄的霧氣,眼中已是珠淚滾動,聲音微微顫抖:「正是我娘親。」

我心下也是矍然一驚,這是我第一次聽說浣碧生母的名字。從來,我只知曉浣碧是我的妹妹,而她娘親的一切,沒有人對我說,我亦是茫然不知的。

只是,綿綿,這樣纏綿悱惻的名字,又出身擺夷,該是如何有一個嫵媚動人的女子呢?

舒貴太妃嘆了一聲,露出欣慰的神色,道:「果然,母女倆長得這樣像,好比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說著關切道:「你母親還好么?」

浣碧一時答不出,喉中哽咽,眼淚已經滾滾落了下來,幾乎無法回答,只得回轉身去拭淚不已。我替她回答道:「浣碧出生之時,她母親就去世了。所以爹爹抱她回來,自幼養育在府中。」

舒貴太妃悵悵嘆息,片刻道:「是了。綿綿與我同是罪臣之後,她更被永世沒入奴籍,不得翻身,自然是不能嫁與官宦之家為妻作妾了。怪不得她要稱你為小姐了。」說著不由淚光盈然,垂首啜泣道:「綿綿真是可惜了。」於是招手命浣碧上前,撫著她的額頭道:「好孩子,真是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