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部分(2 / 2)

我拭一拭淚,重又喚他,「王爺……」

他錯愕,「嬛兒,你怎么不叫我的名字了?」

我低首,望著那一盆瑩瑩生翠的文竹,淡淡道:「方才稱呼王爺的名字,的確是莫愁失儀了。偶犯過錯,還請王爺見諒。也還請王爺如從前一樣稱呼我吧。」

我這樣刻意,重新明確我與他的區別,其實我與他只間,何止是天淵之別啊。

我的人生,好容易逃離了皇宮的人生,怎么與來自宮廷的他再有沾染呢。我的情不自禁,是斷斷不能再有了。

玄清的愕然和震驚沒有消減,更有了深深的疑惑,道:「是因為皇兄么?」

我搖頭,懷抱著小小的手爐,汲取一點溫熱的,可以支撐我的力氣,「皇上的意外到來只是讓我清醒罷了。我方才一時迷糊,才會不論尊卑冒犯了王爺。」

他蹙眉,苦笑道:「他從來沒來過清涼台,我也並沒想到他會這樣突然來了。可是他是興之所至驟然來訪,於我於你卻是……」

「世間的事,往往是想不到的。」我緩緩低首,小心隱匿好眼角的淚珠,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他依然微笑,眼中卻泛出一抹悲涼:「你方才說這話時,不是這樣的。」

這句話,是我方才說過的,含著融融的暖意與期待。和我的身體一起活轉過來的,是我塵封已久的心。然而玄凌的驟然到來讓我覺察到這個季節的天寒地凍。此刻,已經是截然不同的心境了。

我的手指攥緊如雪的衣裙,仿佛手里攥著一把冰冷的雪,「王爺既然相信心有靈犀,那么此刻,也一定了然我的心思。又何必要我再多言語。」

我的冷漠,再度為我築起牢牢的城牆,抵御著他的關懷與溫情。

我情願,自己生活在這樣的冷漠里。

玄凌,他總是一盆澆醒我美夢的冷水,叫我徹骨地寒冷。

玄清的嘴角蘊著濃重的苦澀,「我幾乎要恨皇兄,若他不來……」

我的語調是死寂的蒼涼,冷得如這時節呼嘯過的山風,陽光怎樣燦爛照耀,總是照不暖的。我打斷他,「他來不來,有些夢,終歸是要醒的。」我見他赤腳站在地上,不覺心疼,道:「王爺身子還沒有好,還是好好歇著吧。莫愁先告辭了。」

我整一整衣衫,矜持離開。玄清的聲音有沉沉的愁緒和堅定,「我知道,方才有一刻,你心里的風是吹向我的。哪怕只有那短短一瞬間,我亦十分歡欣。我會等你,等你心里的風再度吹向我。只要你願意,我總是走在你旁邊,只要你轉頭,就能看見。」

我駐足,心中一軟,幾乎要落下淚了來,然而開口卻是:「王爺在意胡德儀這位表妹么?」

他詫異:「什么?」

我靜靜道:「如若王爺在意,請提醒胡德儀,在與宮中任何人言語時都不要表現自己很了解皇上,至少,皇上會很反感,這於她在宮中的地位十分不利。」

玄清一愣,旋即道:「我會設法提醒她。」

我淡淡道:「胡德儀的性子,未必聽得進王爺的勸,王爺盡力就是了。」說罷,轉身即走。

玄清喚了浣碧進來,道:「你現在的住處實在不方便,我已命人打掃了蕭閑館供你居住。你……娘子若有空,便去看看是否合意吧。」

我欠身道:「王爺病中還為我這樣費心,真是過意不去。其實不拘住哪里都可以。」

他的容色和他的寢衣一樣素白,道:「你且去看一看喜不喜歡吧。」

他盛大的情意,我該如何抵擋呢?我無言以對,只深深低首,緩緩走出。

堂外陽光明媚,冬天又這樣的好太陽,當真是難得的。陽光照在我身上的一瞬間,我幾乎有恍若隔世的感覺,仿佛方才種種,都是夢境一般。浣碧穩穩扶著我回去,又熱了葯給我喝下,草葯的苦澀侵襲上舌尖時讓我有回到現實的感覺。浣碧輕聲道:「方才皇上來了。」

「嗯。」

浣碧小心翼翼地問:「小姐見到他了么?」

葯汁的苦澀凝滯在舌尖,揮之不去,「並沒見到。」

浣碧仿佛松了口氣,拍著胸口道:「那就好。方才見皇上進了綠野堂,我真是捏了把汗,幸好沒有見到。」浣碧說完,把一顆糖漬梅子放到我口中,道:「葯太苦了,小姐吃顆梅子去去苦味吧。」

我含著梅子,靜默片刻,含糊道:「存心不見,總是見不到的。」

浣碧還要再說,「那么敬妃娘娘抱著的,可是咱們的朧月帝姬……」

我疲倦地伏身睡下,「浣碧,我累了。」我只想好好睡一睡,睡得死沉不要有任何知覺。

玄凌,我便這么逃不開有他的生活么。

浣碧不敢再說,輕柔為我蓋上被子,悄悄退了出去。

後宮-甄嬛傳420。蕭閑往事

接下來的日子,我只是恍若無事一般,安心養著病。玄清亦在自己的綠野堂中安養,待到能起身走動時偶爾過來瞧我,也只說到蕭閑館之事,隨口閑談幾句,絕口不提那日玄凌的到訪,免去了彼此的尷尬。

采蘋與采藍一日三回地來請我去蕭閑館看看,我推辭不過,終於擇了一日天氣好,帶了浣碧跟著采蘋、采藍一同過去。

蕭閑館便在綠野堂後不遠,小小巧巧一座獨立的院落,很是清幽敞麗。漫步進去,廳上隨便陳設著幾樣古玩,皆是精巧簡潔的,並不過分華麗考究。壁間掛著一幅唐代周昉的《簪花仕女圖》。行筆輕細柔媚,勻力平和,氣韻十分古雅。地下是一色的黃花梨透雕雲紋玫瑰桌子和椅子。左邊耳室里,一排書架上皆是裝訂的齊整考究的古籍,有淡淡墨香盈溢。

采蘋含笑在旁道:「咱們王爺說小姐喜愛百~萬\小!說,特特囑咐了把他書房里最好的書揀選了放在小姐這里,好給小姐解悶呢。」

我淡淡一笑,道:「勞煩你們王爺這樣費心,實在過意不去。」

采蘋粲然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伶伶俐俐道:「奴婢瞧咱們王爺費心費得十分高興呢,王爺這樣子是奴婢服侍了十來年也沒有見過的。如今要是小姐看了這些書覺得有趣好看,只怕王爺更高興呢。」

我的指尖從光潔發黃的書頁上輕悄劃過,心扉亦如書頁一般,似原本平靜的水面,被誰的手這樣輕快而不經意地劃過,掠起無限漣漪,一層又一層地擴散開去。

我合上書本,做不經意一般輕聲道:「王爺待人總是這樣誠懇的,若有人能與他在詩書文章上談論一句半句,他便把你視作了知音,誠心誠意相待的。」

采蘋側一側頭,抿嘴兒笑道:「可不是么?只是見了小姐這樣的人物,待人接物又是這樣的氣度,不自覺地就叫人覺得可親可近,別說王爺,便是我和采藍這樣做奴婢的,也覺著能為小姐盡心便是咱們的福氣了。」

我不由唇角生笑,指著她與采藍道:「難怪你們王爺這么疼你和采藍,把你們收做近身侍婢,果然是靈巧聰敏會說話的。王爺有你們這兩位可人在身邊,日日相伴左右,想必也能解去不少煩惱,安享浮生悠閑。」

身後的采藍一聽,忙忙擺手道:「小姐這可誤會大了。一則咱們只是服侍王爺的,和其他侍女並沒有什么兩樣,說不上『近身』二字。王爺貼身的事都是阿晉伺候著的,咱們也做不來。只不過王爺抬舉咱們兩人,覺著還不算太粗笨,才特意抬舉了來服侍小姐的。二來……」她微微沉吟,臉色泛紅如暈生頰,遲疑著說不下去了。

到底采蘋快人快語,小聲道:「二來奴婢與采藍姐姐也不是王爺的侍妾寵婢,所以……」

原來如此!我原本就知道不是,方才不過是一句玩笑。可是聽她們當著我的面親口否認了,心頭竟漫出一絲微不可覺的輕松來。全然沒有察覺身後的浣碧是如何落出一臉輕松自在的神情。

然而我又頹然,即便明知不是他的侍妾,我又有什么好高興的呢。

我正要說話,卻見身後一直沉默不語的浣碧曼步上前,一手拉其采蘋一手拉起采藍,親親熱熱道:「我們小姐方才不過是玩笑罷了。小姐眼瞧著兩位姑娘模樣又標致、氣性又好,十分的溫柔和順,當真是拔尖的人才,心里頭愛的不得了。想著以兩位姑娘的容貌性情,雖然未必有側妃之位,但是侍妾姨娘的好位子總是篤定的,所以才說這樣的話。再說眼下不是,誰知將來也沒有這樣的好福分呢,旁人是羨慕也羨慕不來的。莫說是小姐,便是我,心里口里遲早也是要向二位姑娘道喜的。」

自玄清遣了采蘋和采藍來服侍我之後,因二人容貌出挑、服采鮮明不似尋常侍女,浣碧與她們相處時也總是敬而遠之,淡淡地不甚親熱。如今竟主動上前與二人說話,還說得這般親熱客氣,當真是十分難得。我心中亦暗暗詫異。

采蘋和采藍知曉浣碧是我貼身侍女,自幼一起長大,連玄清待浣碧亦是另眼相看,自然十分客氣。如今見她這樣親熱,自然更要奉上十分妥帖。采蘋忙笑著道:「浣碧姑娘這樣說,可是真要折殺我和采藍姐姐了。」

采藍正一正容色,道:「咱們清涼台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因為咱們這些在清涼台做奴婢的,比不得清河王府里頭都是好人家挑出來的女兒。咱們這些人都是家道凋零、漂泊在外頭生死垂於一線的,被王爺救了回來才在清涼台服侍的。在咱們眼里,王爺就是咱們的大恩人,斷斷不會存了非分之想。如今咱們盡心盡力侍奉王爺,將來盡心盡力侍奉王爺和王妃。」說著看向我道:「王爺視小姐為知己,小姐必然知道,咱們王爺不會有妾侍側妃的。若有,也只會只有一位正室王妃,是不是?」

我頷首:「王爺確實這樣說過。天下女子如三千弱水,他亦只取一瓢飲。」

浣碧的目光微微一跳,很快如常笑道:「那么,能在王爺身邊侍奉一輩子也是旁人修也修不來的福氣呀。」

浣碧如此一說,藍、蘋雙姝自然說得投趣,三人你一言我一語,逐漸熟稔起來。我見她們說的熱鬧,也不忍去打擾,只顧環視蕭閑館。

蕭閑館內室有一合博古櫥,里面是三五盒好印章,或是j血石,或是青田石,一溜整齊放著。架子上還擱著。窗前橫著一張書案,澄心堂紙隨意鋪散著,只等著人去落筆,另有紫檀商絲嵌玉八方筆筒、一套的青玉葵花洗、青玉筆山、青玉墨床,皆是古雅精致的玩意兒,雅致宜人。朝南長窗下放著一張紫絨綉墊楊妃榻,邊角用墨綠烏銀的絨面封成。榻邊案幾上放著兩盆水仙,吐蕊幽香。窗上一色的雨過天青色的蟬翼紗帳,窗下懸著一盆吊蘭,雖在冬日里,也長得葳蕤曼妙,枝葉青蔥。當地一張紫檀木的雕花桌子,上面排一個青瓷美人觚,里頭c著幾枝欺香吐艷的紅梅,如胭脂點點。另一副綠地粉彩開光菊石茶具。桌子旁邊擱著一副綉架,千百種顏色的絲線都是配齊了的,只挽作一團放在絲線架子上。

繞過一架四扇楠木櫻草色刻絲琉璃屏風後,再往里頭便是一張睡床,秋水色熟羅帳子順服垂下,隱隱約約地透出一團一團極淺的海棠春睡的花紋。杏子紅金心閃緞的錦衾,底下是銀鼠皮的褥子鋪成,十分綿軟暖和。西番蓮花打底的青石板面上建起溜光雪白的粉牆,牆上再無字畫,只是懸著兩幅蘇州精工刺綉,一幅是青綠如意牡丹,一幅是鳳棲梧桐,各自張於床頭。

我閉目輕嗅,聞得甜香細細,沁入肺腑,卻見床帳的帳鉤上各掛著一個塗金縷花銀薰球,香氣便是從此傳出,正是我一向喜愛的百和香。

他如此細心安排,無一不周到,當真是真極了的閨秀女兒的卧房。

我眼見窗外影影綽綽,一時好奇推開,卻見窗外正是一座園子,園中所植,並不是尋常的紅梅、白梅,而是開淡綠花瓣的雙碧垂枝綠梅。此時正是梅花盛開的時節,滿園綠梅含苞怒放,累累如碧珠綴枝、翡翠披光,連照s其間的陽光亦有了輕薄透明的綠玉光華,大有不似春光而勝似春光的美態。我一時怔怔,竟看得挪不開眼去。

浣碧不知是何時進來的,悄無聲息走到我身邊,輕聲道:「瞧這屋子,王爺必定費了不少心血呢。不說別的,但那一幅《簪花仕女圖》已是連城之物。」

我默默無聲,只看著滿園綠梅。若他真真知道我與玄凌在倚梅園中遇見而避開了種植紅梅、白梅怕我傷心,那他也真是心細如發了。即便不是,這么多綠梅要搜羅起來,也是千難萬難的。

浣碧的目光亦被綠梅所吸引,呆呆片刻,忽然欣喜萬分道:「小姐你瞧,那梅花皆是碧色的呢?」

我無心去想她為何這樣歡喜,只淡淡「嗯」了一聲算是答應。

玄清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清在宮中時便曾誠心邀請娘子光顧清涼台小聚,娘子卻以盛夏已過,清涼台過於涼爽而推辭。然而清一心所盼,若真有機緣巧合,能使娘子一往清涼台,亦是好的。蕭閑館自清初識娘子時便已准備下,如今終於有機會可使娘子小住了。」他說這番話時有難以掩飾的欣喜與滿足。

我亦笑:「王爺也曾說,清涼台冬暖夏涼,如有一日我若覺得天寒難耐,亦可來一聚,王爺的紅泥小火爐願為我一化冰寒霜凍。雖然王爺也期盼永遠沒有那一日。而如今不辭冰雪、雪中送炭的,亦是當年千金一諾的清河王。」

他亦體貼,怕我不安,只讓采蘋與采藍陪著來看。

我聞得腳步聲輕悄,卻是采蘋與采藍進來。二人相視一笑,道:「蕭閑館的布置,小姐可還滿意么,若是滿意,今日就可住進來了。」

采蘋又道:「蕭閑館是清涼台最精致的屋子了,而且離王爺的綠野堂又近。」

我心中略略猶豫,浣碧忽然牽一牽我的袖子,低聲懇求道:「小姐,咱們住這里好不好?」她又道:「這兒的景致好,適合小姐養病。而且……」她的眼光貪戀在梅花之上。

我笑道:「你喜歡那梅花是不是?」

浣碧點一點頭。仿佛是她這一點頭,堅定了我動搖不定的心,遂道:「這里我很喜歡,就麻煩采蘋和采藍幫我收拾了衣物搬過來吧。」

采蘋與采藍巴不得這一聲,歡天喜地出去了。

到了當晚夜間,我已住在蕭閑館中。居室雅致,被褥溫軟,通風敞亮,開窗即可嗅到滿園綠梅清芬。

這樣住了幾日,只覺得他心思深沉體貼,想到做到之事,無一不妥帖。

這一日早晨起來,我因著頭暈,便鉸了兩塊膏葯貼在額上。浣碧對那綠梅愛之不盡,便日日折了幾枝來供在床頭,一得空便伏在花前,貪看不已。

梅花清洌的香氣讓我心情愉悅。我斜靠在被褥上,笑吟吟看著她道:「少有見你這么喜歡什么花的。」

浣碧低低一笑,「我是在看花,也是在品王爺的心意。」

我低頭撫著被角,「我此番一病,還有這蕭閑館,王爺的確費了不少心思。」

浣碧看著我,低低道:「小姐以為王爺是只有這次才這樣關心您么?其實早在宮里的時候……」她欲言又止。

我打斷她,靜靜道:「我知道。」我怎么會不知道呢,在我私下探望眉庄歸來時他的掩護,在我的生辰之上那些盛放的荷花的用心,在那些失意寥落的日子,為我帶來安慰的,為我悉心開解的,是他,也唯有他啊。

錦上添花,雪中送炭,都是他。

然而浣碧搖頭,「我說的不是王爺討小姐歡喜的那些事。」她微微偏轉頭去,「小姐還記得那回小產的事么,在皙華夫人的宓秀宮里。」

宓秀宮的皙華夫人!我的心驟然一痛,前塵往事的沉浮間,眼前瞬即浮現上那無盡的猩紅,血腥的氣息急迫涌上鼻端,腦子嗡嗡地亂了起來。

我怎么會忘呢?那是我的孩子,我的第一個孩子,他在我的腹中存活了四個月,又在宓秀宮中生生剝離出我的身體。那么痛,那么痛,他的生命,隨著我體內的鮮血一點一點消失掉,我永遠也不能忘。若沒有那次小產,我恐怕還是後宮中不諳苦痛滋味被玄凌捧在手心的寵妃吧。

我人生的跌宕,最初也是從那里開始的啊。

我不自覺地緊緊攢緊了拳頭。那次小產,我總以為是華妃,卻不想是安陵容……安陵容在為我奉上「舒痕膠」的時候早早埋下了殺機。這樣重重殺機與狡詭,這個孩子,注定是我保不住的,也是我終身的隱痛啊。

因而,從此以後的棠梨宮,再無人敢輕易在我面前提起這件事。

而浣碧這樣突兀地提起,這樣猝不及防地在我面前這樣提起我的痛處,她鄭重道:「小姐還記得那次么?是誰救您出的宓秀宮……」

是誰?是玄清啊。

我的心陡地一震,在謎底真正揭曉前,在我昏迷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我一直以為是玄凌,是他來救我,卻不想是玄清。

當年的華妃慕容世蘭是汝南王親信的女兒,一向就以汝南王為靠山,凌駕於宮中諸妃之上,甚至連皇後也不放在眼里。而玄清,因為他的生母與汝南王的生母生前不睦的緣故,玄清也一向為汝南王所忌恨,視他為眼中釘、r中刺,必欲除之而後快。

而在昔日朝中,汝南王玄濟是實權在手、領兵關外、頗具威名的朝廷重臣,勢力之大,連身為皇帝的玄凌也不得不顧忌幾分。而玄清,只是一名閑散宗室,無權無勢,只能終日寄情於詩書琴棋,以避鋒芒。

他當日這樣貿然闖進寵妃所居住的宓秀宮中救我於危難,不只是大大地得罪了驕縱的華妃,亦是與汝南王一黨直接起了沖突,大大不同於他往日韜光養晦、事事皆不用心的作風。

浣碧從未在我面前說起當日的事,如今也娓娓說來:「當日小姐罰跪在皙華夫人的宓秀宮中,連有協理六宮之權的敬妃娘娘也救不得您。我就知道壞事了。那天槿汐陪著小姐在里頭,自然脫身不得,一宮妃嬪也全在皙華夫人宮里,皇上和皇後都出宮祭天去了,太後病得昏昏沉沉,自顧不暇,怎么還能顧得上小姐呢,真真是上天無門、下地無路。奴婢遠遠在外頭望見小姐被皙華夫人折磨到如此地步,更擔心小姐腹中的孩子,卻連一個能想法子救小姐的地方都沒有,真是急得連想死的心都有了。然而,宮中又有誰敢得罪皙華夫人呢?」浣碧停一停道:「正巧那時,我碰上了路過的阿晉,這才想起來,原來六王爺為了能方便侍疾,照顧太後,就住在太y池上的鏤月開雲館。」

鏤月開雲館,是玄清在出宮開府前所居住的地方。他未曾成婚嫁娶,又是太後撫養長大的,於是依舊在太y池上留了這樣一間殿閣居住,方便在宮中與王府之間來往,既可陪玄凌閑話詩書,亦便於向太後問安盡孝。且鏤月開雲館就建在太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