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部分(2 / 2)

「不錯。」我的目光在瞬間凌厲如刀鋒,唇齒間沒有絲毫溫度,連我的心,也是沒有溫度的。

我默然無語。玄凌,這個記載著我曾經歡樂與榮耀、痛苦與絕望的名字,這個本以為再也不會重遇重對的名字,重又喚起我對被埋葬在深宮幽歌、情愛迷離的那段胭脂歲月的記憶。那一度,是我生命里最好的華年。

大周後宮中婉轉承歡的寵妃,一朝也淪落為青燈中的緇衣棄影。如今重因這個名字而在內心籌謀時,我才驟然驚覺,我的命數,終究是逃不出那舊日時光里刀光劍影與榮華錦綉的傾覆的。

我抑制住心底無助的蒼茫,緩緩道:「清告訴我,他曾在夢里喚我的名字。雖然沒有十分把握,但我會盡力去做。我要用他的手、他的權來報仇、來保護我要保護的。」

槿汐深深抽了一口涼氣,道:「這條路險之又險、難之又難,娘子可想清楚了么?」

我輕輕一嗤,冷道:「你以為我還有路可以退么?」我抑制不住心頭的悲切,「他已經死了,我這一己之身還有什么可以顧忌的?」

浣碧猛地抬頭,眸中閃過一輪精光,驚道:「小姐要和皇上重修舊好么?只是小姐若和皇上只此相會,縱有幾夕歡愉可以瞞天過海,但若驚動宮里,有人動了殺機,咱們只能坐以待斃。」

心中有犀利的痛楚翻涌不止。我平一平氣息,緩緩吐出兩字:「回宮!」

浣碧語氣微涼,如雨雪霏霏,「眼下回宮中是最好的法子,只是小姐要怎么做?誠如小姐過去所說,大周的廢妃都是老死宮外,無一幸免。」她的語氣心疼而不忍,「皇帝這樣對小姐,小姐還能在他身邊么?況且小姐一旦回宮,是非爭斗必定更勝從前,其中的種種難捱小姐不是沒受過。」

我低首,輕輕冷笑出聲,「要斗么?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怎么還會害怕這樣的斗。即便要斗死在宮中,只要保得住我要保的人,我什么都不怕。」我停一停,「要重修舊好不過是個盤算。如何做的不露痕跡、做得讓他念念不忘才是最要緊的事。」

浣碧臉色雪白,淚痕中微見凌厲,咬唇道:「浣碧此生是不嫁之身,小姐去哪里我便跟去哪里。」

我沉默著不再做聲,一口一口吞下槿汐為我拿來的食物。滾燙的粥入口時燙得我幾乎要落下淚來。然而,我不會再哭。

槿汐服侍我服下一劑安神葯,輕聲道:「娘子好好睡一覺吧,睡醒了要籌謀的事多呢。」

我閉眼,我要好好地睡一覺。此覺醒來,恐怕再也不會有好睡了。

溫實初來時,我也不對他細說,彼時我正對鏡自照,輕聲道:「我很難看,是不是?」

他微微驚愕,不明白我為何在此時還有心情關注自己的容顏是否姣好,然而他依舊道:「你很好看,只是這兩天氣血不足臉色才這樣黯淡。」

我淡淡道:「我有著身孕,氣血不足對孩子不好,勞煩你開些益氣補血的葯給我。還有,從前的神仙玉女粉還在么?」

他更吃驚,「好好的怎么想起神仙玉女粉來了?」

浣碧在旁道:「小姐決意要把孩子生下來,可是小姐現在這樣憔悴支離,生下來的孩子怎么會好看呢?所以要吃些益氣補血的吃食,再用神仙玉女粉內外兼養。」

溫實初靜默片刻,喜道:「你肯好好的就最好。益氣補血尤以葯膳為佳,我會每日配了來給槿汐。」他的聲音沉沉而溫暖,「這些都交由我去做,你安心調養就是。」

我淡淡道:「那些益氣補血的葯膳要見效的快才好,我最討厭見著自己病怏怏的樣子了。」見溫實初離去,我向浣碧和槿汐道:「先不要叫他知道。」

兩人低低應了一聲「是」。浣碧輕聲道:「若溫大人要知道小姐有這個打算,只怕要跳起來攔著小姐了。」

我低低「嗯」一聲,「何必叫他自尋煩惱。」

因著槿汐說「桃花可以悅澤人面,令人好顏色」,彼時又是春上,百花盛開,庭院里一株老桃樹開得燦若雲霞,於是槿汐與浣碧日日為我搗碎了桃花敷面。溫實初讓槿汐摘了桃花、杏花和槐花來熬粥,又日日滾了嫩嫩的烏j讓我吃下。

玄凌一向愛美色,這也是我賴以謀劃的資本。以色事他人,再不甘,也要去做。

如此十余日後,哪怕心的底處已經殘破不堪,容色到底也是恢復過來了。

我黯然想道,原來人的心和臉到底是不一樣的,哪怕容顏可以修復,傷了的心卻是怎么也補不回來了,任由它年年歲歲,在那里傷痛、潰爛、無葯可救。

浣碧有時陪我一起,會有片刻的怔怔,輕輕道:「小姐那么快就不傷心了么?」

我惻然轉首,「浣碧,我是沒有功夫去傷心的。」我低頭撫摸著小腹,「在這個孩子還沒又顯山露水的時候,我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辦妥。」

浣碧嘆息一聲道,繼而軟軟道:「我明白的。」

夜間槿汐服侍我梳洗,柔聲道:「今日浣碧姑娘的話娘子別太放在心上。」

我道:「我清楚的。她的難過並不比我少。」

槿汐輕輕嘆了一聲,道:「娘子的傷心都在自己心底呢。有時候,說不出來的傷心比說得出來的更難受。」

我黯然垂眸,「或許浣碧覺得,我的傷心並不如她,我對清的感情也不如她。」我伏在妝台上,軟弱道:「槿汐,有的時候甚至連我自己也這樣覺得。」

槿汐攏一攏我的鬢發,語氣和婉貼心,「浣碧姑娘的傷心是為了自己再看不到王爺,而娘子,卻是傷心得連自身都可以舍棄了。」

夜色似冰涼的清水湃在臉上,我苦笑道:「槿汐,你看我又一味傷心了。」我屏息定神,「這不是我能傷心的時候。你得和我一起想想,這宮里有沒有能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的人?」

槿汐默默凝神片刻,眼中忽然閃耀過明亮的一點精光。她的聲音執著而堅毅:「唯今能在皇上面前說的上話的只有李長,他從小陪伴皇上長大,最清楚皇上的性子。娘子如今要設法回宮,就一定要有碰的上皇上的機會。」

我神志清明如閃電照耀過的大地,「你的意思我清楚,我要回宮,必定得要人穿針引線。我本來是思量著能否找芳若。」

槿汐思慮片刻,道:「不可。芳若如今在太後身邊侍奉而不是在皇上身邊行走,一則傳遞消息不方便,二則不能時時體察皇上的心意,萬一提起的時候不對便容易壞事。」

我的容色在燭光下分外凝重,「不是芳若,那便只有李長。我在宮中時雖給了李長不少好處,可如今我落魄至此,回宮的機會微乎其微,李長為人這樣精明,怎會願意出手幫我?」

槿汐神色冷清而理智,「即便李長不肯幫,咱們也一定想法子要他幫。不僅安排娘子與皇上見面需要他,以後種種直至回宮都需要他。」我很久沒有見到這樣的槿汐了,我甚至覺得,這樣在宮中時就事事為我謀劃的槿汐才是我最熟悉的槿汐。她道:「皇後若知道娘子懷著身孕回宮是一定要想盡辦法阻攔的,或許還會把娘娘懷孕的消息瞞了下來。太後如果不知道娘子有孕,那么對娘子回宮的態度也就會模棱兩可。即便太後知道了,關心子嗣要把娘娘接回宮去,皇後若使出什么法子要耽擱下來也不是不能。而宮中的美人繁花似錦,皇上若一時被誰迷住了忘記了娘子,奴婢說是一時,只要有一時皇上對娘子的關心放松了,那么皇後就有無數個機會能讓娘子『無緣無故』沒了這個孩子。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娘子是經歷過的,皇上有多么重視子嗣,沒了肚子里這個孩子,娘子真是連葬身之地也沒有了。」她的喉頭閃出一絲決絕的狠意,「所以,娘子現在在宮外,要讓皇上想起來要見娘子,將來要讓皇上時時刻刻惦記著要把娘子接回宮去,時時刻刻惦記著娘子和娘子腹中的孩子,最好的辦法就是有一個皇上近身的人可以隨時提醒皇上。那個人——就是李長。而收買李長最好的辦法,不是金帛也不是利益。」

我隱約猜到了些什么,心下不禁漫起一點惶恐,原本是一點,但是隨著槿汐臉上那種凄清而無奈的笑意越來越深,我的惶恐也一點一點擴散地大了,我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槿汐,你要做什么……」

槿汐的手那樣涼,我的手是溫暖的,卻溫暖不了她的手。我恍惚記起從前在太後宮,太後抄佛經常用的那支毛筆是剛玉做成的筆桿,堅硬而光滑,冷意就那樣一點一點沁出來。冬日里握著寫上片刻,就要取手爐來渥手取暖。槿汐嘴角漫起一點心酸的笑意,「內監是身子殘缺的人,不能娶妻生子是一輩子最大的苦楚,多少錢財也填埋不了。所以他們常常和宮女相好,叫做『對食』(1),就當聊勝於無,也算是安慰彼此的孤苦。」

我身上一個激靈,幾乎不敢置信。背心的冷汗涔涔冒出來,我大聲道:「槿汐,我不許你去為我做這樣的事。」

槿汐的身影那樣單薄,她淡淡道:「這是最好的打算了。奴婢雖然已經年近四十,但也算不得十分老。李長垂老之輩不喜年輕宮女,亦要個能干的互為援引。何況奴婢與李長是同鄉,剛進宮時多受他照拂,多年相識,他也未必無意,奴婢願意盡力一試。」

我幾乎想也不想,就要拒絕,「槿汐,你跟著我已是受盡了旁人沒受過的辛苦,現下還要為了我……」我說不下去,更覺難以啟齒,只得道:「『對食』是宮中常見的事,內監宮女私下相互照顧。只是他終究不是男子,你……」

槿汐緩緩撥開我的手,神色已經如常般鎮定了,她道:「這條路奴婢已經想的十分明白了,娘子再勸也是無用。槿汐身為奴婢,本是卑賤不得自由之身,如今就當求娘子給奴婢一個自己做主的機會吧。至於以後……不賭如何知道。萬一幸運,李長就是奴婢終身的依靠了。」

月色透過薄薄的窗紙映在槿汐臉上,她的容色白得幾乎如透明一般,一點血色也沒有。她緩緩站起身子,輕輕拂一拂裙上的灰塵,轉身向外走去。

我驚呼道:「槿汐,你去哪里……」

槿汐轉身微微一笑:「李長在宮外有座外宅,奴婢知道在哪里,也有把握能見到他。」

我清楚她這一去意味著什么,苦勸道:「槿汐,你實在不必這樣為我。咱們總還有別的法子,是不是?」

槿汐只是一味淺淺的笑,「娘子回宮本就對李長無害,若得寵,更是對他有益,再加上奴婢,娘子放心就是了。」她撥開我拉著她的手,輕輕道:「娘子說自己是一己之身,沒有什么不可拋棄。那么奴婢早就是一己之身,更沒有什么可以害怕。」

她再不理會我,慢慢走到屋外。月色如慘白的一張圓臉,幽幽四散著幽暗慘淡的光芒。屋外群山如無數鬼魅怪異地聳著的肩,讓人心下凄惶不已。

我第一次發現,槿汐平和溫順的面容下有那么深刻的憂傷與哀戚。她緩緩離去,一步步走得極穩當,黯淡月光下她的身影被拉得又細又長。那么漆黑的影子,牢牢刻在了我心上。

注釋:

(1)、對食:原義是搭伙共食。指宮女與宮女之間,或太監與宮女之間結為「夫婦」,搭伙共食。

後宮-甄嬛傳5二、憂來思君不敢忘

長夜,就在這樣的焦灼與無奈中度過。槿汐在天明時分歸來,她的神色蒼白,一點笑容仿佛是塵埃里開出來的沾染著風塵的花朵,輕輕道:「該辦的事都已經辦妥了,娘子放心。」

我心慌意亂地扶住她,「我讓浣碧下了j湯面,你先熱熱的吃一些。」

槿汐的笑容實在微弱,「今晚入夜時分李長會親自來拜訪,娘子且好好想要怎么說吧。」

我含淚道:「我知道,你且去休息吧。天都亮了。」

槿汐疲倦地笑一笑,「奴婢想去眠一眠。」

我忍著淚意,柔聲道:「好。你去吧。」

眼見槿汐睡下,我睡意全無,只斜靠在床上,默默無語。浣碧心疼道:「小姐為槿汐擔心了一夜,也該睡了。」她局促地扭著衣角,臉色紅了又青,「小姐方才覺著了嗎?槿汐仿佛很難過呢。」

我忙按住浣碧的手,道:「昨晚的事不要再提,免得槿汐傷心難堪。」

浣碧微微紅了眼圈,低聲道:「晚上李長過來,只怕槿汐難堪。」

我悵然想起的,是槿汐昨夜離開前哀戚而決絕的面容,她的「一己之身」又是為何呢?槿汐的故事她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也不會輕易提起,各人都有各人的往事啊!

是夜亥時,李長如期而至。他一見我便已行禮如儀,「奴才給娘娘請安。」

我揚手請他起來,又叫浣碧看茶,苦笑道:「我早已經不是娘娘了,李公公這樣說是取笑我么?」

李長胸有成竹,「奴才這么稱呼娘娘必定是有奴才的緣故,也是提前恭賀娘娘。」

我端詳他,「公公這話我就不懂了。」

李長眼珠一轉,道:「槿汐昨日來找奴才雖沒有說什么,但奴才也隱約猜到一些。今日見娘娘雖居禪房卻神清氣爽、容光煥發,奴才就更有數了。」

果然是個人精!我笑意漸深,道:「公公此來又是為何呢?」

李長道:「奴才是來恭賀娘娘心願必可達成。」

「公公何出此言?」

「奴才在皇上身邊多年,皇上想些什么也能揣測幾分。當年皇上盛寵與娘娘容貌相似的傅婕妤……」

我打斷李長,微微眯了眼道:「傅婕妤是與我容貌相似呢還是別人,李公公可不要糊弄我。」

「奴才不敢」,他躬身道:「傅婕妤死後皇上為什么連一句嘆息都沒有,就像沒事人似的。傅婕妤貌似那一位與娘娘,皇上初得之時寵得無法無天。然而也因傅婕妤之死,奴才始知娘娘在皇上心中之重。」他的目光微微一沉,道:「娘娘可知道皇上為什么會沉迷於五石散,娘娘又可知道皇上和傅婕妤服食了五石散後抱著傅婕妤的時候喊的是誰是名字?娘娘又可知道,皇上病重昏迷的時候除了呼喚過純元皇後之外還喊了誰?」

李長的一連串發問,我未必不曉得是指誰,然而暗暗忖度:我在玄凌心里,竟有這樣的分量么?我是不相信的。李長這樣說,未必沒有他的私心在里頭想討好我。何況做人圓滑,本就是內監們謀生的本事。

「若不是心志薄弱,以皇上的修養、自幼的庭訓又怎會沾染五石散這樣的東西。縱然傅婕妤要以此固寵,皇上也不致於被迷惑。」李長低眉斂容,「當年若非娘娘不肯向皇上低頭,皇上怎么會舍得要娘娘出宮,如今也總在昭儀一位了……」

我森森打斷,齒間迸出的語句清凌如碎冰,「從前的事,不必再提了。」

李長微微蹙眉,看向我道:「娘娘的意思……」

我知道他疑心了,亦曉得自己失了分寸,忙轉了愁困的神色,「總是我當年太過任性,然而我家中得罪,我又有何面目再侍奉皇上。離宮這幾年,我亦十分想念皇上。種種情由,還請李公公代為轉圜。」

李長覷著眼嘆氣道:「奴才也看出來了。娘娘當年是奉旨去甘露寺修行,如今卻在這里,槿汐告訴奴才是因為娘子得了病才搬離到這里。其實奴才也明白,必定是甘露寺的姑子們叫娘子受了不少委屈。這里雖然清凈,可到底是荒山野嶺的,娘娘受苦了。」

我用絹子拭了拭眼角,楚楚道:「我當初年輕不懂事,所以才一意離宮落得如此地步。其實日子苦些又怕什么,只是心里更不安樂。」我淚眼汪汪望著李長,唏噓道:「若此生還有福氣見皇上一面、見帝姬一面,我死也瞑目了。如此種種,還望公公成全。」我停一停,「只是世事無常,皇上身邊的新寵不少,只怕早忘了我這個人了……」

李長忙道:「娘子言重了。其實奴才若沒有幾分把握,也不敢來見娘娘。」他停一停,「其實自娘娘離宮修行之後,皇上心里也不快活。雖然因娘娘的事斥責了敬妃娘娘、又差點兒禁了惠貴嬪的足,可是心里卻十分惦記。方才娘娘說皇上寵愛傅婕妤是因為旁人,可是傅婕妤長得像旁人,也像娘娘。皇上每每與傅婕妤在一起服食五石散之後,抱著傅婕妤叫的是別的人的名字,也叫了娘娘的名字。」李長覷一覷我的神色,道:「皇上天子之威,是而不肯低一低頭來看娘娘。其實娘娘冰雪聰明,往細里想就明白。若不是皇上默許,即便有太後贊成,那兩年芳若能這樣頻頻來看娘娘么?」李長的神色緩緩沉下去,亦有些動容,深深看了我一眼,「皇上因了五石散的事昏迷的時候,可是喚了娘娘的名字啊!」

李長緩緩挑破往事的脈絡,我心里不是不震動的。然而,也只有震動而已。

我輕聲道:「皇上也只不過叫了我的名字而已。」我微微蹙眉,按捺住心底的瑟瑟之意,道:「從前,皇上每每呼喚的可是旁人的名字。」

李長垂著眼瞼道:「娘娘心知肚明,那個旁人在皇上心中是何等分量。少年夫妻,不是後來人可以相較的。皇上一時錯口也是因為娘娘與那位旁人相似的緣故。恕奴才說句叫娘娘生氣的話,這是皇上對娘娘的舊情,也算是最要緊的舊情。」

我沉靜著氣息,不讓它發作出來,幾乎要切齒冷笑。玄凌的一句「長得像宛宛也是你的福氣啊!」我不能去回想,這是怎樣一句踏盡我尊嚴的殘忍的話。

李長見我默默,繼續道:「皇上的睡夢里從沒喚過那一位以外的人,娘娘可是破天荒地第一個,那一日清河王也在,可驚了一跳。」

清河王,這個名字瞬間撥動了我的心弦,縱使在極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