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部分(1 / 2)

那姑子也不瞧靜白,徑直走到我跟前,道:「一別數年,娘娘手上的凍瘡冬日還發作得厲害么?」

我眼中有淚的熱意,「已經好多了,只是到了冬日還是不免痛癢。」

玄凌神色稍轉,問道:「你也知道淑妃手上凍瘡的事么?」

莫言淡淡應了一聲,「嗯,淑妃在甘露寺時要砍柴、洗衣、做種種粗活,寒冬臘月手也浸在河水中,怎能不長凍瘡?她若不做,靜白便動輒打罵。淑妃不曾出月就離宮,身子未得好好將養,時常病痛,還在下雪之際被靜白誣陷偷了燕窩趕去了凌雲峰,幾次差點活不下來。」她端詳我,皺眉道,「只是現在氣色還不好。」

眾人第一次聽聞我在宮中的遭遇,敬妃念了句佛,忙道:「難怪溫太醫時常去看望,若不常去,娘娘此刻恐怕已不在這里了。」

周婕妤瞪著靜白道:「你是出家人,怎恁地狠毒。」

「阿彌陀佛,」莫言道,「娘娘能安然至今,她倒也還不算狠毒。凌雲峰那種地方偏僻難行,常有狸貓出沒傷人。淑妃若真與溫太醫有私,大可一走了之,何必守在那里吃苦。」

玄凌伸手欲撫我面頰,歉然道:「嬛嬛,委屈你了。」我側首避開他的手,面上微微一紅,再不說話。

靜白面如死灰,「貧尼並沒有苛待娘娘,只是吩咐她做尋常姑子所做的活兒。凌雲峰……凌雲峰……」她說不下去,只死死低下頭去。

浣碧垂淚將往日諸事揀要緊的說了幾件,每說一件,莫言便略略解釋幾句,諸妃聞言無不變色,胡蘊蓉哼了一聲道,「還說修行呢,沒把命修進去就是造化了。淑妃安然至今,倒不是莫言」

陵容長長的睫毛如羽翼一扇,垂淚道:「姐姐受了好大委屈,還請皇上重重處置這個姑子!」

玄凌道:「你說如何處置?」

陵容飽滿的唇色似盛開的玫瑰,嬌艷欲滴,「臣妾以為要立刻絞殺!這個姑子心眼忒狠毒,又愛搬弄口舌是非,皇上定要拔了她的舌頭給姐姐出氣。」

呂昭容不屑一笑,「總以為昭媛溫柔敦厚才得皇上喜歡,原來也有這辣手無情的時候。」

靜白嚇得面如土色,死命掙開去拖她的侍衛的手,極力喊道:「祺嬪小主!祺嬪小主救我!」祺嬪自顧不暇,硬生生轉過臉不去看她。

「且慢——」我示意侍衛退開,「此刻靜白師傅喊祺嬪小主喊得很順溜了,怎么方才還說已經兩年不曾踏足後宮了?見到灧貴人脫口便稱『貴人』,供海燈時又知道貴人將進位一列,可見對後宮近來之事了如指掌。那么是誰背後指使呢?倒是難為了她一個個把你們搜羅起來。」

一聲尖銳的哭音爆發在殿內,遠遠跪在殿門口的玢兒膝行到我跟前,抱住我的腿大哭道:「奴婢對不起小姐!可是奴婢不敢不來宮里,奴婢若不來,祺嬪會讓陳四打死我。」她撩起衣袖,露出滿手臂未愈合的傷口,有些結了痂,有些還在流血化膿,「小姐!小姐!」她痛哭流涕,跪在玄凌腳下磕頭如搗蒜,「小姐與溫大人雖然相識得早,但他們真的沒有半點私情!」

我含淚拉起玢兒,柔聲道:「我沒有怪你!這些年,你也受了不少委屈了。」

我看著玄凌,靜靜道:「祺嬪指使玢兒、斐雯與靜白污蔑臣妾,此事昭然若揭。只不知還有誰背後指使祺嬪,否則她沒有這樣大的膽子,也想不了這樣周全!」

胡蘊蓉道:「淑妃這話不錯。若由得此人在宮里興風作浪,只怕以後的日子還是不得安寧!」她瞟一眼皇後,「還請皇上早下決斷。」

我冷然看著祺嬪,「你若供出幕後主使,本宮或許可以饒過你。這條命要不要全在你。」

她眉心倏地一跳,對生的渴望牢牢攫住她的心跳,沉思良久,她神色一亮,大聲道:「沒有。沒有人主使我。淑妃,是我自己恨毒了你!」

「是么?從管氏一族崛起那一日起,你兄長嫉妒我兄長,你恨毒了我。」

「與我的家人都不相干!自進宮那日我就想,我的門第、資歷、才學哪點比不上你,何以要皇上面前都讓你占盡了風頭?」她的目光快速從皇後身上掠過,「所以,全是我自己的主意。」

「有自己的姐妹在宮中真好。」皇後喃喃道。

胡蘊蓉輕輕皺起畫成遠山黛的娥眉。皇後望著我與玉嬈安靜出神,輕輕道:「臣妾看見淑妃與她妹妹,想起當年與姐姐一同侍奉皇上的情景。有親姐妹在一起,不僅福禍與共,至少有一個人會信任自己。」

玄凌輕輕「嗯」了一聲,皺了一晚的眉頭舒展開來,似沉浸在極遙遠的往事中。「皇上,」皇後凄婉抬頭,珠玉繁翠下的神色哀涼如冷月,「若姐姐還在,一定會相信臣妾的清白。她知道自己的妹妹必不會做這樣的事!」

玄凌又輕輕「嗯」了一聲,他雙目似睜非睜,端詳皇後良久,「地上涼,跪久了膝蓋疼,你起來吧。」

皇後艱難起身,剪秋趕緊扶了一把。玄凌徐徐道:「那水……」

話音未落,卻見染冬已經跪下泣道:「奴婢不是有心,娘娘去備水時奴婢接了一把,奴婢忘了自己剛在後院淘澄過白礬,不小心手指上沾到了。」

玄凌還是那樣輕輕「嗯」了一聲,似夢游一般道:「皇後。染冬年紀大了,做事又不當心,不能再留在你身邊伺候了,打發她出去吧。」

皇後低一低頭,答了聲「是」。

我把孩子交到浣碧手中,低聲道:「皇子乏了,叫r母喂了奶早些睡吧。」浣碧答應一聲,悄悄出去了。

殿中極安靜,聽得見遠遠樹梢上烏鴉撲棱翅膀的聲音,「霍啦啦」——那樣蒼涼,在紫奧城的上空留下破碎的回聲。

玄凌還是那樣淡漠的口氣,「祺嬪管氏,祥嬪倪氏危言聳聽,擾亂宮闈,褫奪封號,降為更衣,余容娘子榮氏……」他的語氣在提到這個名字時有了些莫名的溫情與憐惜,「罰俸三月,婕妤趙氏罰俸一年,其余的由淑妃自行處置。」

護甲硌在手心有冰涼的冷硬。我略整一整鬢發衣衫,緩緩道:「斐雯,靜白,亂g打死,槿汐帶玢兒回去。」

我冷眼看著狂呼著「救命」被侍衛硬拖出去的兩個人,那種撕心裂肺的恐懼帶來的絕望呼聲讓我覺得刺耳。我的聲音沒有任何感情,「自本宮回宮以來,關於本宮和雙生子的流言已經太多。從前不加責備是覺得流言無稽,誰知一再寬縱反而釀成今日大禍。」我頓一頓,「拔了她們的舌頭,再施杖刑。」

目光環顧四周,眾人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很快,侍衛把兩片血淋淋的東西拿進來復命。淡淡的血腥氣在殿內彌漫,我看也不看,道:「賞給倪更衣和管更衣,多了一條舌頭,她們就知道如何管好自己的舌頭了。」

我漠視玉嬈的驚愕與懼意,只緊緊攥著她的手,感覺到一種異樣的行將失去的擔憂。

倪更衣瑟瑟發抖,只看了一眼便尖叫一聲暈了過去。管氏一副欲嘔的表情,眼睛恨得血紅,啐道:「你好狠毒的心!」

我睨一眼陵容,「還得多謝昭媛的法子。」

陵容勉強一笑,緊緊攥著手中絹子。管氏也不看我,直定定盯著溫實初,踉蹌走了兩步,指著他道:「即便賤人與你沒有私情,你敢賭咒你對賤人沒有一點私心么?」她的眸中有瘋狂的厲光,「你敢不敢拿你的親族、你的父母起誓,你對皇上的女人沒有過半分不軌之情?」

溫實初神色艱澀,「小主,您有些神志不清了!」

「神志不清?」她冷笑,「你當我沒有眼睛,皇上也沒有眼睛么?你對淑妃的心意昭然若揭,溫大人,聽說你至今未娶呵……」

溫實初額頭有晶亮的汗珠,勉力道:「微臣未娶乃是私事,與娘娘無關。」

「是么?但願如此吧。」管氏的神情有一種逐漸陷入瘋魔的癲狂,使她原本嬌艷的臉龐呈現出一種行將崩潰的凄厲,她湊近一點,視他溫厚的臉龐,「知不知道你錯了?你的情意都是錯的!你在她身邊一天,遲早會害死她!不是今天,也會是以後,你對她的情意遲早會讓她死無葬身之地。除非,你死了。否則,你若在她身邊一天,便是拉著她往死地近一步。」她驟然大笑,那「格格」的笑聲似夜梟凌空劃過,讓人毛骨悚然。

她忽然大哭起來,撲向玄凌足邊,「皇上!皇上!臣妾對您是一片真心,為什么你只相信這個賤人,卻不顧臣妾對您一片真情!皇上……臣妾侍奉您多年,為什么您心里還只記掛著這個賤人!」

玄凌俯視著她被淚水沖得脂殘粉褪猶如艷鬼一般的臉龐,輕輕道:「拉她下去。」他抬一抬眼,「朕倦了,皇後也該倦了。以後宮中有什么事盡可放手交予淑妃去做,你安心養著身子就是。」

他的目光落在溫實初身上,良久,眼中盡是復雜的意味。他只是一語不發,這樣靜靜看著溫實初,像在審視一道未解的難題。管氏像一塊破布袋一樣被拖出昭陽殿,她凄厲的呼喊猶在耳邊,「溫實初,只要你在她身邊一天,一定會害死她!我就睜著眼睛,只看著那一天!」

溫實初的背上全被汗濡濕了,陵容悄悄走到他身邊,輕輕道:「大人,你從未做錯過事么?你要知道,你的情意,你這個人,本身就會害死別人了!本宮勸你一句……」

溫實初的臉色和一個活死人沒有任何差別,陵容話音未落,溫實初一把奪過端妃座邊黃梨木高幾上擱著的削雪梨用的小銀匕首,手起刀落——瞬間,胯下有血泉凄厲噴涌而出。

「如此,可保娘娘清白了。」這是溫實初在失去知覺倒地前唯一的一句話。

這場變故來得太過突兀,一時之間無人反應過來,我怔在當地,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覺得心底出現了一個茫然的空d,那樣空,隨著他鮮血的流逝,竟沒有東西可以去填補。直到安陵容摸到頰邊帶著溫實初體溫的溫熱血y時,才無比恐懼地尖叫起來。胡蘊蓉第一個撲進了玄凌懷中,所有的嬪妃驚得面無人色,驚惶退開,幾個膽子小的早已暈厥了過去。侍女和嬪妃的尖叫聲、哭泣聲、曳衣推桌奔逃聲此起彼伏,唯余皇後和端妃兩人稍稍鎮靜些,極力主持。

玉嬈驚惶地轉過身,玄汾即刻閃在她身前,一手捂在她眼前,低喝道:「閉眼,不要看!」我轉身見玄汾的手掌離玉嬈眉心半寸遠,並未碰觸她的肌膚,感念他在此境遇下依舊能恪守禮儀,忙道:「有勞王爺看顧小妹。」

他點一點頭,像是允諾一件極要緊的事。我心中稍稍放心,極力按捺著心中酸楚灼痛,腦中茫然地想著,他若死了?死了要怎么辦?我木然地指揮嬪妃退開,趕緊召來太醫救治溫實初。不知誰突然大叫了一聲,「太醫!太醫!淑媛娘娘不好了!」

目光的盡頭,空d打開的殿門外,水紅柔靡的燈光緩緩瀉成溫柔的霓裳,霓裳下是倒在平金地磚上的一襲鐵銹紅撒亮金刻絲蟹爪菊花宮裝的眉庄,她身下流出的鮮血緩緩洇成一條長河,一點一點緩緩漫延進來,和溫實初身下的血泊匯集在一起,開出一朵慘烈的鮮紅。

眉庄的身後是後宮深夜無盡的黑暗,那么黑,像可怕的死亡一樣,要吞沒她柔軟的身軀。我的頭腦中一片空白,像有一把尖利的錐子在腦中用力地攪啊攪,我什么都顧不得了,本能地狂奔出去,緊緊抓住她的手。

眉庄痛得臉都扭曲了,說不出話來,目光定定地盯著溫實初倒下的地方,一滴清淚從她眼角滑落,她頹然地閉上了眼睛。

玄凌很快來到我身邊,一把抱起眉庄直奔棠梨宮,怒吼道:「太醫呢?太醫!」

我倉促跟上,回首見鳳座上端然而坐,含著一縷寂寥笑意的皇後,清醒地意識到:純元皇後,才是皇後永遠屹立不倒的一張王牌。

後宮·甄嬛傳6第十九章…花落人亡兩相知

棠梨宮徹亮的燈火驅不散我心底冰冷的寒意,衛臨已經奉詔前來看顧眉庄,同時為了方便醫治他的先生,溫實初也暫且被安置在棠梨宮向來無人居住的偏殿。一宮的太醫、穩婆幾乎全擠在了燈火通明的棠梨宮。

皇後不被允准前來,只留在昭陽殿與端妃收拾殘局,敬妃與胡蘊蓉安置各宮妃嬪回宮歇息,順便陪伴因勞累而身體不適的貞貴嬪,槿汐與浣碧帶了兩位皇子暫且在柔儀殿照顧,打點一切未盡事宜。

眉庄被送進內殿已經一個時辰了,除了偶爾聽見幾聲痛苦的呻吟,再無半點動靜。穩婆手里的清水一盆盆端進來,端出時成了一盆盆血水。我看得心驚r跳,幾次要沖進去,李長再三拉住我道:「娘娘不能進去,衛太醫正在為淑媛娘娘接生,等下就好了,就好了!」說罷悄聲道:「娘娘照照鏡子。」我才發覺下頜兩個深紫色指印,若被眉庄看到,難免又叫她受驚。於是只得按捺下來,坐著靜候。

采月絮絮在耳邊抽泣道:「皇後宮里逐了染冬出去,好像是安昭媛身邊的寶鵲跟來想送一送,侍衛又不許,在咱們宮門前爭執起來了。言語間驚動了小姐,小姐本來睡著,醒來時聽說大伙兒都還在皇後宮中,本來就心里不安。又聽見她們爭吵,少不得去問個究竟,結果寶鵲嘴快說漏了,說昭媛娘娘和淑妃姐妹情深,今日淑妃娘娘受了好大的委屈昭媛都極力聲援。現在她和染冬不過是同鄉,染冬被趕出宮了自己送一送而已。今日宮里好大的風波,浣碧姑娘來了都瞞著小姐,為的就是怕小姐動了胎氣,誰知小姐自己聽見了,一時急起來便往皇後宮中去,結果奴婢陪著娘娘才到殿門口,就見溫太醫……溫太醫……」采月想也不敢回想,駭得捂住了臉,哭道:「小姐當時就驚住了,奴婢也嚇得半天沒回過神來,等發現時才看見小姐已經出紅了,早知道奴婢一定死死攔著,斷不讓小姐出去。」

我心底冰涼,抬起頭死死盯著站在碧紗櫥邊淚光盈盈的安陵容,目光如要噬人一般。

「好巧!」我走到她跟前,死死看著她,「你明明知道眉庄有了身孕不能受任何驚嚇,你的丫頭還那么巧跑到棠梨宮前鬧起來。陵容,你說是不是太巧了?」

安陵容微微噤聲,凄楚地搖著頭,抓住我的手臂哀哀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姐姐別怪我,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

我嫌惡地甩開她的手,她神色楚楚地望著玄凌,戚戚道:「皇上——」

玄凌的心思只專注在內殿,不耐煩地朝她搖搖頭,不加理會。

她見玄凌並不看顧她,旋即帶了一抹無望與凄楚的神色,悲泣道:「姐姐可要相信我,寶鵲也是無意的。如果我知道會這樣的話,情願是自己替眉姐姐受苦!」她望著我,神色楚楚道,「姐姐,咱們那么多年的情分,一同入宮又一同侍奉皇上……」

我忍不住心底的傷痛與焦灼,狠狠一掌扇在她臉上。掌心與細膩的肌膚相觸時心底有本能的惡心泛起,響亮的耳光震得正殿中的人一一回顧,玄凌蹙眉道:「嬛嬛……」

這一掌拼盡了我全身的力氣,震得手腕發麻,手心隱隱作痛。陵容發髻散落,半邊青絲垂在臉頰,細白皮膚上五個鮮紅的指印,唇角慢慢沁出一點血珠。我的胸口起伏不定,指著她道:「是丫鬟無意也好,你自己有心也好,你自己心中有數!眉姐姐母子平安便罷了,若有半點差池,我絕不與你善罷甘休!」

陵容眼中的恨意似流星一閃而過,她掃一眼玄凌,一個耳光飛快扇在自己臉上。她下手極重,另一邊臉頰立刻腫脹通紅。她啜泣道:「姐姐打得對!是陵容管教下人不善,才闖出這彌天大禍!」她喚進寶鵲,寶鵲磨磨蹭蹭地踅了進來,慌忙跪下請安。

陵容指著她恨聲道:「你還有臉向本宮請安,你驚了淑媛娘娘的平安,存心叫本宮心里不安!」話音未落,寶鵲臉上早噼噼啪啪挨了好幾下。陵容手上戴著成套的珊瑚米珠團福金護甲,下手更不留情,不過幾下寶鵲兩頰便已高高腫起,留下十幾道鮮血淋漓的傷口。寶鵲早已嚇得傻了,也不敢護住臉,更不敢求饒。寶鵑上來勸道:「娘娘當心自己身子。」

陵容氣得發怔,含淚道:「本宮與眉姐姐一同入宮,是多少年的情分,偏偏你這蹄子好不懂事驚了姐姐的胎氣。若有什么閃失,我便跟姐姐一同去了,還要這身子做什么!」說罷又是一掌狠狠擊下,陵容臂上帶著尺把長的纏臂金,手上一用勁,寶鵲額頭被刮出極大一個血窟窿,頓時血流滿面,痛暈了過去。

我咬著唇冷眼不語,到底是玄凌上來拉住了她的手,嘆道:「奴才不懂事,你也要仔細身子!淑妃也是在氣頭上,說重了你幾句。」他的目光似尖利的刀鋒刮過寶鵲,「這奴才不懂事,拖出去亂g打死。」

陵容欲言又止,抿一抿嘴唇道:「皇上說的是。」她看一眼寶鵲,再不回顧。

過了片刻,太醫院副院判葛霽進來道:「回稟皇上,溫太醫的血已經止住了,性命也無大礙。可是……可是……」他躊躇片刻,搓著手看看我與安陵容,為難地低下頭。

我顧不得避嫌,道:「你說。」

葛霽「嗐」了一聲,嘆道:「只是與宮中內監一樣,子息上再無可望了。」

我心底一涼,強忍住眼中淚意,揮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白芷端了參湯上來,玄凌煩悶地一氣喝下,「怎么還沒有動靜?」陵容拈起絹子擦一擦玄凌額頭汗水,軟語道:「皇上別急。」

我端起參湯假意抿了兩口,掩住沁入湯中兩滴淚,不覺愧悔難當,實初,實初,到底是我害了你。

不知過了多久,衛臨滿臉大汗出來,深深吸一口氣,「淑媛娘娘受驚早產,此刻已經不好。微臣醫術淺陋,且娘娘的胎一直由溫太醫照料,素日是什么情況微臣也不清楚,實在回天乏力。」

玄凌的手掌緊緊抓著蟠龍含珠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半晌道:「孩子呢?孩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