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部分(2 / 2)

產婆陪笑道:「都是一樣的,是小王子的生母呢。」

孩子初到人間只是一味啼哭,哭得低低的,像幽幽抵在心間的一肪細針,叫人心疼而慌亂。玉隱一手摸在玄清臂彎旁邊,貪婪地看著孩子的相貌,不由自主的露出艷羨之色,格外凄楚。

恰好有宮人往後殿端了參湯去,一直c不上手的玉隱伸手接過道:「靜妃怕是睡著,閑雜人等不要進去,我端進去就是了。」

玫瑰紫的裙裾一旋,似開出一朵開到荼靡的花,極盡艷麗。她翩然轉進幾殿,過了一盞茶時分,端了空了的碗盞出來,交予宮人:「靜妃喝完了。」她像玄清盈盈一笑:「參湯可以吊氣安神,靜妃很快就會好的。」

玄清頷首,低頭又去哄孩子,神情專注。玉隱一個失神,手中一滑,碗盞己經落在地上砸的粉碎,玄凌似是覺得不祥,不悅地:「嗯?」了一聲

,接盞的宮人嚇得魂飛魂散,即刻跪下哀求道:「隱妃饒命,皇上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李長何待機警,笑容滿面道:「碎碎平安,歲歲平安!這么一摔小王子定會福澤綿延,歲歲平安如意呢。」

玄清素來溫和,亦不以為意,只含笑接納了李長的祝福。李長見玄清也未過問,忙使了個眼色,那宮人趕緊將殘渣掃走。玉隱微微松了口氣,面色恢復紅潤,行至玄清身邊,熟稔地抱起孩子,笑吟吟道:「王爺抱的不妥當,所以孩子一直哭呢,應該將他的頭稍稍抬起才是。」

產婆笑著奉承道:「隱妃尚未生下貴子,可是很有做母親的樣子了呢。」

玄清亦贊:「你幫淑妃撫育過孩子,靜嫻以後帶著孩子,你要多多照指才是。」

玉隱微微一怔,很快笑道:「那是自然的。」

眾人正圍著孩子,我聽見內殿低低一聲驚呼,很快又如淹沒水中一般無聲無息,不覺轉頭。簾帷一揚,正見衛臨神色慌張從內殿走出,不覺問:「好端端的可是怎么了?」

衛臨「撲通」一聲跪下,頹然道:「靜妃產後毒發,剛剛過世了。」

夜空有新雪飄下,潔白的雪花被凜冽的風吹的身不由己,當空亂舞,偶爾有飛落進窗內的,不過一瞬間變瑟瑟的化為一料料冰涼的水珠。生死無常亦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仿佛有雪珠融進玄清溫潤的眼眸,漸漸濕潤,漫成冰涼淚意。玉隱啜泣著,抱著懷中幼子,亦低低哭出聲來。

21、久行月影愁迷夢

雪連綿無盡的下著,自元宵節夜宴到今日,綿延半月。日日都有雪子紛紛潮濕而黏膩。

因在新年的喜慶中,尤靜嫻的喪事便在這樣的y寒天氣變得簡單而極盡哀悼之情,新喪的白色融在漫天素色冰雪之中,猶叫人覺得心涼傷感。

我心生感嘆,亦不免憐惜。長久的等待與仰慕之後,嫁入清河王府不足兩年的靜嫻撒手而去,生命脆弱的仿佛被陽光一蒸便即可化去的一片春雪。

窗外,紛紛揚揚的六棱雪花旋舞著輕盈落下,漫下無窮無盡的寒冷與y沉。我伸手用黃銅挑子戳一戳暖爐的火勢大小,順手扔了幾片青翠竹葉進去,葉片觸到暗紅的爐火發出「呲呲」輕聲,隨即焚出一縷竹葉的清香。

秋香色團福錦簾垂得嚴嚴實實,忽而被掀起半邊,外頭小允子的聲音隨著冷風一同灌入入,「隱妃來了。」

我依舊端坐著,披了一件常春藤雪羅長衣在肩上,短發松松的用銀鏈綴蝴蝶抹額勒了,只懷抱紫金浮雕手爐慢慢擺弄著,等著玉隱進來。

雪路難行,她里裹著一件厚實的雪狐鑲邊青紅染金舍利皮鶴氅,銀灰的狐毛尖端還有融化的雪珠,亮晶晶的,一顆一顆,似水晶珠似的。

花宜上前服侍她脫下鶴氅,但見他懷里穿著一件素色的銀青襖兒,白綾細摺裙,懷中抱著個小人兒在衣服里露出一張粉白嘟嘟的小臉來,兀自沉睡。

我也不起身,只淡淡道:「方才見你掀了簾子進來,還以為是昭君出塞歸來了。」

玉隱明白我語中所指,勉強笑道:「昭君出塞是大紅披紅,我不過是青紅撚金衣裳,終究是新年里來拜見太後,穿得太素讓她老人家也忌諱。」

「你很懂得體察人心。」我指著青梨木座兒讓她坐了,問道:「太後她老人家怎么說?」

她微微露出一絲笑意,低手整一整孩子的襁褓,「太後說,讓我先照顧著孩子,定要把他當成親生孩子疼愛。」她想一想,把孩子換到我眼前,笑盈盈道:「王爺已經給孩子取了名字,叫予澈。」她喜孜孜道:「父親名清,孩子名澈,長姐說好不好聽?」

「很好聽」我伸手撫摩孩子熟睡中粉嫩的臉龐,「終究他是尤靜嫻的孩子,以後你扶養這個孩子,每天看著他的臉,想到他流著靜嫻的血,你便不怕嗎?」

「怕?怕什么?」玉隱一愕,旋即淡淡笑道:「以後他心里只有我一個母親,我會好好疼他,他也會孝順我。我有什么可怕的?」語畢,她疼愛地吻一吻孩子的額頭,渾然是一個慈愛和順的母親。

紅羅炭「畢剝畢剝」地燒著,偶爾揚起一星半點火星,那微弱的聲音襯得殿里更加靜如積極積水,連窗外落著雪的綿綿聲響亦清晰可聞。

我的聲音雖輕,卻一字一字清晰如雪地碾痕,「人人皆知尤靜嫻死於鶴頂紅,也道是為慕容赤芍所害,可是我百思不得其解,靜嫻既有力氣生下孩子,怎會毒性復發死去?想起來靜嫻不過飲下一口湯水,按理不會中毒如此之深。」

玉隱容色不變,只慢條斯理啜飲著杯中熱茶,紅茶灧灧如血的湯色似胭脂一般,倒映上浣碧白凈無血色的面頰,為她添上一抹虛浮的艷色。

玉隱的聲音清凌凌的,宛如堅冰相觸「長姊是生過孩子的人,應當明白女人生孩子直如在鬼門關前游走,長姊又哪一次不是險象環生,靜嫻已經中了鶴頂紅劇毒,生孩子難免耗盡力身子虛弱,再毒發也不足為奇。」

她雙目一瞬也不瞬,只看著我靜靜道:「皇後被禁足,赤芍才迫不得已狗急跳牆謀害長姊,連累了無辜的靜嫻。人人都是這樣以為的。不是嗎?」

「人人都以為的事未必是真相。究竟是身子虛弱還是有人故意加害才引起的再度毒發唯有當時當事的人才能明白。」我看著玉陷幽深雙眸,直欲看到她無窮無盡的心底去,「只要你自已良心過得去?」

「良心?」玉隱輕知一聲,險險打翻手中的茶盞,「我一直記得槿汐告訴姐姐的至理名言,活在宮中必須沒有心。「她面頰浮起的笑容緩緩隱去,只留下深深的蒼白與凜冽的決絕,」自從靜嫻有孕,在王府中凌駕於我之上時,我便已經沒有心了。「

銀裝素裹的冰雪琉璃天地,殿內卻是暖意融融宛如春天,唯有人心,y冷勝雪。我輕輕呼出一口氣,「那日赤芍為了毒殺我與涵兒,在指甲里藏下了鶴頂紅下毒。後來她恨極折斷了自已的指甲,我清楚看見有四枚落地。那么玉隱你現在數數,我這里還有幾枚?

我攤開手,素白的掌心赫然有三枚寸長的殷紅指甲,不容他偽飾與避閃,「你來,好好數一數!」

玉隱的神色依舊平靜如冰封的湖面,只余微微發紫的嘴唇出賣她此刻心的悔意,她的聲音低微得如喘息一般,一浪著一浪。她喚我。「長姐……」

我迫視玉隱,冷冷道:「你自已告訴我,還有一枚含有鶴頂紅毒粉的指甲去了哪兒?

玉隱面色大變,霍然站起,低低道:「長姊,你瘋了!「

「瘋了的那個人不是我,而是你。」我盯著她姣好的面龐,實在難以想念如此柔婉的面龐下藏著一顆y毒冷酷的心,「殺母奪子,你做得干凈利落,毫無嫌疑!誰也想不到是你做的。!」

她頹然跌坐在座椅中,緊緊抓住孩子的襁褓扣在懷中,「長姊,這一切本該是我的,是尤靜嫻奪了我的,我不過要回來而已。」玉隱眸中神色平靜得如冰凍三尺,不見絲毫波瀾,唯有轉眸的一瞬閃爛芒刺似的寒光,她喉底的語音晃出無數圈漣漪與波折,「長姊,我萬般容忍,才容下靜嫻於我平起平坐同為側妃。我等了那么多年,我明知王爺心中只有你,可是我已經能夠忍耐,我只希望清河王府中只有我與王爺,誰知我成婚之前橫刺里c出個尤靜嫻!我憑著對王爺多年情意才會有今時今日在他身邊的位子,尤靜嫻憑什么》憑她葉幾口血生幾次病,還是制造流言王爺娶她入府,賤人心機深沉不知廉恥!在王府中,只要我一想到我與王爺共同生活的地方還有別的女人氣息,還有別的女人看向他無比深情的目光,我就想作嘔。」玉隱緊緊握緊了拳頭,她的指節寸寸發白,「多少次,我忍得牙根都發酸了,才忍得住她與我共同分享王爺的事實,——可是,她竟然偷偷勾引王爺懷了王爺的孩子。」玉隱的手狠狠一哆嗦,「眼看著王爺因為孩子對她越來越憐惜,眼看著她日漸凌駕於我之上,想到以後她會憑著這個孩子徹底得到王爺所有的關愛,徹底踩下我千辛萬苦得來的一切,我如何能夠忍耐!」

「玉隱。」我冷冷喚她:「我知道你與靜嫻共事一夫十分辛苦,但無論如何你不能要她性命。靜嫻,她也很無辜。」

「她無辜?」玉隱森森冷笑,露出雪白一口貝齒,一粒一粒,如能噬人一般,「我何嘗不無故?長姊,我嫁給六王,注定是嫁給一個心有旁屬的男子。那也罷了,你是我的親姊,我沒有辦法。我只剩他一個軀殼,你還要我與旁人分享,還要眼睜睜看他與旁人有了孩子,我如何能忍耐!」她看著我,幽怨含毒,「長姊,我的婚姻已經不公平了,你為何還要繼續忍受其他的不公平?」

我心下惻然,「這樣的婚姻,是你自己選擇,也無人迫你。」

「長姊!」她凄厲呼了一聲,尖聲道:「如果你實在看不過眼,大可拿了那一枚斷甲去稟告皇上,頂多一命賠一命,我去陪我娘親就是!我早知長姊不滿於我嫁與王爺,恨我奪你所愛,如此大好時機,長姊千萬別錯過!」

她的聲音太過凄厲尖銳,懷中的孩子被驚醒,不覺大哭。玉隱身子一震,忙抱穩孩子,口中「哦哦」地柔聲哄著,低低垂下一滴淚來。

我恨極她暗算靜嫻,又強詞奪理,怒道:「我若恨你,大可去告訴王爺你算計的種種!」

她也不看我,只垂首低低啜泣,「我不怕長姊去告訴皇上,我早該去陪我娘親,她孤苦多年,死後猜得到她應有的名分。能與王爺名正言順地相伴,我已經比她幸運許多。我只求長姊不要告訴王爺,王爺因靜嫻產子而死,日夜愧疚不已,若再知道我所行種種,大約真會傷心氣極。長姊若真願意王爺,萬萬勿要叫他傷心難過。玉隱犯下大錯,實在不配叫王爺為我難過」她眸光一抬,無限凄苦,「長姊若不願惜我,也請一定要顧惜王爺,更求長姊在我去後好好照顧澈兒,以後,他便沒有母親了。」她深深一拜,「也請長姊為我多向爹爹盡孝,爹爹年邁,不該知道我這些錯事為我xx傷心。

她神情哀苦,再不說話,只是憐惜地吻著孩子

傷;仿佛還是她十一歲那年;他知曉了自己的身世;在何姨娘德忌日那夜哀哀哭泣。我還清楚地記得;那是一個月圓之夜;月光如白色羽緞覆蓋在她小小的身軀上;窗外開著凝霜堆雪般的梨花;偶爾被風吹落數片;她只是一味的哀哭;不肯背轉臉來。。

她自小便是沒有母親疼愛的孩子;哪怕娘親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給與她許多關愛與照拂;但那;從不是她所企望得到的母愛。。

或者;玉隱是真心疼愛她懷中這個孩子;我心中不忍。幼年時;玉隱便陪伴在我身邊;也是這樣的冬日;滴水成冰的日子;她守在暖爐旁撥著火;卻依舊有些縮手縮腳。我悄悄喚了她上床來握著;用自己溫暖的手足曲暖她微涼的手足。名為侍婢;她卻實實在在是我的同胞姐妹。這么多年;我虧欠她的;爹爹虧欠何綿綿的;的確太多。。

她是我的親妹妹;難道我真要親手置她於死地?死在我手上的人已經不少;難道還要沾染我親妹妹的血;爹爹年事已高;我若這樣做;豈非是傷他老人家的心!

種種念頭再腦中如雷電疾轉;我心中一陣陣顫栗;問她;」你真的會把予澈視如己出?」

「為何不會?」她淚眼迷蒙;抬首反問我;」我此生大約不會有怎及的孩子;澈兒會是我唯一的孩子;他只會認我這個母親;我們一家三口會過得很好。」她目光幽幽;深深地望著我;」這個秘密;只有你知道;是不是?」

窗外寒雪如飛;絮扯綿;或許;我該讓這個秘密隨著大雪一起被掩埋。若真正揭破真相;玄清暉失去一位愛他的妻子;年幼的澈兒會失去一位疼愛他的養母。我心中沉沉鈍痛;不覺伸出受擁抱澈兒;沉聲道:「這個罪名;人人以為是赤芍作的;就當是她做得吧。」

玉隱寧折淚眼看我;稍見釋然之色;亦覺愧悔;襁褓中的孩子哭得聲嘶力竭;我伸手探到襁褓內,觸手溫熱潮濕。我忙道:「別一味抱著,孩子n出來了呢。」

玉隱忙拭了淚,急急忙忙喚了r母進來,熟練為孩子解開襁褓,換好n布,我在旁幫忙料理,一眼瞥見孩子背上有兩三塊顏色極淺的青斑,不由問道:「這是胎記嗎?」

r母是位年輕穩重的女子,見我疑問,搖頭道:娘娘,這不是胎記。小王子的生母生產前服食過劇毒,所以孩子生下來會身帶青斑。。

我心中豁然一亮,似有無數雪亮閃電劈開烏墨似的天空,頓時清明。我有一個極大的疑問在胸腔中翻騰,忙問道:「聽說孩子在母腹中受驚,生下來會成死胎並身帶青斑。」

r母點頭道:「這也是有的。但奴婢也曾聽說有些大戶人家妻妾爭寵,有用毒謀害懷孕的妻妾的,孩子生不下來是死胎也會心智受損,而且身上也會帶青斑。」她笑笑,「這種事污穢的很,入不得娘娘的耳朵的。」

玉隱面色不郁,沉聲催促道:「勿要多嘴,快給小王子換好衣裳,別凍著了。」r母唯唯諾諾,手上敏捷,再不敢多話。

我心如輪轉,有無數個念頭在腦海中滾雷一般翻涌而過,我喚進槿汐,「聽聞今日晉康翁主入宮來了,你去請庄敏富人和翁主過來敘話,說隱妃帶了小王子過來了。」我沉聲吩咐r母,「庄敏夫人素來喜歡聽這些故事,你將方才與本宮說的故事再一五一十說一遍給夫人和翁主聽,他們必定喜歡。」

22、誰話塵煙綺年事

這一年天氣寒冷,到了二月初五方漸漸有了雪止之意,只是每日早晚仍有些淅淅瀝瀝之意,y寒亦未褪去半分。

內務府總管梁多瑞向我稟報皇後宮中一月的用度,雖在禁足中,然而一應供應都未缺失,優渥如故,皇後,依舊是皇後。

我細細翻閱,偶爾問幾句,他都對答如流。待翻了大半我指著賬本問:「皇後宮里每月的月銀統共是一千六百兩,都是誰管著的?」

「宮人的份例都是繪春姑姑領了,皇後那一份是剪秋姑姑保管的,記錄開支的是綉夏姑姑。」

我笑盈盈道:「這么說本宮問你也是白問,昨兒個和貴妃說起宮中用度一月比一月大,你瞧是怎么說?」

梁多瑞陪笑道:「奴才想著,快到年關的緣故。所以主子們要賞賜打點的地方多,手頭難免松些。」

我微微一笑,「那也罷了,只是皇後既然被禁足,大用項也出不了鳳儀宮,怎還會說銀錢不足要向內務府多支了一千兩。」

梁多瑞一時語塞,吱唔著說不出來,只好悄悄的拿袖子去擦冷汗,「奴才也實在不知情。」

我拿眼角瞟了他兩眼,豁的把賬本往桌上一揮,笑吟吟道:「本宮也不知道原來這內務府總管這樣好當,只要會得人情就是了。這個月這個宮里多支五百兩,下個月那個宮里多支一千兩,你到是漫手撒錢的活菩薩,然後跟本宮來哭窮,到教本宮難做人。」

梁多瑞下的趕緊跪下了,求道:「奴才實在不敢呀!只因著皇後娘娘宮里,又每常是皇後跟前的紅人繪春姑姑他們來領,奴才哪里敢不支!」

花宜在旁笑了一聲,拿了黃楊木小槌子為我捶著膝蓋,口中慢悠悠道:「不敢也都敢了,梁公公還好意思在娘娘面前說嘴!誰不曉得梁公公是皇後八竿子打得著的親戚,難免著鳳儀宮里手頭松些。到底我們娘娘吃虧在沒有這些個號親戚,否則月底那些日子也不用領頭緊巴巴的捱了。」

梁多瑞面色發青,忙磕了兩個頭道:「都怪奴才照顧不周……」

我揮一揮手,慢條斯理截下他的話頭,「也不敢要公公照顧周全,昨日皇上與本宮說起後宮擁堵該節儉些,本宮還怕惹著這些娘娘。既然皇後宮里的錢你只管給不管用,我也不來問你,你先回去就是。」

梁多瑞不意我肯輕輕放過,連忙千恩萬謝走了。我示意花宜撿起賬本。慵然閉上雙眼,「把這件事回了皇上,皇上若說要查,就回我最近身子不大好,讓貴妃主持就是。」花宜忙答應了,往儀元殿去。

這日放完天暗的早,我便攜了衛臨到玄凌宮中為他請平安脈,順便將懷淑帝姬即將滿百日的賀儀撿要緊的告訴他知道,玄凌方批閱完奏章,一首擱於葯袱上由衛臨診脈。一壁閉著雙眼聽我訴說,待我說完,他囑咐道:「的也就罷了,沁水已經進位容華,過幾日懷淑帝姬百日之喜,再封她為婕妤吧。」

沁水幾日調養的號,孩子生下來時極順利,宮中生養兒女容易,難得沁水是頭胎,懷淑帝姬生的十分清秀,玄凌倒也部分喜歡,待沁水格外優渥。我笑著答應了,道:「待帝姬滿歲時再晉沁水為貴嬪。也是正經主子了。」

玄凌淡淡一笑掩不住眉心淺淺的疲倦神色,「朕也是這樣打算的。」

春寒寂寂無聲,比之晴冬天氣愈加寒冷y濕,連向晚的寧靜時光都似被濕冷的空氣粘結住,凝神看去,窗外涼雨慢慢灑落,似漫天飛舞著無數細小冰珠一般。有冰冷的雨絲打在窗欞,「沙沙」的聲音如春蠶吞食著碧綠桑葉一般。

玄凌側耳半晌,輕輕道:「三月的親農禮,就由你來主持吧。」

我欠身道:「臣妾之時嬪妃而已,親農禮素來由皇後主持,臣妾不敢僭越。」玄凌輕輕一哼,並不多言,我思忖著道:「或是庄敏夫人亦可代勞,畢竟她出身高貴。

玄凌正欲說話,忽聽的廊下有絲履薄薄的聲音涌起,伴著珠翠玲瓏之聲漸漸靠近儀元殿。玄凌輕輕蹙眉:「是誰?」

我打起靈獸呈祥綉錦的珠綾簾子,正見蘊容牽著雪里金遍地錦滾花鑲狸毛長裙在垂花長廊下醒來,步履沉沉似乎比平日凝重,可以聽見地面上細碎的水珠在她足下瑟瑟地迸起,她素來嬌艷的面容沉如寒水,並無一絲溫和的表情,兩梢丹鳳眼驕然揚起,眼角淡紫含金的胭脂敷的薄薄的,似孔雀打開的華麗尾翼,隨著她的行走。那扇便似在水凝般的空氣里劃出了道無形的鋒芒,一路驚得立在廊下的宮人們紛紛跪下。

我將簾子遞給宮女掀著,回首抿嘴笑道:「可見不能背後說人,說曹c曹c就到呢。」

蘊容扶了侍女的手進來請了安,似有些不樂意的樣子,玄凌不由問道:「什么事只有氣鼓鼓的?著你了。」

蘊蓉「咯」了一聲,埋怨道:「也沒什么,只怪奴才不濟事,臣妾想要點什么都要不來。」

玄凌不由好奇,笑隨:「還有什么你要什么能要不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