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部分(1 / 2)

:宿昔不梳頭;絲發被兩肩。我婉轉接口: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他輕笑著攏我於他懷中,手指輕輕穿過我如匹的青絲,他懷中永遠是這樣清潔芬芳的氣息,淡淡的杜若香氣。

那些日子,才是枯寂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可惜那樣短暫,我嚴重酸澀,幾乎要泛出淚來,連忙別過頭去。我正一正衣裳,對著玄凌。緩緩除下發髻上的裝飾。梳理端正的發髻松開的瞬間,青絲如瀑布飛瀉,我輕輕問他亦是問自己,是這個樣子的吧。

玄凌的眉眼閃過一瞬間的喜色:皇貴妃,你的容顏和從前沒有半分區別。

是么?容顏如舊,那個人早已經看不見了吧。

空自容顏依舊如花,若不是真心待你的那個人看,又有什么意思呢?不過是寂寞開放寂寞萎謝罷了。

想到這里我心中驟然一緊,溫和道:多謝皇上稱贊。

這樣敷衍過去我想到一件極難開口的事,躊躇道:有件事臣妾十分為難。於貴妃和德妃幾番商議不下還請皇上拿個主意。

他唔了一聲,懶洋洋道:有你也拿不了的主意么?說來聽聽。

我嘆了一口氣皺眉道:貴妃和德妃久在深宮見多識廣,本也不難辦,只是這件事關系到皇家體面,臣妾不得不請始皇上的旨意,本來皇上抱恙,臣妾是不該說的。

我如此欲言又止,玄凌自然被我問的疑心起來,皺了皺眉毛。你說

景昌宮孫才人與侍衛斯通,如今已經被德妃關在自己的宮室里禁足,如今只等皇上的旨意看看怎么處理。

我說的並不委婉,話音干脆利落不帶一絲感情,刀斧般灌入他耳朵。

玄凌臉色大變,不敢置信一般,聲音頓時嘶啞了,你說什么?

這幾年新近的妃嬪中,孫才人機敏俏麗,頗得恩寵。只是玄凌這幾個月都在病中。自然無暇顧及了。

皇上才一病,平日里的寵妃就迫不及待的與人私通。這分明是把他當成一個將死的人不放在眼里,身為九五之尊,玄凌如何能不勃然大怒,激憤不已。

我生氣平平到:孫才人與人私通請皇上示下如何處置。

玄凌幾乎暴怒起來,臉色鐵青,如暴風驟雨。他的手突然一用力,打翻我手中的湯碗,洋洋灑灑了一地,。我顧不得去擦淋漓的湯汁,跪在地上道:皇上息怒。

他極力平息心中的怒氣,克制著到:不關你事

我欲泣。是臣妾不好,不該告訴皇上的,

他用力拍在榻上,可是身子發虛,並不是很響怒道:什么不該告訴朕,是什么時候的事,你給朕一五一十說來。

我極力扶著玄凌的背勸他息怒,一邊娓娓道來,那人是孫才人閨閣時就認識的,想事兩情相悅,不,早就有苟且,孫才人入宮後,那人必定賊心不死。才想法設法的混入宮中當了名侍衛,以期得會與孫才人。他們素日如何來往臣妾並不知曉,只是前日夜間,德妃與欣妃向皇上請過安後已經極晚,於是各自會自己宮中去,不想經過孫才人的景昌宮時,聽聞牆內花叢中似有異聲——孫才人的景昌宮本就偏僻,本來那個時辰是不會有人經過的。只是欣妃要送德妃回去才偶然擇了那條路走,也是合該事發。原本以為是哪個宮的內監宮女不檢點,德妃協理六宮,自然是要整肅宮闈,容不得這樣的事。於是兩人帶了宮女進去,不料在紫荊花叢下,衣衫不整的竟然是孫才人與那個狂徒,兩人正顛鸞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德妃當時就驚住了,忙扣下了人,遣了欣妃趕至臣妾宮中稟告。」我看一眼玄凌愈加惱怒的神色,小心翼翼繼續道:「臣妾自掌管六宮以來從未遇見過這樣的事,更是聞所未聞,匆忙趕去時兩人還被扣在紫荊花叢下大汗淋漓,孫才人的赤色鴛鴦肚兜還掛在那狂徒的腰帶上——千真萬確是抵賴不了的。只得讓人先把孫才人禁足,把那狂徒押進了暴室。」

孫才人的赤色鴛鴦肚兜還掛在那狂徒的腰帶上——這是何等香艷的場面,果然玄凌聽到我說這句話時,臉色越來越難看,幾乎要破裂一般。

我越盡責說得詳細,於玄凌來看,更是細致入微如同耳聞親見,歷歷在目,叫他一閉上眼,腦中都是我所述情景,不得安寧。

透明至幾近純白的鮫綃帷幕被風吹得糾纏在一起,直欲飛卷。外面的雷聲更大了,窗台上一盆細翠的文竹被灌進的風晃得搖搖欲墜。我起身去關上長窗,雷聲隱隱被隔在殿外,氣氛更是壓抑。

玄凌久久不語,胸口氣息激盪,起伏不定,他恨聲道:「那個狂徒——是什么人?」

我依依道:「這樣的狂徒不值一提,免得污了皇上的耳朵。」

玄凌只簡短吐了一字:「說。」

我仿佛極難啟齒的樣子,偷偷覷著他的神色道:「是個侍衛,其貌不揚,很是不堪的樣子。聽說家境也不好,是個市井之徒,並無官爵。」

若是清秀瀟灑的翩翩少年,或是才子英雄,只怕玄凌還好過些,綠雲蓋頂本市男人最難堪的事情,偏偏君王寵妃,卻與個不能與他比上分毫,極猥瑣卑賤極不如他的男人私通,不知此時玄凌心中是如何激怒欲狂。

我察言觀色,知他已經怒到了極點,輕輕道:「此事如今鬧到人盡皆知,臣妾與貴妃、德妃都不敢擅作主張,只能請皇上示下。」我又追問一句:「皇上可要下手諭?」

「人盡皆知?」玄凌怒不可遏,額上青筋暴起,「如此不知羞恥的兩個賤人,如此污穢之事,簡直玷污了朕的手諭!你去傳朕的口諭——」他眼中閃過一絲雪亮的凶光,干干脆脆道:「殺!五馬分屍!」

他這樣顧及顏面的人怎么會肯下手諭明白宣召自己的恥辱,於是只恭敬著道:「臣妾領旨,自會處理得當。皇上好好歇息吧。」我滿面自責,委屈著道:「都是臣妾的不是,沒能為皇上打理好後宮之事,才會有今日之亂,讓皇上著惱了。都是臣妾無用。」

玄凌抬一抬手,「愛妃起來。你要為朕批閱奏章知曉朝政,又要照顧膝下四個孩子,已是自顧不暇。」他憤道:「貴妃、德妃與貞一夫人也是無用之輩,三個人也看不住這後宮,白白居這么高的位份。」

我不免為這三人委屈,說道:「皇上這話可錯怪了這三位娘娘。端貴妃想來身子孱弱,只一心在通明殿為皇上主持祈福,盡心竭力;又貞一夫人本就是不好事的,自皇上病來,接連幾日在顯陽殿照顧皇上龍體,不可謂不辛勞;德妃又要照顧幾位帝姬皇子又要料理後宮的千頭萬緒,也極是費神。畢竟後宮雖是瑣事,但件件都要親力親為,哪里防得住小人添亂呢。臣妾回去,必定好好訓導她們,嚴肅宮紀。」

玄凌聞言也頗有些憐惜,緩緩道;「也難為你們了,朕一病下,都要你們幾個弱女子c持擔待,皇子們又小。」

我溫言道:「為了皇上,什么都是應該的。只盼皇上的身體盡快好起來,臣妾們也就安心了。」

如此幾句,我重又斟了茶,正好言好語安撫玄凌躺下,忽聽得殿外有喧嘩聲,我不由得微微蹙眉,柔聲道:「不知外頭什么事,臣妾去瞧一瞧。」

他只有點頭的力氣,道:「去罷。」

卻是康嬪在外頭急著要請安,因有我的吩咐,李長便不肯放她進來。她見是我出來,手忙腳亂屈膝下去規規矩矩行了個大禮,道:「皇貴妃娘娘如意金安。」

我剛入宮時,康嬪史氏尚是個美人,早早就失寵了。只是與我幾月的同住之誼,後來玄凌進封諸妃,也賞了她一個「康貴人」的名位,十余年下來,她在宮中也是個老人了,雖早已沒了皇帝的恩眷,但資歷卻在,慢慢也熬到了個嬪位。

我素來不太喜歡她,又在煩心中,於是神氣便不大好,只淡淡道:「你怎么來了?」

她的神色有些急切,卻也喜孜孜的,似有什么天大的好消息。見我問上來,忙歡歡喜喜道:「啟稟皇貴妃,臣妾一是來向皇上請安,二是來向皇上和娘娘賀喜的。與臣妾同住宮中的汪貴人有喜了。」

我的眼皮突地一跳,驚道:「什么?」

汪貴人,亦是玄凌這兩年所寵愛的。

乾元後幾年選秀頻頻,玄凌身邊的寵妃越來越多,且家世門第各有參差。唯一相同的就是,她們進宮時的位份都極低,多為最末品的更衣、采女而始,要往上進封本就艱難。且她們都美貌,且年輕,每個人身上都帶了一點點昔日純元皇後的影子,當然,也就是那么一點點。

這么多的鶯鶯燕燕、青春貌美,玄凌自然是迷入花叢了。

我身為皇貴妃掌理後宮,不僅要為玄凌主持選秀,也要為他管束嬪妃。於是鳳諭下來:「若無身孕,不得進位貴人以上,亦不予賜號。」

所以即便得寵的貴人、常在或是娘子,也均以姓為號。

只是除了我和衛臨,誰也不知道玄凌其實已經不能生育。在我的因勢利導下,後宮各個年資久遠又位份貴重的妃子對新人們極力壓抑。無子的妃嬪,名位又不高,且各個爭寵內斗不已,自然不會危及我的地位了。

康嬪臉上的喜色愈濃,道:「是汪貴人,她有三個月的身孕了呢。」以她的性子,自然以為這樣來報喜是能沾點榮光的,畢竟是和她同住一宮的妃嬪呢。萬一皇帝來探望,她也能得見天顏了。

「三個月?」我在唇邊回味著這個數字,心里冷笑起來,玄凌病了也有四個月吧,只是不曉得這幾個月召幸過汪貴人沒有。無論是幾個月,都不會是玄凌的孩子。

我還有些把握不准,只說要想一想,把李長叫到一邊,問:「這四個月來,汪貴人有沒有侍寢?」

李長低頭想一想,道:「似乎沒有,自皇上病來,是任娘子、李選侍和大小劉美人侍寢最多。」

我微微頷首,不是玄凌的孩子又怎樣呢?我容懷淑帝姬出生了,她的生母江沁水我也不曾薄待,十分親厚。

我是在報復。

我轉一轉頭,望向大殿深處的玄凌,很快拿定了一個主意,我的笑意浮起在臉頰上,和顏悅色道「這是好事啊!皇上才剛醒了,隨我進去請安吧,順便好好賀一賀皇上。」

康嬪摸一摸鬢邊的珠花,理一理衣襟,悄聲問我「娘娘,臣妾的裝束不失以吧。」

我笑吟吟道「很好。你看我呢?」此時我長發幾乎委地,因剛才要出來,才隨意挽著。她奉承著賠笑「娘娘怎樣裝扮也是天姿國色。」

我將她帶至玄凌面前,康嬪久未面聖,不免有些緊張且拘束。玄凌大量她幾眼,疑惑的看著我,問「她是誰?」

此言一出,康嬪的神情明顯一滯,張口結舌。我忙笑著圓場道「皇上政務繁忙,如今又龍體欠安,難免精神短些。這是萬春宮的康嬪,特意來向皇上請安的。」

玄凌「哦哦」兩聲,忽然道「從前有個史美人……」

康嬪喜出望外道「正是臣妾,不想皇上還記得。從前皇上最喜愛臣妾的鼻子了。」

玄凌想一想道「是嗎?似乎有些不太像了。」又問「你來請安嗎?朕有些乏了,你先跪安吧。」

我見玄凌厭倦得很,又有打發康嬪的意思,忙道「康嬪許久未見聖上可,磕一磕頭吧。」

康嬪見機,忙跪下磕頭道「臣妾恭請皇上聖體安康,恭喜皇上。」

玄凌方才生了大氣,尤在氣頭上,忽然聽得康嬪貿然道喜,難免不豫,道「朕有何喜之事?」

康嬪見問,忙忙含笑答道「恭喜皇上。臣妾宮中的汪貴人懷有龍胎已經三個月了。這兩日害喜得厲害,太醫剛剛診脈確定了。」

這樣一說,玄凌自然歡喜,一時間神色大好,一連聲笑道「賞!賞!傳旨下去,汪貴人進從五品良娣,康嬪進從四品順義,再賞萬春宮所有宮人三月的俸祿。」

玄凌喜不自禁,連連向我道「宮中數年未得子嗣的消息了,不想還有今日!」

我含笑道「賀喜皇上,有子嗣的喜訊,可見皇上的身體就要萬安了。宮中已有數年不聞新生兒啼哭,待來日小皇子出生,一定要好好晉封汪良娣,再大賞六宮才是。」

玄凌大喜,即刻就要撐著身體披衣起身去萬春宮看望汪良娣,我忙攔下道「皇上要去看汪良娣什么日子不成呢?偏要挑在這時候。不如好好將養著,待身子好些再去。」我指一指窗外,「可要下雨了呢。」

玄凌拍一拍手道「愛妃笑話,瞧朕歡喜過頭了。」

我含笑提醒道「皇上別歡喜得忘了,嬪妃懷有子嗣,該在彤史上好好注上一筆才是呢,這可是要緊的事。」

玄凌拉我的手笑道「多虧皇貴妃這位賢內助提醒,這是自然的。叫李長去彤史來,朕也看一看,是那一日寵幸的汪良娣。」

不過一炷香功夫,李長捧了彤史來,玄凌喜滋滋道「朕親自來添這一筆。」

我冷眼瞧著他歡喜的神情,便也陪著微笑。

只見玄凌飛快翻了幾頁,手勢越來越凝滯,幾乎要僵在了那里,心里霎時雪亮透敞,果然他的神情漸漸冷寂下去,冷寂到和方才一樣了,一個字一個字問向新封的史順儀道:「你說——她懷了多久的身孕?」

史順儀見玄凌驟然變色,尚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笑容僵在唇邊,只得帶了喜悅的聲音道「回稟皇上,汪良娣有孕三個月了。」

「三個月?」玄凌的聲音中似包含了萬軍雷霆之怒,「嘩啦」一聲把「彤史」劈頭蓋臉砸到史順儀臉上,喝道「你說她懷孕三月,可是朕足足有死個月不曾召幸她了!你說!她這孩子是從哪里來的?」

長遠的天際深處傳來轟隆的雷聲,寒涼的雨水從?間嘩嘩抽落,似無數把利刀直c大地之腹,仿佛也在宣泄著無盡的憤恨,無盡的帝王之怒。

我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濃,適可而止地化作一聲驚呼「皇上——」

玄凌鐵青到失去人色的臉上泛起妖?而凄厲的酡紅,似一點如血欲泣的殘陽,?到可飾。我從未見過他這樣可驚可怖的神情,李長嚇得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玄凌迅疾披衣泣身,疾沖向前一個耳光掃到史順儀光滑的頰上,史順儀的臉立即腫脹出血,她嚇得瑟瑟發抖如狂風中一片枯葉,連哭也不敢了。

玄凌沖到長窗下,蓄力推開窗盾,眼光如同要殺人一般凌厲狠辣,幾乎要噴出火來,燃盡這天地間傾盆而下的大雨。

我忙不迭沖到他身前,一把拽住他的寢衣一角跪下哭訴道「皇上千萬珍重龍體,可不能這樣淋雨啊!」

大雨從窗間灌落,有清冷而蕭疏的意味,和我的頭腦一樣冷靜而清醒,我且哭且訴,史順儀早已被這突然地變故嚇得呆在了那里呆若木j,李長慌忙膝行上前道「皇上別為了以介女子上了身體,那個汪氏要殺要剮皇上做主就是,只要皇上消氣就是,皇上——皇上——您可不能淋雨啊!」

玄凌的大半個身子已經被窗外的暴雨淋得滲透,明黃的寢衣成了焦土一樣頹敗的顏色,緊緊貼附在他羸弱的身體上,幾個焦雷堪堪自顥陽殿頂上滾過去,轟得人的耳朵「嗡嗡」亂響,頭暈目眩不已。

玄凌的力氣極大,一把把我自地上拉起,吧我身上的半件外衫都從肩上扯脫,露出白底?緋紅蓮花的錦緞裹胸,我一迭聲驚呼道「皇上——你怎么了!」

玄凌眼神如痴如狂,恍恍惚惚喃喃敘述著「也是這樣的雷雨天,朕在躲在帳?後面,母妃被王叔牢牢地抱著,王叔的手在母妃胸前的衣襟里。父皇——他是天子啊!」他驟然狂叫起來,那聲音在剎那蓋過了殿外的電閃雷鳴「朕也是天子!你們為什么要背叛朕——為什么都要背叛朕?」

幾乎是同時,他的鮮血從後頭涌出,噴在我雪白?緋紅蓮花的裹胸上,那紅,?過了蓮花的顏色。

那血,那血——那一日,那一口滾燙的鮮血,她的血,也是這樣噴到我胸前,我失控地叫起來「太醫——太醫——在那里?」

52、換香餘恨人斷腸

待我從顥陽殿出來出來已經是半夜時分了。

大雨已停;空氣中絲絲清涼之意;蘊著花香清郁;倒也清爽怡人。

我的步履;似乎要黏在地上一樣沉重;雖然心事重重壓迫胸臆;卻也做好了所有的盤算。

殿外擠擠挨挨跪滿了各宮的妃嬪宮人;烏壓壓的叫人心慌意亂。幾個年輕得寵的妃嬪已經嗚咽著哭出聲來。我心里煩躁;放了目色冷冷一眼掃過去;見領頭哭著的正是玄凌從前的韻貴嬪;心頭立刻膩煩起來;我揚一揚臉;示意小允子上前;目光定定落在韻貴嬪身上;聲音陡然透出清冷來;」掌韻貴嬪的嘴」

韻貴嬪猛地抬起頭;瞪住我道:」皇上病的這樣重;臣妾服侍皇上一場;連哭也不許褲一聲嗎?」

我並不理會她;小允子走近一步;問:」請問皇貴妃的意;打多少?」

我攏緊梚臂紗;道:」打到她不能哭為止。」

我的聲音並不大;語氣也並不狠辣;但語中森冷的意味已經昭然若揭了。韻貴嬪正要爭辯;小允子哪里還能容她再開口;早就一掌重重扇在她嘴上。顯陽殿前懸著無數盞絹制的水紅燈籠;盞盞如斗大;映著金黃璀璨的流蘇;照得地上的光影離合;明亮的影子有些紅到慘襜的凄凄意味。

夜靜靜地;四面里的微風撲到人臉上;也並無寒冷的感覺;端貴妃領著諸位妃嬪一同跪著。偶爾冒出一兩聲極力壓抑著的抽泣聲,像水池里浮起的粉白泡沫也迅速沉沒了下去。

小允子的手拍到韻貴嬪保養光潔卻花容失色的臉蛋上;清脆的噼噼啪啪聲像年節時放的一串鞭炮;炸出一點點干脆而激烈的聲響;在暗夜里合著回聲聽來分外有震懾人心的效果。

我微微一動;珍珠密刺蘭花的挽臂紗便悉悉索索地擦除一點細微的聲音;我不疾不徐道:」皇上還沒殯天;你們就這樣急著哭嗎?給本宮牢牢聽著;一個都不許在這哭;全回自己宮里去!」

到底是德妃;貴妃幾個膽大;悄悄上前;焦急道:」皇上到底怎樣?有為了什么事沖撞了皇上。發作的這樣厲害?貞一夫人一聽見消息;還沒邁出空翠殿就暈過去了;到現在還沒有醒;這可怎么是好?」端貴妃被吉祥穩穩扶持著;雖然神色還鎮靜;卻也不免有焦慮之色。我看她一眼;嘆息道:」皇上還沒有要醒的樣子;究竟是為什么;一時三刻也說不清楚;日子還長得很;要是現在就撐不住;以後由我們哭的時候;快回去吧;這里有太醫照顧著;哭哭啼啼得像什么樣子。」

德妃關心情切;道:」那么留誰在這里服侍著好;是位分的妃子們輪流照顧著?」

我思慮片刻;已經有了主意:」誰在這也不好;咱們女人家本來就心意軟弱;一急起來只會哭;一則叫皇上醒來若聽見了難免刺心;二則我們在;太醫們診治其來反而掣肘;倒不各自安心待在自己宮里守著消息;一旦皇上醒來;想見誰自然回傳召。」

端貴妃眼中大有憂郁之色;見我亦是憂心忡忡的樣子;終究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