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東印度公司與南洋(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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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處家家,百樣圖卷難描畫;

城城市市,萬紫熙攘映千紅;

……

國安似金甌,地盛賴鳳城。

以上是越南著名詩人阮晉安所寫《鳳城春色賦》中的一段。阮晉安活躍於黎朝時期,彼時越南國勢已經開始衰頹,叛亂、謀反四起,但地方上的經濟卻還過得去,百姓們的負擔也不算很沉重,因此還是有一些繁華之色的。

現在一百多年過去了,越南已經陷入了南北朝混戰的狀態。北方的鄭主和南方的阮主在斷斷四五十年間打了七次大戰,搞得商業凋敝、民生多艱,越南的經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落了下去,並一直在低谷中徘徊。

十多年前,南北雙方終於打不下去了,最終簽署了和平停戰協議,劃定了疆界,進入了休養生息的狀態。而這種狀態,對於外國商人們來說是一件好事,因為在戰區做生意的日子實在太令人心驚膽戰了。那些殺紅了眼的越南軍兵們隨時都可能把槍口對准前來貿易的商人,一點安全感都沒有。如今南北弭兵,鄭主和阮主都分別發布了發展農桑、鼓勵商業的政策,並在全國范圍內推行。而外國商人們,就像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般,從各處追逐而來。

「一百多年前,越南的君主還是一個尊奉傳統儒家思想的文人,勸課農桑,鄙視商業。本來在14世紀興盛一時的越南瓷器出口,到了15世紀末時就開始了急劇衰落,主要原因是他們對於參與到繁盛的國際貿易中並不怎么熱衷。外國商人經常被拒之門外,或者遭到嚴格的近乎人身侮辱的檢查才允許入。船上的貨物也受到很多貪婪的官員的覬覦,經常被以各種借口沒收。」會安港內,某艘商船艉樓甲板上,一位聲音洪亮的中年男人正在說話。

「曾經有位英國商人因為不公平待遇而向越南國主提出抗議,越南國王直接回應『汝等來前,吾已為東京之君;汝等去後,吾仍為東京之王;外國物品,吾國一無所求』。」這位中年男人繼續說道:「說這話的越南國王很自信,因為他治下人口眾多(越南北方人口尤其多),農業上自給自足的緣故,因此雖然這個國家有著漫長的海岸線,但對外貿易卻並不十分發達,令人頗為感慨。」

「不過在南北朝分治後,人家不敢如此了吧?」另一個稍年輕些的聲音問道。

「也就稍好一些罷了。」中年人繼續吐槽道:「而且多集中在相對勢弱的南方。南朝開國之主阮潢就在會安這里設立外貿中心,彼時歐洲商人稱之味『海鋪』。在那個年代,歐洲人、中國人、日本人蜂擁而至,在這里交易貨物,然後銷售到別的地方去。會安的貿易一度十分繁榮,名氣也很大,給阮氏政權帶來了豐厚的財政收入。但即便如此,深受儒家思想影響的阮潢對此仍然不太好意思,他曾經就寫信給日本朋友,說他的國家『乃詩書禮儀之國,非市貨匯集之地』,意思就是說雖然我離不開會安貿易帶來的收入,大力支持海外貿易,但我內心中對這種背離聖人根本的行為是鄙視的,這只是權宜之計。」

「儒家文化圈,對商人的鄙視和壓制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這樣一個四平八穩的封閉社會,是無法有效提高生產力的。資本主義的萌芽即便萌發出來,也會被深沉厚重的社會體制給壓制住,工業上獲得的利潤沒法投入擴大再生產,只能到鄉下起豪宅、買天地,或者干脆鑄成銀冬瓜埋藏起來。這樣的國家,邁向資本主義的速度只怕慢得令人發指,除非外力將其打破。」中年人仍在不停地說道:「越南的海外貿易獲得發展,不也是在南北分治時期么?鄭主、阮主打來打去,見識到了火槍、大炮的好處,見識到了新式戰法的利害,明白不能固步自封當井底之蛙了。而且,因為戰爭而導致的巨大的財政上的負擔,也迫使雙方開始尋求海外貿易的發展,不然怕是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為對方擊垮。越南如此,其實中國大陸何嘗不是如此呢?」

說到這里,中年人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沒必要。大家都是剛從中國離開的,什么不懂啊?想當年清國人平定北方、席卷南方之際,也是比較愚昧的。可接下來幾十年間,被東岸人四兩撥千斤地挑動了一下局勢,讓他們撞得頭破血流之後,這些起家於北山黑水的人也明白了。他們開始不再排斥對外貿易,不再排斥外國人,相反對此還很熱衷。以清國為例,因為長江流域在東岸海軍威懾范圍以內的緣故,他們還在灌河河口營造了新的貿易中心,可見其對外交流的迫切心情。

而如果說清國因為和士紳結合得較為緊密而導致開放得不徹底的話,那么扎根於湖廣、江西一帶的泥腿子政權大順,在這方面就要強上許多了。李順政權的高層都沒學過什么聖人的微言大義,對空泛的大道理也不是十分感冒,屬於只看「療效」,不聽「廣告」的主。什么有利他們就推行什么,什么阻礙生產力發展他們就廢除掉,千方百計提高全社會的生產能力,力求將創造出來的每一分財富都投入到軍事領域中去,從而能與體量比他們大得多的清國爭雄。

所以說,清國、順國之流都是被逼的。如果當初中國大陸被迅速一統的話,保不齊也是個閉關鎖國,只留寥寥幾個對外窗口進行貿易的模式,和隔壁日本一個鳥樣。現在大陸被各方分占,彼此間互相攻伐、競爭,誰閉關鎖國就等於自殺,因此整個社會的思想活躍程度、生產力發達程度和商業繁榮程度,都比利時同期有了很大的進步,以至於到了隱隱讓東岸人都有些擔憂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