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三章 窮則變(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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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9年5月30日,海州城外正在擴建的碼頭邊,清國海州知州馮瑜剛剛和一幫文人士紳們唱和歸來。

在這次文人雅士的聚會上,馮知州第一次以「埠」為題,讓在座的一干青年才俊們由此闡發海州開港對朝廷的重大意義。令人遺憾的是,海州青年才俊不少,熟讀經義的更是不知凡幾,但讓他們以開埠為題寫文章的話,就有些為難了,一個個抓耳撓腮,寫的東西也是不知所謂。偶有幾個通曉時務的能稍微切那么一些題,但也完全不夠,讓馮瑜看了大搖其頭。

不過馮知州也不泄氣,朝廷銳意改革還沒幾年,地方上懂這些的官員都不多,更別提民間士子了。就連馮瑜本人,也是在京城的時候接觸了一些西洋來的傳教士,從他們那里習得了一些西洋新學。後來,他府中也聘請了一位據說來自「義大利」的破產船長,從他那里得知了很多有關海洋及歐陸諸國的信息,這些都令他大開眼界,漸漸地在同儕中以新學見長,吸引了一些朝堂大佬的注意。

這次馮瑜從京城外放海州當知州,也是索額圖索中堂對他的考驗,看看他在海州港擴建及開埠之事上,到底能做出一番什么樣的成績。畢竟,朝堂需要的不僅僅是嘴炮人才,也是要看人干實務的能力怎么樣的。

馮瑜是在去年年底抵達海州上任的。一到任之後,便召來全州商紳,令其每家出錢出糧,在海州港岸上大興土木,修建樓堂館所、倉庫燈塔,以及馬步炮軍兵營。這些設施,都是每一個大型貿易港口所必須的,海州港原本的設施在當年地震中損毀不少,沒損毀的也不堪用,必須建新的。要知道,當年山東郯城大地震,可是導致海州「海退三十里」的,這些年雖然恢復了一些碼頭及倉儲設施,但還遠遠不夠,必須撥錢重建。

朝廷倒是出了些錢,但只有區區二十萬兩,即便以中國物價之便宜,勞動力之豐富,也遠遠不敷使用,因此朝廷又下旨令兩淮鹽場撥出部分今年要解送中央的稅銀二十萬兩,就近轉交給馮瑜,讓他統一調撥使用。

當然四十萬兩還是有些緊,尤其是馮瑜請了幾位來自荷蘭、英格蘭的「專家」,將這個港口規劃得比較高大上,花錢有些超出預期,因此又打算找海州的富商地主們化緣,爭取派捐個十來萬兩銀子花花。反正居住在海州的很多都是有錢人,還是很有潛力可挖的。

「輕刑薄賦、固本養民、籌議實邊。」回到衙門後宅書房,喝過新納小妾調制的羹湯後,馮瑜神清氣爽地攤開折子,打算寫一下自己的施政綱領。在海州的這半年時間,他可也沒有虛度,而是親自跑了許多地方,了解了很多事情。這些積累,與以前在京里所學的東西互相印證之後,他的認識無疑又更高了一層,故打算執筆寫下來,時時查看、雕琢。

「……田賦為正供,向為朝廷收入之主要來源,近歲已達三分之二以上。然則近些年來,數省督撫被委以大權,任意賦課於民,聽其調用。民間完納愈苦,胥吏追索愈烈,百姓怨恨,紛紛逋賦拒納,往往激成巨案。此間大要有兩則,一曰賦斂輕,一曰刑罰平。賦輕則不至竭民財,刑平則不肯殘民命。」

寫完這段,馮瑜停頓了下,認真思考了起來。曾幾何時,田賦是「我大清」最主要的財政來源,一度占了八九成左右。不過在對外貿易快速發展了十幾二十年之後,這部分收入的占比開始了顯著下降,目前已經不足七成,主要原因在於外貿收入的增加以及商稅等針對富人階層的稅種在全國大面積的鋪開。

尤其是在響水、海州等沿海港口,商人聚集較快,開辦的各類手工工場也漸漸多了起來。這些作坊的增多,對於國家財政收入的增加還是很有好處的,因此很讓朝堂重視,要知道朝廷最近可是很缺錢的呢。

不過工商業的發展也帶來了很多問題,比如驅趕更多的勞動力到工場做工的事情,這與傳統士紳產生了一定的沖突。淮安府自古以來就是魚米之鄉,種地的傳統本來就很深厚,占用了大量的勞動力人口。結果幾十年前又讓天殺的東岸人搬走了五十萬人口,後來雖然平穩發展至今,但仍然沒能恢復當年鼎盛時期的人口數量。現在因為海貿盛行的緣故,需要大量勞動力進工場做工,自然導致了與傳統士紳的沖突。

平心而論,滿清朝廷其實是不太希望看到社會上這種亂象的。但問題在於他們現在急需要錢,很多的錢,因此對海貿持支持態度,連帶著對那些為海貿加工商品的商人也持支持態度。更何況這些商人並不是沒有根腳的,很多人背後站著的都是朝中大佬,指著靠海貿的巨額利潤來分一杯羹的,因此使得那些傳統士宦家庭及其代言人在朝中根本沒起到太多的作用,搞得地方上紛爭不斷,讓馮瑜這等心憂國事的人是長吁短嘆。

馮瑜作為新學干臣,內心中自然也是傾向於工商業人士的。不過作為地方主官,他也深知不能太過於偏頗,否則怕是會影響大局,即必須牢牢秉持「賦斂輕」和「刑罰平」的准繩,盡一切可能安定朝局。地主士紳家里的地沒人種,收入減少了,就少收點稅;雙方發生各種沖突了,嚴格按照法律來,如此才是正道。

當然馮瑜也知道這種事知易行難,理論上這樣,實際執行中是那樣,根本每個准。你看,他自己到海州赴任後,不也打了士紳商人們的秋風嗎?這哪點能體現「賦斂輕」了?不過呢,小到一個人,大到一個國家,不都得有個原則或綱領么?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有沒有則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