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多少的驚奇,方之天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我想這對她來說是最好的結果。」
凱莉點頭一笑,轉身出門的一瞬間,嘴邊笑弧未散,眼中卻陡然閃出無比詭異的神色,下一刻,她變成了另一個人。
黑暗之中,無數種表情在那張臉上迅速轉換著,微不可聞的聲音在唇畔低徘。
「他居然真的打敗了伯爵」
「誰也不知道伯爵會不會第一時刻出手……」
「你認為不會嗎」
「肯定有什么問題……」
「這是不是可以證明她的完美了……完美的強大……哼,比你更厲害。」
「沒想過他會做出這種有勇無謀的選擇……」
「但選擇是你給他的,他當然可以做。」
「他會死的……」
「反正是你想要試探她的能力極限……」
「我不想再當只喜歡自己的變態……」
「可我很留戀喜歡自己的這種感覺啊……」
「他還沒打動我們,只是有點厲害而已。」
「又不見得比得過第二次覺醒的納塔麗……」
「但簡素言比納塔麗完美,因為簡素言是假的」
「我們只是在找寄托」
「我想變成正常人」
大雨中,她咬牙切齒地走著,不過,即便是最激烈的話語,也只在出口的瞬間便消沒在飛快蠕動的迷人雙唇間。「嘩」的一聲,她右手猛地一伸,一把銀色的女式袖珍手槍驀地從腰間被掏了出來,在身體緊綳的顫抖之中,直接抵在她自己的右邊額頭上,優雅的黑色高跟也在雨水中陡然頓住。
急促的呼、吸
「覺得自己不正常就去死啊」
「死就死,誰怕誰啊,也不是第一次了」
「開什么玩笑……」
「開槍開槍開槍」
「吵死了」
又是啪的一下,左手與右手一齊握住了槍柄,隨後似乎有些艱難地將槍口調轉了開去,目光凶狠,口中卻似乎有些無奈地喃喃念叨:「人都有自我保護的潛意識、人都有潛意識……」
一名原本被安排在暗中進行保衛工作的戰士此時就有些疑惑地站在不遠處,望著這奇怪的一幕,這次的活動,槍支毫無疑問是要被嚴格控制的,不過對方是凱莉佛尼姆,顯然不在被控制的范圍之中。但是……拿把槍對著自己的額頭,好玩么一時間沖上去也不是,不過去也不是,假如讓她在自己面前自殺了,那後果自己可承擔不了……就在這樣的掙扎中,那女子終於放下了槍,一扭頭,目光狠狠地瞪了過來:「看什么看,沒見過人自殺啊」
一聲冷哼,她將手槍插回了腰間,氣呼呼地朝前方走了過去,一進入燈光的范圍,滿身雨水的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有些任性又可愛誘人的自稱「小凱莉」的少女,扁著嘴巴,垮掉了肩膀。
「算了算了,什么都不按照預定程序來的,讓他主動出擊明明是試探他反應的玩笑嘛,居然真的沖出去了,這一次打下去,我還怎么活捉一七五八號啊,早知道還不如就接受方之天的建議動用江海軍區一個師的人直接圍剿呢……」郁悶地嘆著氣,她用力甩了甩被淋濕的頭發,「算了,洗個熱水澡,明天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好了……」的帳篷時,旁邊的另一間房里,崔國華、喬國睿、方國琳、葉蓮等人聚成一團,疑惑地討論著眼前的情況。
「離開的是家明小弟……誰能告訴我為什么他會離開嗎」
「簡素言那邊的安排吧,誰知道他去干什么……」
「按照車輛的速度,與戰斗爆發地點的距離,聯系消息傳回來的時間,與顧家明完全吻合……」
「別告訴我顧家明參與了這次戰斗……」
「就算只是配合簡素言的攻擊,在這種層次上,一個十七歲的孩子,應該也是危險的……」
「或許是針對他的考驗真正的戰士只有在戰斗中才能出現,要成為簡素言那樣的人,我想這種挑戰必不可少吧。」
你一言我一語的,對於他們來說,其實也有好幾個真正的疑問在心中,過得片刻,喬國睿嘆了口氣:「其實大家應該對他都有些好感吧,現在我有些擔心的倒是其他人會提出的指責……消息從那邊傳給那位凱莉小姐,再由凱莉小姐轉交過來,這樣的情況下,簡素言與顧家明跟國外組織的關系比跟我們更加密切……老實說,這或許並不是最理想的情況,但簡小姐的確幫過我們不少忙了……」
第六卷 蔚藍天空下
第三百四十三節國家
喬國睿的擔心其來有自,一如家明的考慮一樣,大多數的國家里,但凡有能力的人服務於本國是一種慣性思維,特別是在炎黃覺醒或許從名字上就能夠看得出來,這個組織建立的初衷、努力的方向,並非是為了什么單純的和平與愛。不同於裴羅嘉是模糊了國界的、世界性的殺手組織,也不同於幽暗天琴身為羅斯切爾德這樣的大勢力的半身,致力的是整個世界的金融霸權,與智慧天國倒是有部分類似,但相對來說,智慧天國更多致力於科學的發展,也更加趨向於世界性。
這樣的情況下,炎黃覺醒與澳洲那個名字滑稽的袋鼠保護者同盟或許更為接近,單純的地域性、民族性組織,它僅僅服務於中國,乃至全世界華人勢力的展開,與政府的關系更加密切,參與的成員們大多有民族信仰,而在某些方面,也更加狂熱,當國家愈發發展,甚至也有的人便開始信奉「大漢主義至上論」。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個有能力的人想要獨善其身在某些人看來就已經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而與國外的組織關系密切更勝過己方,其情節毫無疑問要更加嚴重,哪怕與他顯得比較密切的這個組織,目前來說還是自己的盟友。
歸根結底,人類的文明或許已經發展了幾千年,但思考問題的模式,反反復復的,仍舊是那些一成不變的模式。
喬國睿說完,一旁的葉蓮望了他一眼:「你擔心誰啊」
「還有誰。」正在倒水的方國琳回過頭來,「應子豐那個護短的哥哥。」
喬國睿笑著聳了聳肩:「應子豐是跟顧家明有些不對,但應子嵐才剛過來,會幫他弟弟做文章地可能倒是不多。不過。有些道理雖然大家都明白,但對大多數人來說,還是難免心中有些芥蒂地……你譬如說國華吧,他說起來是一心為國,又能保持冷靜,但在這些事情上,有些想法恐怕還是心中難免吧。」
「喂喂喂」崔國華瞪著他,「我說你個有未婚妻准備結婚,又已經脫離了隊伍的家伙憑什么在這里唧唧歪歪地跟我們討論機密事情啊。出去出去出去」
「你看,被我說中了……」
眾人哄笑之中,有人掀開了簾子,笑著走進來:「其實國睿影射的應該是我吧」
「啊,方先生。」
「方先生你過來了」
此時進門的。正是端著一杯熱咖啡的方之天,方才與凱莉聊完了事情,下完了命令出來走走,誰知道聽見幾個人在里面談論這些事,倒也就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大概打過了招呼,倒是笑著望向了方國琳:「對了,之前國琳還是誰好像有個想法。說簡素言簡小姐就是顧家明假扮的,是這樣吧」
幾人面面相覷,之前在紐約的事件當中,方國琳的確是隨口說起過這樣的推論。不過之後便立刻否定掉,此後大家頂多是在開玩笑時提起一下,卻不料傳到了方之天地耳中。方國琳有些忐忑地皺著眉頭,她才進入炎黃覺醒兩三年,對於方之天這樣的大人物。終究還是有著相當的敬畏之情:「不、不會吧……方先生你在懷疑這件事嗎」
「唔……也不是。」方之天笑了笑。「只是想起來這個推論如果是真的,那整件事情會變得很奇妙。讓人覺得……呵呵,這個世界上終究還是有些令人無法理解的事啊。不過,雖然這次我們家明小弟的出動讓人有些吃驚,但應該只是給簡小姐做配合吧,更具體的消息,還得等我們的人到了地方才能確定。至於國睿剛才的擔心,其實如果是我想要清凈一點,恐怕也會盡量選擇跟國內的機構劃出界限,否則就總是很難讓自己安心啊。」
「啊方先生……」
方之天目前是炎黃覺醒的領導人之一,說出這樣的話自然不會有什么人敢指責,但在幾人面前光明正大地說這種事情,還是讓人有些吃驚。方之天笑著揮了揮手:「別這么吃驚好吧,我又不是想讓炎黃覺醒變成新納粹主義的萌芽地,唯民族主義至上者對國家是有幫助,但是當一個國家全都是這樣地人時,也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上面的領導人們都是理智的,他們也不會允許這樣地情況發生。」
他像是閑聊般的攤開手:「一個國家,應該是有的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理念,有想要兼濟天下地,有想要獨善其身地,有的人希望守護著這個國家不被欺負,有的人希望國家強大了可以侵略別人,有的人希望世界上永遠不要有戰爭,也有的人希望能夠守著身邊的人簡簡單單的過一輩子,每個人都有實現自己想法的環境,這樣才是一個健健康康的國家,簡小姐沒有作出損害國家利益的事情,她希望關心的人可以簡簡單單不被復雜的責任牽涉進去,我覺得這是再合理不過的一個要求,也是一個國家存在的……基本目的吧……」
他淡淡地喝了一口咖啡,一邊的崔國華倒是開了口:「在很多事情上如果簡小姐可以幫忙,事情會簡單很多。」
「這是一種推卸責任的說法。」方之天回答道,「每個人盡自己的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這就是本分了,說自己的力量不夠,所以非得要求別人出手的想法,是不對的。雖然很多時候我們也不得不做這樣的事情,不過能自己努力完成的事情,還是盡量自己來做吧。其實中國十二億人,最不缺少的就是人才,落後的……是系統而已……」
將咖啡喝完,他拍拍手站了起來:「至於應子嵐那邊,其實不用擔心什么,一來子豐是高傲的,他對某個人不喜歡,未必就會告訴自己的哥哥,二來……怎么說簡小姐也曾經救過我一命,在我還能說上些話的時候,希望炎黃覺醒能夠簡單一點,盡量多做點實事,這樣是最好的了。」
炎黃覺醒當中,方之天與應海生一北一南,相對來說應海生的權力較低,但炎黃覺醒既然接近國家政治機構,其中自然也牽涉了大量的關系與斗爭,方之天與簡素言這個虛構人物的關系比較接近,那么應家要拿她來做文章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這次簡素言表現得與幽暗天琴更為接近,日後若被應家拿出來說,要求對這個人作出某些施壓的舉動,恐怕方之天都會比較為難。而首當其沖的,自然就是他們這些明白了簡素言力量的特工們。
不過既然方之天在這里做過了這樣的表態,此後當然就不必有太多的擔心,一來他們對簡素言也有好感,二來免去了與這種人為敵的擔心,自然也就是大為輕松。
大約接近十點鍾左右,幾隊全副武裝的特種兵,由各個方面,朝著家明方才戰斗的樹林悄然合圍而來。
這一片無人區的范圍很大,翻過道路邊的茂密山林,是一個因為錯誤規劃的原因早已廢棄了的大型皮革廠,在遠處有個小村庄,田地與山嶺錯落的漆黑雨幕中,其中一隊士兵,首先發現了路邊的汽車殘骸。
被大雨沖刷了幾十分鍾,汽車爆炸的火焰早已熄滅,雨水沖刷下,原本在這片草坡間槍戰的痕跡也已經漸漸模糊。但自然瞞不過這些經受過特別訓練的人,猶如鬼魅一般的進行了探索,隨後撲入樹林,一道道的信息也通過無線電集中在指揮員那里,隨後發了回去。
「發現第一戰場……」
「撞毀的是保時捷911跑車,車牌號與顧家明開出的那輛吻合,初步估計司機在撞毀之前跳了車,然後展開了戰斗,車速很快,應該在時速一百三十公里以上……」
「戰場延續入樹林……我們聽見槍聲,方向西面樹林,距離兩公里以上……」
「進入……」
「發現屍體身份不明」
「發現屍體身份不明」
「發現屍體身份不明……」
風雨交加,通過攝像頭發回來的畫面模糊不堪,在這邊有著無數監控屏幕的各個電腦前,葉蓮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畫面中的輪廓,十幾分鍾內,這隊悄然前行的特種兵也就連續發現了十余具屍體,在這些屍體旁邊,還有丟棄的槍支彈葯,經過檢查,這些死去的人,都是受過大量有素訓練的戰士。
黑暗的樹林里,這些死屍一具一具地延續往遠方,偶爾經過一些地方,子彈的痕跡、乃至炮彈的痕跡觸目驚心,唯有預測中的顧家明,始終不見蹤影。
十點二十,循著槍聲一路尋找過去的戰士們,終於與隱匿在林間的殺手,有了第一次的交火……
第六卷 蔚藍天空下
第三百四十四節扣扳機
夜雨之中傳來的槍聲斷斷續續,有時候會突然變得混亂激烈,有時候又乍然安靜下來,遠遠聽去,那動靜一路往西詭異地移動著。當這隊士兵隱匿著身形悄然跟上去,大約前行了兩公里左右的距離,也終於免不了地被發現了蹤跡,迎來了夜色中的第一發狙擊子彈。
大約是運氣的緣故吧,這一發來自幾百米外的狙擊子彈很沒水准地打偏了,具體是因為暴雨的惡劣天氣影響還是因為對方在經歷過之前的一些事情之後也變成了驚弓之鳥很難說得清楚,這一槍之後,十幾人刷的一下各自融入了身邊的草木之中,這邊的狙擊手開始確認對方的位置,標志著今天的黃雀與螳螂,終於開始有了第一次的交火。
一槍之後,整個樹林再度陷入沉默之中,這樣的環境之中,與狙擊槍的對決其實是一件緊張而又無聊的事情,雙方努力地隱匿、觀察對方,而由於這邊的人數較多,潛行功夫相對出色的一兩個人就緩慢而警惕地朝那邊移動著。大雨仿佛無窮無盡地在下,除了沙沙沙的雨聲,四野一片靜謐。
在距離拉遠了的環境下,狙擊槍的威懾力實在太過巨大,這邊看起來人數較多,但也不敢太過輕舉妄動。假如僅僅是狙擊手之間的對決,彼此在惡劣的環境下藏匿兩三天一動不動的情況都是尋常,這次當然不可能被人拖成那樣,不過,遠遠的又響過幾次槍炮的喧囂,這支隊伍真正與藏匿在樹林中的殺手大規模開火,還是到了將近半個小時之後。
裴羅嘉為了這次行動雖然動用了很大的力量,但終究也不可能調出一支軍隊來。之前已經死了接近二十人,眼下還會留在這邊的人不過寥寥幾名,隨著對面那名狙擊手地位置終於被試探出來。頓時間。遠遠近近的大樹後、灌木中槍火四起。幾秒鍾的交火,裴羅嘉那邊地狙擊手被一槍打爆了頭,其余幾名殺手悄然逃走,特種兵們從後面直追過去,不多時,便已經出了樹林,出現在眼前地,是依然廢置許久的皮革廠廠房。
大雨之中。十多人各自分散,悄然下了山坡,不一會兒,進入了黑暗而沉寂的廠區之中,上一次槍聲時彌漫的肅殺與硝煙,似乎依舊繚繞在這片廢舊的建築群中,猶未散去……
水滴掉在地上的聲音。
全身都濕透了的感覺,並不會讓人覺得好受。只是在生命隨時都有可能受到威脅的時候,許多地感覺,也就變得可以忽略了,相對來說,訓練起到的作用或許還在其次。黑暗中。他綳緊了全身的每一寸肌膚,並且感受著蘊藏在身體里的力量,手中的槍上淋了雨水,在初夏的深夜仍舊顯得有些冰冷,但被手攥緊的地方早已捂得熱了。緊張而又冷靜的情緒中。他在感受著一切所能感受到地東西。
刷的一下。舉槍、側身,他如同幽靈般的平移過前方的岔道口。安全他警惕地注意著四周:地面的灰塵、雜物、側後方破掉地窗戶、灑進走廊的雨水、自己走過後留下的水漬。隨後進入下一個安全點。大雨瓢潑。沒有燈光、沒有閃電,在這廢棄依舊的房屋之中,黑暗便顯得格外的強大,不過或許來自於天賦,或許來自於鍛煉,他對於黑暗有著特殊地敏感,或許說是安全感也不為過,適應黑暗地能力,他自信不輸給任何人。
他叫常彥豐,職業是士兵,隸屬於軍隊內部一個特殊而又秘密的編制,按照內部地一般稱呼,應該是特種第七旅,編制雖然是有,卻不固定於任何軍區,對外也未必會加以承認。他受訓是在沈陽軍區,後來在北京擔任一些保衛的職責,類似反恐怖的秘密任務也參加過幾次,負過傷、立過功,此時手下雖然沒有管人,但軍銜卻已經是少尉,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