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懷經笑道:「大人,鹽課提舉司通常不需督察運鹽,一般來說……是交給地方士紳富戶,讓他們繳納鹽課之後,提領鹽引往鹽場提鹽,然後分送各地。如今是夏鹽出倉之時,各地士紳已往廣州府匯集而來。」
陳懷經所說跟沈溪以往所知,以及近來調查獲悉,基本沒有什么差別。
鹽課提舉司把提鹽的對象說成是地方的士紳富戶,也是因為官府一向看不起商賈,所以不會直接買賣鹽引給商賈,而是需要商賈通過地方上跟布政使司、鹽課提舉司有關系的士紳作為中間人,這其中又是一系列骯臟交易。
一斤鹽出廠價不過十幾文,朝廷征足了稅,戶部也拿到鹽課,照理說轉運出去,一斤鹽到二十文上下就已經很貴了,可現在倒好,一斤鹽的價格通常要到四五十文,而偏遠地區更是要到六七十文,這是普通人能消費得起的?
沈溪這輩子忘不了自己小時候就著野菜下飯的經歷,那時覺得只要野菜蔥花湯中鹽味足一點,就是無上的美味。大明朝的鹽課制度本身沒什么問題,問題出在腐敗的官場上,跟鹽政有關的衙門都想伸手,如此下來導致鹽價居高不下,視吃鹽為稀罕事。
沈溪沉著臉問道:「那在夏鹽出庫前,鹽場是否會放鹽?」
陳懷經臉上本來帶著笑容,聞言笑容頓時僵住了,隨後醒悟過來,趕緊行禮:「回大人,絕不可能。廣東沿海的鹽分為夏、冬兩季出庫,夏鹽鹽引在六月中旬調運往廣東鹽課提舉司,鹽引出來前,鹽場內嚴禁任何人夾帶私鹽。」
沈溪點頭道:「那是否會有灶戶夾帶私鹽,比如說,用衣服浸泡鹽水,帶出鹽場?」
陳懷經這下臉色更難看了,他又連忙解釋,道:「沈大人對鹽場之事或許有所不解,這鹽場就靠著海,只聽聞有刁民趁夜乘船出海,在小島上煮鹽曬鹽,以作私運販賣,卻從未聽聞灶戶將私鹽帶出鹽場,這可是要殺頭的罪行……灶戶要夾帶私鹽,作何不直接用衣服去海水中浸泡?」
「的確如此。」
旁邊一眾鹽課提舉司的官員忙不迭幫腔。
一眾人臉上都有嘲弄之色,好像在對沈溪說,你這個土豹子,對我們鹽場的事情不懂還瞎問,從鹽場里泡鹽水夾帶是死罪,還不如從鹽場外面的海邊去泡海水,那樣方便不說,還不用擔心被殺頭。
沈溪冷笑一下,你們這些家伙還真把我當成「土豹子」了?
你當我不知道鹽場內鹽田中的海水跟外面海水中含鹽比重的差別?鹽場內的海水經過幾次晾曬,含鹽濃度高,把衣服浸濕後從鹽場里帶出來,曬干衣服上能析出大片大片的鹽晶體。而在普通的海水里把衣服染濕,曬干後能有點兒白斑就算不錯了。
分明是你們這些人縱容那些鹽場的灶戶夾帶,另外既然布政使司、鹽課提舉司和鹽場已經私相授受,你們用假的鹽引派人光明正大去提鹽,如此謀取暴利!
沈溪若有所思,道:「本官之前派人在城外的貨倉,查獲一大批私鹽,卻不知是何人所為?」
陳懷經想了想,有些茫然,看了看周圍同僚,沒一人能說出所以然來。陳懷經問道:「沈大人幾時查獲的私鹽,為何下官等不知?」
沈溪道:「本官查獲私鹽,需要跟鹽課提舉司打招呼不成?也是巧了,時間大約也就一個時辰前吧,或許這會兒查獲私鹽的行動還在進行中……」
沈溪話音剛落,包括陳懷經在內,鹽課提舉司的官員都站了起來。
他們本來還不理解沈溪為什么叫他們來,有一句沒一句的盤問,問題看似是行內話,但其實是外行問內行。現在他們終於知道,沈溪這是調虎離山,在把他們召集來的同時,卻派人去查封城內城外一些貯藏私鹽的貨倉。
陳懷經有些緊張地說道:「沈大人,您可不能肆意胡來,這城中府庫內,有少許貯藏的官鹽……合情合理。」
「所以本官要請諸位一同前往查驗,看看到底是官鹽,還是私鹽……亦或者是陳年的舊鹽?」沈溪笑著站起身道。
陳懷經剛開始異常慌亂,但等他想明白之後也就鎮定下來。
光從鹽的外表上,可看不出來是官鹽還是私鹽,只要不承認那些官鹽鹽引的存在,誣陷商販是偷運的私鹽,沈溪仍舊拿他們一點兒辦法都沒有。陳懷經一揚袖子道:「去就去,沈大人,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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