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二章 當家難(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2812 字 2021-01-18

目送朱厚照離開,張苑總算松了口氣,准備出宮去見沈溪。

「這位主子,永遠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想做什么,若他時不時想起一些舊事,非要把責任推到我頭上,那該怎么辦?我可要想個應對的辦法!」

張苑有些愁,本來他應即刻去見沈溪,除了說及朱厚照翌日召見之事,還要跟沈溪說說三個兒子的事情。

「我現在有權有勢,不能再讓三個孩子跟著沈家過苦日子……我要提拔他們,讓他們可以世世代代享受榮光,這沈家可不僅僅只有五房那一脈可以光宗耀祖,我們二房照樣有出息……嗯,回頭便給五郎尋個世襲錦衣衛百戶當當,看看日後能否升到千戶……」

有了權力,看到別的執事太監把自己義子一個個提拔起來,張苑跟著眼熱。

他覺得,自己的權力比那些太監大多了,憑什么不能眷顧自己的兒子?別的太監只能收義子,而他則有親兒子,而且還有三個。

不過三個兒子中,只有五郎沈永祺有一定本事,跟著沈溪做事,另外兩個兒子目前都在寧化老家,估計沒見過什么世面,一時間無法委以重任。

想到要去見沈溪,張苑心里便有些激動,如今自己已成為宮內頭號太監,再也不用低聲下氣跟沈溪說話了。

不過想到朱厚照要賞賜沈溪,他覺得還是應該先去內庫一趟,跟掌印太監李興知會一聲。

李興跟張苑關系匪淺,張苑得朱厚照旨意掌管內庫,於是便提拔李興,讓李興兼任內承運庫這個皇宮中非常有油水的衙門的掌印太監,涉及宮內緞匹、金銀、寶玉、齒角、羽毛的分配調動,均由李興負責。

張苑已不需要親自做什么事,直接指派隨侍去將李興叫來。

李興見到張苑,好像兒子見到親爹一樣,上去便噓寒問暖一番,笑道:「……張公公,您老有何事,要小的過來?」

張苑趾高氣揚:「陛下傳下旨意,賞賜兵部沈尚書五千貫錢,你准備一下,咱家這就捎帶過去!」

李興一聽焉了,緊忙道:「您老可別開玩笑,如今內庫空空如也,哪里能調度出五千貫來?這不是為難人嗎?」

「什么?」

張苑一聽火大了,心想,當初劉瑾在位時,別說五千貫,就算一萬貫、兩萬貫,也都不在話下,怎么這會兒內庫交到你李興手里,連拿出五千貫都成問題?

李興為難道:「張公公勿動怒,小的不是搪塞你,今時不同往日,想那劉瑾當權時,皇宮內外都對他巴結有加,他所得銀錢,並非他一人貪圖享樂,多數填充進內庫,供陛下平時花銷,而現在由小的掌內承運庫,現庫房早就空空如也……誰曾想陛下花銷如此之大啊!」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張苑以前不知道當皇宮的家是什么滋味,以前這種事也輪不到他來管,現在才知道,既想內庫銀錢充盈,還要讓朱厚照維持花天酒地的生活,這樣一個難題不是他能應對的。

張苑皺著眉頭問道:「這才多久?將賬目拿來看看,咱家想知道內庫每月開銷是多少!」

李興不敢耽擱,趕緊將賬冊拿給張苑,等張苑看到上面的內容,差點兒氣吐血。

李興在旁解釋:「……張公公,如今豹房開銷全部由內庫提供,還要維持宮內日常所需,以前宮中開銷每年約為三十六萬兩,但現在光是豹房每日開銷就有兩三千兩,一年下來,光是豹房這一邊就要花銷近百萬,內庫這邊以前的存銀,早就填進了豹房這個無底洞!」

張苑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讓他弄百萬兩銀子回來,絕對不現實,而指望戶部那邊調撥給內庫的銀錢來養活豹房更非易事。

張苑道:「這……這怎么可能,不過是個豹房,一天花費竟如此之大?以前內部不是還存有修繕宮殿的銀錢嗎?」

張苑出自寒門,理解不了一天花費兩三千兩是怎樣一個概念,在他看來,這是個非常離譜的數字,而豹房居然一天就要消耗如此巨資,讓他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李興解釋:「工部錢款都用於修繕宮殿,專款專用,平時走的是廣盈庫賬目,小的怎可能將這銀子變到公公您面前?」

張苑無比懊惱,心想:「怪不得劉瑾能得陛下欣賞,在他打理下,內府不但不捉襟見肘,還月月有節余,陛下有銀錢打賞那些歌姬、舞姬和雜耍班子,甚至偶爾打賞功臣也都不會皺眉頭,上次給沈家修繕屋舍的銀子就足有一萬兩,現在輪到我來當家,如何能做到跟劉瑾一樣?」

之前張苑一直覺得自己可以做得比劉瑾更好,現在才知道,他跟劉瑾之間差距不小。

不過隨後他開始安慰自己:「劉瑾之所以能當好豹房的家,是因為他暗中貪墨,經手的銀子,怕是每年都有三五百萬兩之巨,拿出一小部分填補豹房算得了什么?可惜現在我無法掌握朝政,以至於權力都回歸那些文官手中……若我能替代劉瑾的話,豈非富可敵國?」

李興見張苑在那兒沉吟,不由著急地問道:「張公公,您還好吧?這五千兩銀子,您想好從何而來?」

張苑瞪著李興道:「此事需由你負責……你問咱家,咱家問誰去?你不是宮外人脈廣嗎?現在你就出宮去籌措銀兩,務必按照陛下吩咐,短時間內湊足五千貫錢,你別說你掌管內承運庫後一文錢沒貪,以前修皇陵,你賺了不少銀子吧……」

李興見到張苑那凶惡的目光,有些怵,打了個激靈,戰戰兢兢道:「小的……只能是盡力去做!」

……

……

宮里的規矩是一層壓一層。

張苑把難題拋給李興,而李興這邊也不會獨自承擔五千兩銀子的虧空。

張苑走後,李興馬上召集自己手底下的人,嘴里嘟噥個不停:「張公公比劉公公摳門多了……當初我雖跟劉公公不合,但他不至於為難我,現在倒好,看似給了我一個肥得流油的差事,但其實是個掏空了底子的衙門,想讓我倒貼?哪有這道理?不行不行,我一定要把這銀子找補回來,即便湊不齊,我也絕對不自己出一文錢!」

太監都愛財,在皇宮這樣一個封閉的地方,作為非常特殊的一個群體,這些人沒法留後,唯獨只有錢財傍身才讓他們有安全感。

視財如命的人絕對不會拿自己的銀子填補虧空,只有劉瑾比這些人開明和大度,懂得取舍之道。

張苑從皇宮往外走,心里極為不爽,愁豹房的開銷問題。

「這樣下去可不行,姑且不說豹房每天花錢如流水,若陛下回頭又想賞賜哪個人,我上哪兒弄銀子去?到時候陛下提出要賞賜,我卻說沒銀子,陛下臉面何存?若陛下丟臉,責罰下來我就得丟小命……事情棘手啊,稍微做得不好便有可能小命不保,最好是將掌管內庫的權力交給他人!」

這會兒張苑已開始打退堂鼓,不復之前權勢獨攬一身的氣勢。

出宮門時,馬車已備好,隨侍太監和值守侍衛對張苑畢恭畢敬,但讓張苑感到失望的是,這些人沒有誰主動塞銀子。

上了馬車,張苑琢磨開了。

「若是我跟劉瑾一樣,大肆貪墨銀子,又當如何?拿到銀子後,部分交給豹房用度,剩下的自己留著,養妻活兒,該有多好?但問題是到現在為止我依然沒有進司禮監,無法掌握實權,朝中大臣不會聽我的,更不會前來巴結。」

「嗯,看來下一步我要爭取當上司禮監掌印太監,最起碼……當上秉筆太監,這應該不難吧?」

快到沈家門口時,張苑想明白一些事。

「我有陛下撐腰,太後也視我為自己人,國舅更是當我是心腹賞賜有加,朝中還有沈溪這個能干的侄子,這次我正好到沈家拜訪,何不跟他商議一下,由他向陛下提議,讓我接管司禮監?」

想到這里,張苑心里多了幾分期冀,本來他准備趾高氣揚去見沈溪,畢竟自己地位起來了,不用求著沈溪,兒子也不需沈溪提攜,他自己就能讓兒子獲得權位。

現在他想到沈溪能幫自己登上司禮監掌印太監之位,便想好好巴結一下深得皇帝信任的侄子,讓自己可以獲得夢寐以求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