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九章 論政(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2383 字 2021-01-18

朱厚照全盤同意了沈溪的用兵計劃。

但他卻像倒苦水一般,說出自己的想法:「沈先生,這場仗對朕而言無比重要,要是能打贏,誰都佩服朕,可一旦輸掉,朝野臣民都會看不起朕,甚至會將朕的一些缺點放大了說,影響大明江山社稷穩定。」

沈溪幽幽問道:「陛下似乎許久沒過問朝政了吧?」

朱厚照面帶愧色,咳嗽兩聲:「朝中有謝閣老和沈尚書這樣能干的忠臣,就不需要朕再操心了吧?當初父皇在世時,也不是事事都親力親為。」

沈溪不想苦口婆心勸朱厚照回歸朝政,他知道這一切都屬徒勞。

以朱厚照的生活環境,根本不知居安思危是什么意思,如此浮躁心態,讓他專心朝政,正經沒幾天又會原形畢露。

沈溪道:「陛下不知之前朝中有人擅權?」

朱厚照眨了眨眼,驚訝地問道:「沈先生說的那個人是誰啊?擅權,怎么個擅權法?」

戴義想提醒沈溪不要說,但張開嘴臨時卻遲疑了。之所以畏畏尾,顯然他心里也很清楚,在朱厚照和沈溪交談時,他這個皇室家奴在旁聽著就是一種罪過,如果再插嘴,那就是自找麻煩。

沈溪道:「既然陛下不知,那臣就不提了。」

這話勾起了朱厚照的興趣,他眉頭緊皺,緊盯著沈溪問道:「先生好生沒趣,話居然只說一半,之前朕也不知從何處聽來……據說是劉瑾權傾朝野,先生說的那個人就是他?」

沈溪微笑著問道:「陛下這話從何處聽來?」

師生二人好像閑話家常,戴義在旁聽得心驚膽顫,已有告退的想法,但朱厚照沒有出言吩咐,他不敢造次。

朱厚照道:「讓朕想想……好像是李榮說的,有一次當著朕的面,李榮居然跟劉瑾扭打起來,那時李榮把劉瑾貶得一無是處,那時朕便在想,不會是劉瑾這狗奴才背著朕,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吧?」

「先生,你在朝中,聽說的事情應該很多,何不跟朕說說?」

沈溪淡然道:「臣所言,陛下聽得進去嗎?」

朱厚照笑道:「雖然朕有些困倦,但既然是先生教誨,朕還是能聽進去的,這朝廷上下,朕能信任的人不多,先生恰好是其中一個。」

沈溪想了下,最後還是搖頭:「若陛下不想親自打理朝政,應委托職司人員管理,以大明規矩,內閣大學士擬定票擬,司禮監負責幫陛下朱批,代天子行批閱大權……若是可以協調好,奏本即便不經陛下之手,也可獲得妥善解決。」

朱厚照眼珠子一轉,問道:「聽起來很有道理,但這跟劉瑾擅權,有什么關系嗎?」

沈溪道:「人在高位,手上的權力大了,自然會以權謀私。就好像現在的朝政,若司禮監掌印太監跟內閣輔,想借手中權力中飽私囊,而陛下又不問朝事,那該如何解決?」

朱厚照搖了搖頭:「應該……不會吧,內閣不是跟司禮監互相制衡嗎?而且,有都察院那些御史在背後監督呢。」

沈溪心說那也要能見得到你的面才行啊,但又不想打破師生間良好的說話氛圍,只能幽幽嘆道:

「若朝廷制度真如此完善,歷朝歷代就不會有權臣出現了。」

沈溪跟朱厚照說的都是掏心窩子的話。

旁邊戴義聽在耳中,心驚肉跳,君臣間這一番開誠布公的對話對他精神而言,絕對是一種摧殘。

沈溪所指無非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和內閣輔權力太大,以戴義想來,沈溪作為翰苑出身的文臣,將來有很大機會入閣,不太可能用言語攻擊內閣輔,那沈溪說這番話的目的,必然是提醒朱厚照,若皇帝不問朝事司禮監掌印太監最容易擅權。

在戴義眼中,已經有了劉瑾這么個前車之鑒,沈溪說出這番話來本身無可厚非,但始終他是下一任司禮監掌印的有力競爭者,就算他沒有權傾朝野的野心,但還是不願被皇帝限制手頭的權力。

朱厚照一副受教的神色,小眼睛亂轉,顯而易見,朱厚照想到到的權臣不是劉瑾,而是之前跟他作對的顧命大臣劉健和李東陽。

朱厚照問道:「先生既然說到司禮監掌印和內閣輔可能會擅權,那以先生之意,如何應對才好呢?」

沈溪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如今劉公公去了宣府,司禮監掌印太監之位空缺已久,不知陛下准備做出怎樣的安排?」

朱厚照笑了笑,道:「之前朕沒仔細想過這問題,便把事情放下,回頭看看劉公公能否在宣府前線取得戰功,如果他能凱旋歸來,那朕還安排他做司禮監掌印,這也算是眾望所歸吧。」

聽到這話,戴義最失望,因為他跟張苑一樣,感受到了皇帝對劉瑾的完全信任,似乎他所有的努力都是無用功。

沈溪神色平靜:「陛下想為劉公公留住司禮監掌印之位,微臣本不應有非議,但劉公公離京這段日子,司禮監事務無人做主,以至於奏疏積壓太多,陛下又不能親自處置,這恐怕會給朝廷運作帶來一定程度的麻煩。」

朱厚照問道:「先生,難道朝廷離了司禮監掌印太監就不能正常運作嗎?朕認為,劉瑾不過只是幫朕朱批而已,奏本的批閱,主要還是在內閣大學士手中,只要閣臣清正廉明而且有責任感,就算沒有司禮監掌印太監,大明也不會出亂子!」

沈溪打量朱厚照,不明白這小子怎么能天真到這個地步!

「或許在某些事情上,陛下有自己主見和魄力,算得上明君聖主,但在大多數問題上純粹就是個無知小兒,對於朝事一知半解,卻總拿自己的意見左右朝局,這才是朝廷出現宦官當政的根源所在。」

沈溪搖頭輕嘆:「維持大明朝廷運作的不是朝臣,也不是各衙門,而是規矩,孟聖雲『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無論是京城朝廷,還是地方官衙,都是在按照既定規矩辦事。」

「若大明從開始就沒有定下內閣票擬、司禮監批閱的辦事流程,那奏本可以直接從內閣批閱簽,也就不會出現今日奏本積壓的情況。正是因為規矩在,且不能變更,若這規矩中任何一環出了問題,那整個體系都會出現偏差。」

「哦。」

朱厚照點了點頭,看他的樣子,依然依舊似懂非懂。

沈溪問一旁默不作聲的戴義:「如今戴公公人在司禮監,且乃席秉筆太監,應該清楚劉公公走後,因為亂了規矩,以至於奏本和朝事積壓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