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七五章 轉變(2 / 2)

寒門狀元 天子 2389 字 2021-01-18

沈溪點了點頭,明白謝遷前來是做什么。

謝韻兒好奇地問道:「老爺,這么晚了,謝少傅怎么還上府拜訪?」

沈溪搖頭嘆息一聲,道:「估計跟朝事有關……你也知道我們剛從皇宮歸來。哦,忘了告訴你,這次賜宴陛下沒有露面,朝臣們連口飯菜都沒吃,你先讓人把廚房的飯菜熱熱,或許我會跟謝尚書一起用餐!」

「嗯。」

謝韻兒雖然不知道沈溪要做什么,但隱約猜到,朝廷一定出了什么大事,才讓謝遷深夜來訪。

沈溪親自出門迎接。

謝遷見到沈溪後,一張干巴巴的老臉表露的全都是「我不干了」四字,沉默無語,甚至連沈溪行禮都不理會,徑直往里走……他知道沈府書房在哪兒,不需要人引路,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到了書房,謝遷停下腳步,抬頭看著書桌背後的牆壁上掛著「難得糊塗」四字匾額,背對沈溪道:「你倒是會為自己找借口。」

沈溪道:「朝廷就這個樣子,若是非要糾結一時得失,光是滿腔怒火便可讓人寢室難安,倒不如視而不見,隨心所為,活得更逍遙自在些。」

謝遷回過頭來,打量沈溪,冷目如炬:「你是在安慰老夫嗎?」

「沒有。」

沈溪微微搖頭,「並無安慰之意,閣老如今怕是已萌生退意,特意來跟我交代一些離朝後的事情吧?」

謝遷側過臉,站在那兒,也不作答,氣息粗重。半晌後,他才緩緩道來:「過來之前,老夫覺得已沒有理由繼續留在朝堂,如此昏君,奸邪當道,朝廷吏治黑暗,實在難容老夫一顆赤誠之心。」

沈溪打量謝遷背影,感受到一抹無助的悲壯和蒼涼,這種讓人窒息絕望的氣息沈溪已許久沒在謝遷身上感受到。

最近謝遷意氣風,一副挽起袖子大干一場的架勢,誰知先後經歷入朝請願不得以及賜宴被皇帝放鴿子的打擊,就此失去斗志。

沈溪不由想到自己回京時,還需提前用放火的方式來激怒謝遷,但現在他已無更好的辦法拯救眼前的糟老頭,有些無奈地問道:「閣老明日便告老還鄉?」

謝遷道:「確實有此想法,但始終朝中事放心不下……老夫一走,焦孟陽必將升任輔,他對劉瑾唯命是從,朝堂上怕是就此無人跟劉瑾抗衡,光靠你一人,獨木難支,朝廷就此一片黑暗不說,還會害了你。」

聽到這話,沈溪心里多少有些溫暖。

謝老兒總算沒有忘記我跟你並肩作戰……你撂挑子可以,一輩子的翰林官,到老了已經做到內閣輔,位極人臣,可我才當幾年官,讓我年紀輕輕便告老還鄉?

沈溪道:「既如此,閣老為何要引退呢?」

謝遷惱恨道:「老夫是恨,當初沒有跟劉少傅和李賓之一起從朝中退下,憑白受了這么多冤枉氣。若當初一起致仕返鄉多好,不用眼睜睜看著朝廷陷入閹黨魔抓,不至於到現在連引退的勇氣都沒有……唉!」

說完,謝遷一巴掌拍到書桌上,顯得很惱火。

沈溪從謝遷話語中,感受到一個老臣的無奈,還有面對復雜朝事疲於應對的艱辛心路歷程。

半晌,謝遷那邊遲遲沒有動靜,沈溪不由上前幾步,在微弱燭火的映照下,看到謝遷眼角蓄滿淚水。

「也罷也罷,老夫既然選擇留在朝中,早就應該想到今日遇到的情況。」

謝遷意志還算堅強,亦或者他不想在小輩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最後深呼吸幾下,總算將氣息平復下去。

沈溪望著謝遷,許久後,開誠布公道:「閣老既然有擔當,那學生希望閣老能繼續承擔起朝廷的重任,這擔子,以學生微薄之力恐怕無力承受。」

「呵呵。」

謝遷轉過頭看著沈溪,臉上帶著一種晦澀難明的笑容,過了一會兒,笑容慢慢凝固,他才說道,「老夫沒你想得那么脆弱,劉瑾一天不死,老夫就要跟他斗到底!」

到了最後,謝遷居然說不走了。

沈溪覺得謝遷的態度轉變有些快,一時間竟猝不及防,暗忖:「你不走自然是好,但你針對劉瑾的心思會更明顯,留下來或許會讓你失去理智,行事不擇手段,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是我跟你一起承擔責任,麻煩全都跑到我身上來。」之前他還對謝遷的境遇感到惋惜和感慨,此時所想卻是謝遷即將帶給自己的巨大麻煩。

謝遷好似振作起來,坐下道:「你且說說,你知道多少關於此番陛下賜宴不至之事……老夫實在不想被蒙在鼓里。」

沈溪道:「之前學生已經跟謝閣老說過,劉瑾想方設法讓陛下離開皇宮,進而走出豹房,在外沉迷逸樂一時不得歸,讓陛下自個兒錯開賜宴,回頭還怨責不到劉瑾頭上,這正是劉瑾行事高明之處。」

「你好像挺了解劉瑾的,說起來,他那些陰謀手段應該瞞不過你才是。」謝遷瞪著沈溪道。

聽到這話,沈溪心里有些不舒服。

謝老兒剛從陰霾中走出來,馬上又拿出一副老氣橫秋的姿態,讓沈溪覺得自己從被敬重的同僚,降格成為一個後生晚輩。

沈溪苦笑道:「這些事,只是猜測罷了,終歸沒有實證。」

謝遷黑著臉問道:「那你能不能主動點兒,幫忙找到證據,讓老夫有機會在陛下面前指正此事?」

沈溪搖頭道:「閣老分明是強人所難。」

「唉!」

謝遷嘆了口氣,好像在思考什么問題,半晌後,他重新抬頭看著沈溪,問道,「既然沒辦法證明陛下是被劉瑾蠱惑,但總歸要找到陛下在哪兒才行,難道讓陛下就這么滯留於市井之地,罔顧安危?」

沈溪心說:「你都說了這位主子是個無道昏君,有必要這么在意他的安全?」

沈溪攤攤手,道:「恐怕只有等陛下自行回來了,就算是離家的浪子,玩膩了也終歸會回家……劉瑾目前擁有的一切都依賴於陛下賜予,相信在陛下安危上,他比我們這些大臣更上心。」

「這種話,老夫不想聽,管他劉瑾如何,始終只是奸邪內監,吾等只需用心將其鏟除便可……還不能簡單讓其配了事,一定要除之而後快……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明白嗎?」謝遷最後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

沈溪微微點頭:「是否能置劉瑾於死地,不是閣老所能決定,其實最佳之法莫過於讓他得罪陛下,陛下一怒之下將其賜死,不給喘息的機會,否則……陛下遲早會後悔,因為對一個沉迷逸樂又擁有生殺予奪大權的皇帝來說,劉瑾實在太重要了……」

謝遷道:「正規途徑,便跟你所說一樣,到最後多半無疾而終,但終歸有別的手段,實在不行,想辦法讓他一命嗚呼!」

不知不覺間,謝遷開始不講規矩了。

這話真實用意是想告訴沈溪,你該拿出一點手段來,把劉瑾宰了,不管用什么辦法,只要能讓劉瑾掛掉,那就是最好的手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