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〇〇章 秉燭夜話(2 / 2)

寒門狀元 天子 2795 字 2021-01-18

雲柳秀眉微蹙,認真思索沈溪提出的這個問題。

沈溪憐愛地望著雲柳,道:「看到如今的你,我很欣慰,就好像最初給我的印象,知書達禮,身上帶著一股熱忱,對任何事都有自己的見地,而不是一味迎合……至今我還記得你領兵馳援土木堡時的風采!」

被沈溪一說,雲柳羞赧地低下頭。

沈溪搖了搖頭:「其實我精心籌劃這一切,不過是想圖個安逸罷了……自打登上兵部尚書之位,沈家已不再是閩西寒門,哪怕我現在就致仕,回鄉也可保一世富貴,小時候的夢想已實現。」

「要是我繼續向前沖,想位極人臣,或許就要迎來無數風波險阻,稍有不慎就會傾覆,墜入十八層地獄。如此看來,其實留在朝中不如引退,經商賺錢,過幾天舒心日子,身邊有三五紅顏知己,一輩子逍遙快活……人生至此,應該沒什么遺憾了吧?」

「可是……大人生來就是要做大事的!」雲柳緊緊地抓住沈溪的胳膊,一臉堅定地說道。

「大事?」

沈溪笑了笑,最後再次無奈搖頭,「我能做的大事,也就是順應潮流,適當加以引導和改變。可我擔心,一旦有一日這潮流不可逆,我是否就要束手就擒?」

雲柳聽不懂沈溪話語里的機鋒,只是摟緊沈溪,想用自己溫暖的胸膛融化沈溪那顆似乎已經結冰的心。

沈溪呼吸急促起來,很快輕笑一聲,抱著雲柳走回榻前。

……

……

沈溪被外放,最得意的要數劉瑾。

三月初五這天,劉瑾將孫聰、張文冕和張彩叫來商議事情,重中之重便是朝中人事安排。

「……姓沈的小子配宣府,可算讓咱家解了心頭之恨,看朝中誰人還敢與咱家作對!」

劉瑾非常得意,簡直要將尾巴翹上天,而他最感激的便是在這件事上出謀劃策的一干心腹,其中尤以張彩最出彩。

「尚質,你為咱家出謀獻策,此番能讓沈之厚問罪配,你當居功……你希望咱家如何賞賜你?」劉瑾笑看張彩問道。

張彩拱手行禮:「公公賞識,乃在下榮幸,某有今日之地位,多得公公提拔,焉能不效死命?至於賞賜,還是算了吧,在下不到一年便到今日高位,已承公公恩情,豈敢再多想?」

「嗯。」

劉瑾欣慰點頭,「很好,居功不自傲,不愧是咱家看重的俊傑。咱家此番不但讓沈之厚被配往宣府,順帶把刑部尚書王某人和閣臣梁儲一並拉下馬來,接下來准備讓你入閣……意下如何啊?」

張彩瞠目結舌:「在下非翰苑之官,如何能入閣輔政?」

劉瑾笑道:「這有什么難的?左右不過入閣罷了,還不是咱家一句話的事情?只要你想入,隨時都可以。」

張彩左右為難,心說:「入閣後根本掌握不到實權,還要為謝於喬等人挾制,如何比得上如今在吏部的差事?」

張彩行禮:「公公厚愛,在下誠惶誠恐。不過,某只希望能在現在的位置上做些實事,為朝廷盡一份心力。」

「這樣啊……」

就在劉瑾猶豫不決時,突然聽到一陣吞咽聲,忍不住環視一圈,現張文冕看向張彩的目光中滿是嫉妒,那吞咽聲乃是其吞口水時出的聲音。

張彩能在朝中為重臣,為天下人仰慕,而他張文冕卻只是作為劉瑾幕僚存在,除了能得些銀子傍身外,地位上的擢升並不明顯。

劉瑾心中對張文冕的觀感不由差了幾分,但臉上卻不動聲色,對張彩道:「既然尚質不想一步登天,那就到刑部,執領刑部便是……正好刑部尚書出缺,咱家需要一個值得信賴的人執掌刑部。」

張彩聽了有些不情願。

刑部尚書地位再高,始終要負責巘獄之事,而這些事他卻不懂。吏部卻不同,掌管官員升遷,油水豐厚得多,他可以從中謀取足夠多的好處。

要說這張彩並非愛財之人,唯一的缺點便是好色,所以他以左侍郎之身掌吏部事後,旁人要謀求升遷,都要送美女才能得到他的信任和支持。

正因他不愛財,頗得劉瑾欣賞,在劉瑾看來,貪財的人最危險,很可能因為利益而背棄他。

張彩道:「公公不必為在下謀求官職,尚質短時間內占據高位,已引來臣僚議論,還是留在吏部好好打磨幾年為宜。」

劉瑾微微皺眉,他聽得來了,張彩不太喜歡到刑部任尚書,心里納悶兒,這張尚質既然不貪財,為何堅持留在吏部?或許是他覺得刑部差事太過枯燥乏味,偶爾還會與死屍為伴,不如留在吏部做事輕快爽利?

劉瑾擺擺手:「咱家一向尋求公正公允,此番你做事有功,若不論功請賞的話,旁人誰會為咱家賣命?既然你不想當閣臣,也不想做刑部尚書,那咱家就看看如何給你騰挪一下,讓你來當吏部尚書。」

劉瑾的話,把張彩給嚇了一大跳。

一個刑部尚書,劉瑾說要委任,張彩可以想劉瑾是趁著刑部尚書出缺時,跑去請示朱厚照。反正正德皇帝對朝臣不了解,只要到時候把他的履歷吹成一枝花,朱厚照同意的可能很大。

但六部中居的吏部尚書,卻不是那么好當的。

現任吏部尚書劉宇同為閹黨要員,且沒有大的過錯下,立馬卸職換人,這讓張彩意識到在失去沈溪挾制後,劉瑾行事再無顧忌。

張彩道:「在下與至大本為同僚,關系不錯,公公何必……」

劉瑾抬手打斷張彩的話,道:「尚質,你不必太在意,你不願入閣,但不代表劉尚書不想,你放心吧,同為咱家的人,咱家不會厚此薄彼,更分得清親疏遠近……讓你在吏部任尚書,也是看重你的能力,另外咱家派人搜集幾名美女,送到你府上,權當是咱家的心意。」

張彩聽到這話,感激涕零,下跪磕頭:「在下願意為公公驅馳,鞍前馬後效勞!」

劉瑾眉開眼笑,把張彩從地上扶起來,拍拍對方的肩膀道:「這樣才對嘛,咱家想賞賜你,你卻不接受,不是讓咱家為難嗎?真沒見過像你這般不愛財的人……哈哈,以後你在吏部用心些,咱家希望你能為朝廷選拔出一批實干型人才。」

張彩聽到這話,有些迷糊,不知為何劉瑾對自己如此之好,但轉念一想,似乎明白什么。

現如今劉瑾大權在握,文官集團已對其構不成威脅,所以開始謀求在朝中建立一支更為高效穩定的閹黨隊伍,至於那些靠行賄上來的官員,逐步被劉瑾摒棄。

其中讓張彩感觸至深的非劉宇莫屬。

當初劉宇連續向劉瑾行賄,數目達十萬兩白銀之巨,劉瑾對劉宇禮重有加,連續予以提拔。

但隨著劉瑾手上權力增大,接受賄賂增多,投靠的人也暴增,對劉宇的態度開始有了變化,從連續提拔他張彩為吏部侍郎,讓劉宇當個空頭尚書便可證明。

一切概因劉宇能力太過一般,長期在邊關掌管軍事的劉宇在行賄上是一把好手,但在處理朝政上則不那么牢靠。

閹黨要穩固,當然需要引入大批實干型人才,現在劉瑾的用人方略,已經從第一步誰給錢多重用誰,變成第二步,也就是給錢多還要有能力,至於純粹以能力提拔,目前只有同鄉張彩。

想明白這點,張彩知道自己要如何來當這個吏部尚書。

劉瑾最後道:「明日姓沈的小子就要離開京城,一定要防備他臨走前咬咱家一口,至於他西去之路……炎光,你要好好安排一下,盡快送他上西天,要是他活著從宣府回來,咱家為你是問!」

張文冕道:「是,公公,在下會安排妥當。」

劉瑾笑著點了點頭,道:「有你們在,咱家如虎添翼,只要咱家興盛一天,你們就有一天好日子過。哼哼,連素為陛下寵信的沈之厚都不是咱家對手,下一步就讓那些跟咱家作對的人,知道馬王爺有幾只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