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一五章 特殊的賄賂(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3152 字 2021-01-18

沈溪非常忙。

他手頭事情不少,除了兵部和軍事學堂事務外,更要查辦閹黨案和外戚案,還得平息地方民亂和籌措軍費,甚至來年出兵草原細節也需要他策劃。

若是換作他人,面臨這么大的壓力,工作一定會到廢寢忘食的地步,但對沈溪來說處理起來還算輕松。

至少他還能按時上下班,維持一種較為固定的生活規律。

謝遷不再過問外戚案,既然燙手的山芋給了沈溪,他可不想惹麻煩上身,只需要緊緊盯住便可。

張太後很快得知朱厚照安排沈溪查辦張氏案。

張太後絕不容許兩個弟弟出狀況,本身她就是個不服軟的女人,略為籌劃,便下懿旨召沈溪入宮,雖沒說明具體是何用意,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張太後是要給沈溪施加壓力,或者說要逼沈溪屈服。

大臣入宮見太後,這本身於禮法不合,謝遷這么做是因為他仗著自己資格老,而沈溪入宮進內帷見太後,則顧慮重重。

這兩天沈溪已把張氏兄弟所犯罪行粗略調查了一下,對於入宮見張太後,有了一定心理准備。

當日朱厚照沒有舉行午朝,沈溪於未時入宮,跟著奉命前來引路的太監,一路往永壽宮而去。

沈溪暗自琢磨:「謝老兒能進宮見一個未亡人,那是因為他年老體邁,朝中人相信他不會跟太後間有什么……而我一個年輕力壯的年輕大臣見太後,傳出去像什么話?如果太後是個五六十歲的老年人還好說,關鍵是她到現在也尚未滿四十歲……」

沈溪不由想到惠娘,以歲數來說,張太後只比惠娘大個六七歲。

換作旁人,不敢這么瞎想,不過沈溪不會顧慮這些,他的思想相對開明,想的事情沒有這時代大臣那么拘束。

到了永壽宮,太監進去傳報,等到太後傳喚,沈溪才入內。

沈溪還是第一次到永壽宮來,這里對他而言很陌生。

進到殿內,沈溪現這里顯得相對褊狹,或者說就是縮減版的坤寧宮,雕欄畫棟一概俱全,但不及乾清宮和奉天殿等處那么奢侈和誇張,一切都顯得很朴質,適合居家過日子。

沈溪心道:「之前朝廷撥款重修慈寧宮、永壽宮等宮殿,怎么沒見張太後把自己住的地方修建得豪華大氣一點?」

張太後端坐於暖座上,外面天氣嚴寒,北風呼嘯,天空中飄著小雪,殿內溫度倒還適宜。暖座旁隔著道屏風,沈溪大概往那邊掃了一眼,從黑乎乎的影子上判斷屏風後面有人……能在張太後見外臣時不避開的,沈溪料想只有夏皇後這個有名無實的一國之母。

「微臣參見太後。」

沈溪禮數簡單,並沒有給張太後下跪。

他已經很久沒給朱厚照跪過,君臣間不太拘泥禮數。大明皇帝平時只有在奉天殿大朝時才會要求大臣下跪,別的時候都善待臣子,這跟後世傳言大相徑庭。

張太後沒有回沈溪,輕輕一擺手,周圍的宮女和太監弓身退下。

瞬間永壽宮內冷清下來,讓沈溪心生怪異,雖然他知道張太後此舉僅僅是不想讓家丑外揚,但還是感覺到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尷尬。

「沈卿家免禮。」

張太後語氣非常柔和。

沈溪仔細回憶了一下,他甚至不記得上次見到張太後是什么時候的事情,心想:「應該是先皇在世時吧。」

張太後道:「沈卿家,哀家找你來,是聽說陛下給你安排了新差事,讓你負責調查之前大臣參奏的案子……」

沈溪心道:「你這話說得可真直接,看來不用再拐彎抹角了。」

「是。」

沈溪回答得也很干脆,「陛下讓臣徹查建昌侯和壽寧侯強買強賣、奸淫擄掠等不法行徑。」

張太後聽到這話不由皺眉,她不喜歡聽到如此帶有傾向性的字眼,好在還能保持克制,畢竟她知道現在還處於調查取證階段,如果跟沈溪交惡,對張氏一門沒好處。她跟兒子缺乏溝通,沈溪只需要對朱厚照負責,按理她這個太後無權召大臣來皇宮里相見。

現在沈溪能來,已經算是很給她面子了。

張太後道:「那些個大臣啊,每天都在琢磨朝中人得失,為的是體現他們存在的價值,其實很多事情都是子虛烏有,亦或者小事被他們盡可能誇大來說。」

張太後是個聰明的女人,有些話她不會直接說出口,就比如說她不會明說張氏兄弟是被人誣陷,而是拿些淺顯的道理來說事。

沈溪心想:「剛才還覺得你不會跟我拐彎抹角,怎么一轉眼風格就變了?」

但聽張太後補充:「不知沈卿家查得如何了?」

沈溪道:「前兩日陛下才安排臣查案,而臣最近手頭事情比較多,陛下也未規定期限,所以到現在也只是小打小鬧,並未查到有用的東西……不過以目前的情況看,壽寧侯和建昌侯的確犯有過錯。」

張太後本以為當著她的面,沈溪會打圓場,卻沒想到沈溪居然直接提出張氏兄弟有問題。

張太後驚訝地問道:「你不是還沒查出結果嗎?為何……這么早就下定論?」

沈溪道:「以臣所知,壽寧侯和建昌侯擁有的田宅,這幾年急擴張,從順天府戶籍冊上就能查得一清二楚。」

「難道他二人就不能去購買田宅嗎?」張太後急道。

沈溪搖搖頭:「微臣看過順天府所存買賣契約謄本,得知二位侯爺所購買田宅的價格,比市價足足低了六七成,有的甚至連市價一成都不到,這就很有問題了。」

張太後臉色不悅:「難道就不能是因為地方上一些農民擁有的土地太多,耕種不完,所以才賤價變賣?又或者是有人為避稅,故意把價格定這么低……聽說民間很多舉人、進士家里的田宅也有很多,但其實這些土地並不歸他們所有,只是掛在名下規避稅賦罷了!」

沈溪不由對張太後刮目相看,這女人知道的事情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多,不由暗忖:「看來你做過功課,今天不好應付。」

沈溪道:「有些事,的確可以拿太後的話來解釋,但有些事卻如何也說不清楚……田地確實存在諸多貓膩,但宅子呢?光是兩位侯爺所住庭院,自陛下登基後便擴了數倍有余,從五進院到如今十幾進,有人甚至拿來跟皇宮相比……雖然無從比起,但太後想一想,原本侯府周邊那些人家,為何要把祖上傳下來的宅子變賣?」

張太後嘴上嘟噥:「原來還擴宅子了,真是過分,也不跟哀家說說!」

「太後說什么?」沈溪問道。

張太後咳嗽一聲,道:「哀家沒說什么,只是對沈卿家說的這些事保持一定懷疑……如果只是田宅之事,哀家不會如此關心,實在是有人攻擊建昌侯奸淫擄掠,還說他私自調遣京營兵作惡,這件事若坐實,影響可不小……哀家怕民間輿論被狄夷引導,故意引起我朝中上下猜忌,那些上疏彈劾之人用心不良,不可不防!」

沈溪聽這話,覺得很耳熟,好像什么事都可以歸攏到敵寇身上,就比如張延齡強搶民女和侵占田宅的借口,也是這些人家跟韃靼人私通。沈溪正色道:「臣正在調查,既不會讓好人蒙受不白之冤,也不會讓陰謀家得逞!」

張太後目光如電,掃過沈溪的臉,顯然懷疑這話有幾分誠意。她現在需要的是一個承諾,當即道:

「如果到最後也沒有找到確鑿證據,沈卿家務必定將那些沒事找事的御史言官繩之以法,我張氏一門為保大明江山社稷可說兢兢業業,哀家只有這兩個弟弟,不能讓他們受委屈……哀家在宮中無法為他們申冤,事情就拜托沈卿家了!」

沈溪心想:「怎么就成了申冤?難道就不能是查證有罪?」當即拱手行禮:「微臣必定盡心竭力。」

張太後搖頭:「哀家知道辦案的難度,沈卿家肩負多項重要使命,不一定每一件事都要查清楚,如果遇到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去見見壽寧侯和建昌侯。沈卿家雖年少,卻南征北討為朝廷建功無數,相信哀家兩個弟弟對你也恭敬有加……」

沈溪聽了不知該怎么接話,心里琢磨,我沒被你兩個兄弟生吞活剝就算不錯了,還說什么恭敬有加,他們眼里幾時有過我?之前我在家中被人刺殺的事情還沒找到正主,或許就是他兄弟指使呢?

張太後道:「沈卿家,你應該知道是哪些人參劾壽寧侯和建昌侯,可否把名字告知哀家?」

沈溪道:「太後見諒,在案子最終蓋棺定論前,上奏人名字一律需要保密,以免案情有變。」

張太後皺著眉頭,道:「沈卿家可真是謹小慎微,你認為哀家會打擊報復,是嗎?何其繆也!這江山是皇上的,哀家身為皇上的母親,豈能拆兒子的台?哀家只是想知道,這些人中間是否有張氏的仇人,居然如此不遺余力攻擊我張家人,不過也對……有沈卿家查案,哀家盡可放心,相信一定會還我們張家人一個清白!」

張太後可不認為她的兩個弟弟會做出多么無法無天的事情,就算有,朝廷也要盡可能幫她兩個弟弟開脫。

沈溪面對這樣一個幫親不幫理的太後,沒說什么,想改變這樣一個久居深宮的女人的思想,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跟張太後講道理一點作用都沒有,反倒會引不可預料的後果……他更願意跟朱厚照或者謝遷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