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〇九章 處處碰壁(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5342 字 2021-01-18

如同沈溪猜測的那樣,朱厚照暫時留在了靈丘,在確定沒有追兵到來,不需去面對那些勸他回去的人時,被挨餓受凍遭遇嚇著了的朱厚照並不急著趕路。

現在的朱厚照,甚至連去哪兒都沒想好,只顧眼前的享受。

但顯然正德在靈丘享受到的待遇,沒有在蔚州城時那么高,這里雖然也屬於蔚州衛防區,但直屬萬全都司的蔚州衛兵馬主要分部在大同北方,南邊兵力很少,江彬手頭能調動的人手不多,再加上地方官員陽奉陰違,江彬根本沒辦法搞到太多吃喝玩樂的東西。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靈丘在這時代的確不是什么大縣,城內物資極為貧乏,連酒肆都很少,秦樓楚館更是無處尋覓,跟閩西的寧化縣情況差不多。

朱厚照剛開始還很興奮,以為自己找到一處可以樂呵好幾天的地方,結果晚上卻只能對著幾個「庸脂俗粉」喝酒,讓他很不滿意,一改之前對江彬的中肯評價,覺得江彬本事也「不過如此」。

江彬委屈地解釋:「公子,現在地方賊寇鬧得很厲害,本來這里就很蕭索,如今更是如此了……反倒是蔚州城,那里有大量衛所官兵可以拉升消費,跟這兒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實在非小的不想幫您操辦啊!」

朱厚照黑著臉問道:「那依你的意思是……是讓本公子回蔚州」

江彬不說話了,他第一次感到原來侍候皇帝如此鬧心,他之前並沒覺得這件事有多辛苦,現在終於明白,為何錢寧等人難以在皇帝跟前固寵,實在是因為朱厚照的要求有時候太過苛刻了。

朱厚照看著眼前幾名相貌「不堪入目」的女人,強忍嘔吐的沖動,揮手道:「這樣,讓她們撤下吧,今天就看戲好了。」

因為實在看不過眼,朱厚照覺得碰這些女人會玷污自己龍體,所以直接下逐客令,來個眼不見不煩。

把陪酒女打下去後,江彬湊過來道:「公子,剛問過了,這城里沒有戲班子,甚至連家像樣的酒肆都難尋,一入夜就萬籟俱寂,燈火全無。」

「什么」

朱厚照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氣急敗壞地喝問,「感情這進城還不如留在城外」

江彬知道朱厚照是氣話,心想:「顯然進城比留在城外好多了,至少這里高床軟枕,吃喝不愁……看看昨日在荒村過的是什么日子看來要讓皇帝滿意,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江彬道:「公子,要不……小的去城里看看,到大戶人家征幾個女人回來」

朱厚照喝問:「你早干嘛去了你不是說地方官員對你多有逢迎嗎你就沒跟他們說需要女人」

江彬為難道:「地方官員雖然畢恭畢敬,但靈丘畢竟是下等縣,在這里做官的基本都沒有大的背景,上進心不強,得過且過,小的實在沒辦法強迫他們做事,就連酒菜都是小的花錢在一家酒館買回來的,本以為城里有秦樓楚館,進來後才知道因為朝廷對草原用兵,商旅斷絕,本地人又少有這方面的需求,導致皮肉生意根本做不下去,全轉到宣府、大同那樣的大城市去了。」

朱厚照見江彬那委屈的模樣,忽然意識到自己太過苛刻,之前江彬覺得自己把衣服讓給皇帝沒得到賞賜有點虧,但現在朱厚照對江彬的寬容正是建立在江彬此前任勞任怨的基礎上。

「罷了罷了,你現在立刻出去找,等你一個時辰。」朱厚照板著臉道,「今天必須找到合朕心意的女人回來,否則嚴懲不貸!」

「遵旨!」

……

……

江彬又干起了老本行,開始做一些偷雞摸狗的事情。

雖然江彬可以盡量做到不被地方官府查知,但始終難以瞞過暗中盯著他們的人,比如說雲柳和熙兒派去的斥候。

此時雲柳和熙兒也已進城,她們進城的方式非常特別,是通過連接城池內外的密道進城的。

西北邊塞那些常年走私販貨之人,為避免被官府查獲貨物,便在靠近城牆的地方買上一個大宅子,名義上修葺護家的高牆和堡壘,實際上卻暗中挖掘地道通向城外,然後再在城外修建對應的庄子做掩護。

這么偷偷施工,有個幾年才能完工,此後就可以利用這些通道源源不斷向城內輸入鹽巴、茶葉等物資,避免繳稅。

雲柳手下跟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來往,這次雲柳為防止被皇帝知道有人盯梢,沒有用兵部開具的通關文牒進城。

畢竟靈丘城處於戒嚴狀態,若要開啟城門放人進城,很容易被江彬知曉,那時皇帝就會有所防備。

「……師姐,你說那江彬在干什么為何到了城里,依然鬼鬼祟祟像個小偷一樣」熙兒聽到手下的匯報,不由蹙眉問了一句。

雲柳淡淡一笑:「這還用得著問么當然是公子又需要女人了……江彬走街串巷到處打聽,肯定是為公子搜羅女人。」

熙兒翻了翻白眼:「當皇帝就是好,天天換女人,而且可以公然擄劫民女,犯法也不能追究,就算受害者家屬知道後也只能吃啞巴虧,最終還是女人遭殃……」

「這是你能說的話嗎」雲柳板起臉喝斥。

熙兒緘口不言。

雲柳走到院子里,看了看天色,道:「可惜之前大人沒交待生如此情況該怎么做,但總歸不用我們去為公子張羅女人。」

「那是……」

熙兒道,「我們上哪兒找去莫不成讓咱們手下那些女兵去」

言語間,熙兒帶著嬉笑,好像說的是件多么有趣的事情,但看到雲柳冷漠的神色後,馬上頓住了。

雲柳嚴肅地道:「靈丘城占地不大,若江彬找來的確會很麻煩,我們必須先把自己藏好……派出斥候隨時盯著他,就算做一些為非作歹之事,我們也不能出手制止,否則很可能會現我們的蹤跡。」

「那師姐的意思是……」

熙兒用不解的目光望著雲柳。

雲柳嘆道:「既然知道公子住所,暫時不要盯那么緊,先將咱們的人藏好,就讓靈丘本地的眼線白天過去打望一下就行……眼下靈丘戒嚴,咱們只需要盯住城門,防止公子突然出城離開即可,只要做到這一點,其它無所謂。」

熙兒道:「啊……聽姐姐的意思是,咱們又要城外去住才剛進城,我還以為能睡個安穩覺呢!」

「安全第一!」

雲柳嚴肅地說道,似乎覺得這么做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但對於熙兒來說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委屈地道:「昨夜淋雨,師姐你還沒好好休息,本來還想讓師姐在城里先沐浴然後好好睡一覺,現在出城去的話……」

「也未必要出城,不過要打起精神來,稍微有風吹草動,咱們就下地道,避免被公子的人現端倪!」

雲柳想了想,又道,「咱們將大人交托的事情辦好才是重中之重,要享受的話,以後回到京城後有的是時間。」

熙兒很不開心:「就怕回到京城也沒機會享受……大人只是嘴上說的好聽,讓我們休息,結果哪天不是東奔西跑我們一點兒都不像是女人,現在回想起來,真不如當初在汀州府呢,至少那時不用勞碌奔波。」

雲柳本想斥責熙兒見識淺薄,但想到彼此的姐妹感情,只能嘆口氣沒說什么。

……

……

居庸關內,入夜後謝遷還在對著昏黃的燭光看著手上的信函。

這些信大部分是京城送來的。

京城官員知道謝遷抵達居庸關後,立即來函問候,一邊說明京城情況,一邊催促他趕緊回京主持大局,但因為沈溪不辭而別去找尋皇帝,使得責任心很強的謝遷一時間無法挪窩,只能留在居庸關等候情況。

「這一天又一天,似乎有處理不完的事情,這種苦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面對厚厚一疊書信,謝遷非常疲累。

對於他這樣年歲的老人來說,本應該歸鄉頤養天年,但現在卻在朝中做著最勞神的事情,千里迢迢從延綏趕到居庸關,然後就開始面對無數案牘,這讓他很頭疼。

旁邊椅子上坐著一個人,正在打瞌睡,卻是王敞。

王敞屬於被謝遷硬拉來做伴的。

對於王敞來說,什么公事都可以先放到旁邊,反正他從來沒有主持過朝局,就算有票擬的事情要做,那也是謝遷的事情,他只需要在旁隨時跟謝遷對答兩句,久而久之瞌睡來了,就變成了啄米的小雞,不斷點頭。

「漢英,你說太後是否有意讓之厚知難而退應寧統率的兵馬都快到紫荊關了……」謝遷突然問了一句。

等了一下沒有回音,謝遷轉頭看去,現王敞已睡了過去。

謝遷又問了一句,王敞這才驚醒過來,問道:「於喬你說什么」

謝遷將問題說出第三遍後,王敞才聽清楚,搖頭道:「太後娘娘的意圖,豈是你我該想的」

言語間王敞帶著敷衍,顯然是不想跟謝遷探討誰對誰錯的問題,根本就不想摻和進朝廷那么多破事。

謝遷無奈地道:「現在情況越來越復雜,應寧領兵直接走紫荊關,前往廣昌,應該是預計到陛下很可能在靈丘至廣昌一線。若應寧跟之厚對上,不知該怎么辦。」

「哦。」

王敞沒有回答,此時他心里厭煩至極,大概聽到謝遷在說話,但具體是什么根本就不想細聽。

謝遷又道:「應寧我倒是放心,但就是保國公……此人在西北任職做了不少錯事,一直到之厚跟應寧就任三邊總督後,才將他施行的弊政革除,當初陛下登基時,我就提過要謹慎使用此人,不想太後娘娘又提拔重用他了。」

王敞打量謝遷,不解地問道:「你跟保國公較什么勁兒他就算沒什么功勞,至少也有苦勞吧」

謝遷一擺手:「什么苦勞這位根本就是個貪贓枉法的佞臣,只是因為有祖上功勛庇佑罷了……這些個勛貴,養尊處優,長久未上戰場一個個都養成了草包,只知道為自己的利益奔波,誰會真心為大明奉獻」

王敞這次連應答的心思都沒了。

謝遷又道:「我准備去信太後,請太後娘娘懿旨安撫之厚,這小子比保國公之流做事靠譜多了,當初保國公在延綏時便吃過之厚的虧,怕是這次有可能會給之厚難堪。」

王敞道:「你謝於喬管得可真寬,其實你去見陛下勸說他回京最好,除了你,旁人恐怕沒那本事。」

謝遷瞥了王敞一眼,不知道對方是不是說反話諷刺他,因為真正跟皇帝關系好的大臣只有沈溪一人,若不然他也不會被配到三邊治理軍餉,這一蹉跎就是大半年。

……

……

沈溪在蔚州城只是停留一晚,次日一早便動身出往靈丘去了。

小擰子、張永、錢寧和胡璉四人起來得都比沈溪早,沈溪做事始終有條不紊,表現出的是一種不慌不忙的心態。

張永見沈溪從客棧出來,趕緊迎過去道:「沈大人,這么晚才出來,您這身子骨怕是沒緩過勁兒來吧咱家本以為您仗著年輕身體好,半夜就走了呢。」

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有看法時,說話都很陰損,太監尤其如此,顯然張永對沈溪晚起有意見,當然最主要還是沈溪昨日選擇站在小擰子那邊,拒絕了他連夜趕路的建議。

沈溪道:「疲累與否都不打緊,至少我們不能讓陛下太過疲憊,諸位以為呢」

沈溪的意思是我們不著急趕路,乃是為了讓皇帝多休息休息,免得知道我們到了又要嚇得跑路,做臣子的需要多體諒一下。

張永輕哼一聲沒說什么,胡璉過來道:「既然沈尚書已休息妥當,那咱就快些出,所有事項都已准備妥當。」

小擰子跟錢寧沒說什么,張永拂袖道:「唉!這一天天的,除了趕路就是等候,也不知做點兒什么。」

像是在抱怨,又好像另有所指,但沒人接茬。

隨後幾人各自將馬匹牽過來,上馬後每個人都懷著心思,一起往城南去了,沒到城門口已有地方官員和將領列隊,准備送沈溪離開。

沈溪進城不算什么秘密,對於地方官員和將領來說,很希望巴結上沈溪這個朝中頂級文臣,但又不敢送禮,所以只能等沈溪離開時表達心意。

沈溪早就習慣了新到一個地方眾星捧月的感覺,下馬後主動跟地方官員和將領寒暄,小擰子跟張永等人則沒有下馬,直接穿過城門洞,停留在護城河外邊等候沈溪打這些人。

張永又開始抱怨起來:「就沈大人有面子,到哪兒都受人追捧。相比之下,咱們這些人真可謂顏面無光,就這么灰溜溜出城了。」

錢寧笑道:「兩位公公未來很可能是司禮監掌印,現在他們不知分寸,不明白雪中送炭的道理,未來就算想巴結也沒門路了。」

提到司禮監掌印之事,張永跟小擰子各懷鬼胎,都沒有接茬,氣氛一下子冷起來。錢寧說過後見沒有回應,不由非常尷尬,不知該如何說下去,最後只得自我解嘲地笑了笑,不再吱聲。

很快沈溪便從城門洞出來,那些地方官員和將領簇擁在後邊,到吊橋前便止步,不再相送。

張永道:「沈大人,您跟他們說了什么為何不見有踐行的酒水連臨別饋贈都沒有」

沈溪聽張永說話陰陽怪氣,便知道張永記恨上他,心里不以為意,搖頭道:「我們出來責任重大,哪里有時間理會這些張公公若是對什么臨別饋贈感興趣的話,不妨伸手去跟他們討要。」

「免了。」張永將頭別向一邊,氣呼呼地道,「咱家可沒沈大人的面子,走到哪兒都前呼後擁。沈大人主導一切,咱家聽從您的吩咐便可,就算有禮收,那也是沈大人來收,咱家能跟著喝口湯便可。」

說話時他還特意看了小擰子一眼,見小擰子神色木然,似乎在想心事,便興致全無。

一行順著官道,向西邊的廣靈去了,然後會翻越廣靈南邊的大山,抵達靈丘。

……

……

一行出之後,張永動力十足,至於沈溪跟小擰子等人則顯得不慌不忙,本來胡璉還著急,但現沈溪平和的心態後,他也被感染,放緩馬,不再勉強。

一直到中午,一行停下來吃飯,張永見隨行的錦衣衛埋灶,心里多少有些不滿,問道:「沈大人,這去找尋陛下,勸陛下回京才是當務之急,一天吃個兩頓飯還能讓人餓死不成就算誰餓了,中午吃點兒干糧墊墊肚子不行嗎」

他說話時,見小擰子坐在卧於道旁的枯樹干上喝水,臉色更加不悅,好似對沈溪處處遷就小擰子而耽誤正事不滿。

沈溪道:「敢問張公公一句,若咱急著趕路,到了靈丘,卻得知陛下已出一兩日,需要再急著追趕,屆時你是否還有力氣」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