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三九章 潛力是逼出來的(2 / 2)

寒門狀元 天子 3317 字 2021-01-18

「……沈尚書,您可真有本事,把鬧事的家伙懲罰了,這幾天他們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安安分分,各司其職,這是殺雞儆猴之計起效果了吧」

當天大軍在武城與臨清州之間的曠野駐扎,唐寅到中軍大帳見沈溪,報告營地駐防情況,此時將士全都按照沈溪命令行事,不再出現僭越的情況。

在唐寅看來,這是沈溪立威的效果,那些個桀驁不馴的兵油子,現在都老老實實,不敢招惹事端。

沈溪盯著軍事地圖,在他看來,此時唐寅應該更關心前線軍情,而不是軍中人際關系。

沈溪語氣冷淡:「他們如何當差是他們自己的事,別來跟我說。」

唐寅尷尬一笑:「沈尚書在研究下一步戰略不知在下是否有幫得上忙的地方」

沈溪讓開位置,讓唐寅過來。

唐寅湊到地圖前仔細看了看,以他的學識能看懂地圖,但讓他想出具體作戰方略,還是太過難為人,因為眼前各路人馬散得很開,下一步進兵何處,只能通過相應情報判斷叛軍動向,捕捉戰機。

沈溪問道:「你對眼前局勢有何看法」

唐寅盯著軍事圖,沒有回話,半天後搖頭:「如今叛軍被分割成幾個部分,其中北直隸、河南和山西之地叛軍已不足為慮,唯有南邊運河與泰山兩路大軍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來進行戰略布局。」

沈溪淡淡一笑:「這是表面情況,不用你提醒。」

雖然之前沈溪對唐寅還算和顏悅色,但輪到要考驗唐寅的能力,沈溪卻改換冷漠的臉色,甚至有些苛刻。

唐寅明白光是敷衍兩句沒法在沈溪這里過關。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沈溪顯然不會請個無能之輩在身邊幫忙。

唐寅不肯推薦徐經在沈溪身邊辦事,完全是出自私心,但要是他自己也不能沈溪跟前證明一下,以後再想從沈溪這里得到政治資源,那就難了。

他支著頭,眉宇間呈現思索之色,盯著地圖看了半晌,最後側頭問道:「沈尚書,您出兵前,好像得到皇上諭旨,整肅各路人馬,匯兵一處進剿叛軍吧」

「嗯。」

沈溪點頭,「可戰局變化多端,自打我領兵到河間府城後便看出來了,各路人馬都不想受我直轄,全主動分兵進擊,不過我也沒打算通知他們原地駐扎,等候收編,還是劃分好各自的戰區為宜。」

唐寅皺眉:「沈尚書此舉何意各路人馬各自為戰,如何能在局部戰場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沈溪道:「跟叛軍交戰,與在草原與狄夷作戰不同,戰局瞬息萬變,我可沒有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的本事,除非叛軍被壓縮到很窄的范圍,否則只能指定個大致的用兵范圍,讓各路兵馬見機行事。」

「這個……」

唐寅為難了。

顯然他剛才想給沈溪提的建議,是讓各路人馬匯集起來,沈溪居中調遣,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擊破,但現在沈溪的話等於告訴他,跟形同散沙的叛軍交戰,不適合這種戰術。

唐寅指向地圖上的兗州府西南角,問道:「叛軍主力在這里吧」

沈溪道:「現在已無法確定……叛軍明著兩路人馬,一路就是之前敗給6侍郎的楊虎所部,不過這路叛軍沒有蒙受太大損失,一部向東退往青州、萊州,另一部則在泰山地區聚攏兵力,伺機跟6侍郎決戰。」

沈溪又指了指地圖上河南南部的歸德府:「剛剛得到的消息,另外一路叛軍,也就是劉六和劉七兩個匪統率的兵馬,現盤踞此處,兵馬數量對外號稱八十萬,具體查來,大概有十余萬人。河南巡撫胡璉所部人馬在歸德府北邊,連續經歷幾場大規模戰事,胡璉手下兵力已嚴重不足,只能扼守開封府蘭陽、陳留、通許一線,等候朝廷增援人馬抵達。」

「這么多」

唐寅一陣驚愕,他終於明白為何沈溪要帶兩萬人馬來,就算是這兩萬人馬,跟叛軍的數量還是有極大的差距。

沈溪疑惑地問道:「你不早就知道叛軍的兵力情況」

唐寅臉色帶著回避:「在下還以為沈尚書故意將局勢說得那么惡劣……」

沈溪搖頭:「你以為我是為了功勞不擇手段之人嗎有些人喜歡將局勢說得惡劣,目的是等得勝後可以獲得更大的功勞,甚至虛報功勞……我從開始就已將實情告知陛下,也跟你實話實說,怎么你連實話都不肯相信」

「不是這意思。」

唐寅見沈溪生氣了,趕緊辯解,「在下只是想叛軍不可能如此猖獗……是在下判斷失誤。」

「你在北直隸做縣令,想來也知道皇庄和馬政的弊端。先帝時京畿之地便有皇庄五處,占地兩萬傾,勛戚太監等庄田四百余處,占地四萬傾。當今陛下繼位後,劉瑾為增收,新建皇庄七處,原來耕種這些田地的農民變成佃戶,管理庄田的庄頭、伴當,全都是市井無賴,他們占土地,斂財物,污婦女。稍與分辨,輒被誣奏。官校執縛,舉家驚惶。民心傷痛入骨。即便後來劉瑾倒台,陛下也沒有裁撤皇庄,致民怨沸騰。」

「另外,自太宗時,朝廷便讓中原之地農民牧養種馬和寄養備用馬,可是隨著庄田擴大,草場日減,民眾苦於支應。特別是農戶養的馬有倒失,官府逼迫賠補,百姓只有傾家盪產,賣兒鬻女,再加上徭役繁重,洪災一來,老百姓為活命,只能加入叛軍,數量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沈溪說到這里,長嘆一聲,才又繼續說道:「當然,叛軍人馬數量是不少,但武器裝備要比我們落後很多,甚至連軍糧供應都難以保證,他們說是反抗朝廷,更多是為了那口活命糧。」

隨即沈溪指向地圖,「以目前的形勢看,叛軍在兗州和歸德經過休整後,兵馬得到擴充,又從運河漕運獲取糧草輜重補助,現在跟他們交戰,他們至少能揮官軍六七成的實力。」

唐寅道:「這是跟其他幾路人馬作戰才能揮出的實力吧跟沈尚書您率領的兵馬交戰……怕是連一成……都夠嗆!」

沈溪沒好氣地道:「你也太過高看我了,你以為每場戰事都靠嘴打仗嗎」

若是換作以前,唐寅被沈溪這么數落,早就火,就算不敢當面火,接下來也准備撂挑子走人。

但現在唐寅榮譽感很強,沈溪越說他,他越覺得這是沈溪對他的一種鞭策,於是擠破腦袋想戰術。

可惜許多東西不是一蹴而就的,唐寅越是拼命想,越難以找到對策。

沈溪不著急,在旁等著唐寅,一副很有耐心的模樣。

唐寅仔細看了一遍地圖,眼睛都酸澀了依然沒有結果。

最後唐寅用無奈的神色望向沈溪:「在下力不能及,望沈尚書賜教。」

「這份軍事地圖送你了。」

沈溪絲毫也沒有指教的意思,一擺手,「拿回去研究,這幾天你隨時都可以跟我說你的想法!」

唐寅收下地圖,准備兩日內給出沈溪詳細的作戰計劃。

唐寅很清楚,這是沈溪給他表現的機會,揮如何可能直接影響前途。

沒經過系統的軍事培訓,光有聰明的腦袋瓜,但對很多事不過一知半解,讓他僅憑一份軍事地圖制定計劃,非常困難,不過當晚唐寅在自己營帳內對著地圖呆時,沈溪讓人給他送來更多前線戰報。

這些情報很多屬於機密,除了沈溪外無第二個人知曉。

送情報給唐寅的是馬九,馬九客氣地道:「唐先生,大人的意思是讓您在兩日內將作戰計劃呈遞過去,可以以上奏的方式,也可以不拘形式。這是大人的原話,至於如何做,小人不太清楚。」

唐寅跟馬九算是老熟人了,這幾年雖然交接不多,但知道馬九不是泛泛之輩,能在沈溪手下鞍前馬後效力多年,跟著沈溪走南闖北,險死生還,這種人骨子里就帶著一種可怕的堅韌。

「你回去跟沈尚書說,在下明白他的意思,後天晚上會將詳細計劃送到他面前。」唐寅做出承諾。

雖然有點趕鴨子上架的意思,他自己沒多少自信,但始終這是沈溪給出的期限,由不得他拖延。

馬九走後,唐寅想:「沈之厚給我機會,如果我不懂得把握的話,那可能以後就得回去做知縣,或許連知縣都沒得當,但如果我的策略奏效的話,他會賞識和提拔我,那我就可能會跟他說的一樣,成為正六品的京官,或者干脆放到地方出任知府!有那么一任知府的經歷,這輩子就值了!」

唐寅既是一個知道滿足的人,又是個不甘於平庸的人,他對未來有很多憧憬,這是刺激他進步的原動力。

當晚唐寅挑燈夜讀,一直到後半夜都沒入睡。

臨天亮時他睡意朦朧,大軍啟程後他沒再騎馬,而是躲在馬車車廂里,不是補覺就是對照情報看地圖,以至於到後來所有情報內容他都能背出來,但就是無法找到更好的消滅叛軍的方法。一秒記住 海岸線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