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二六章 以防不測(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3448 字 2021-01-18

新城內,唐寅在衙所將張侖叫來。

之前已有沈溪繼續率領艦隊向南進的消息傳來,但眼前沈溪來的公文更加明確,唐寅感覺關系重大,但又不敢把情況泄露出去,只能叫來張侖商議。

張侖雖然有國公世子的身份,但在很多事情上卻沒有主見,這也跟他的出身和地位有關,他畢竟是世襲勛貴,與國同休,戰略上的事根本就輪不到他來管,以前他沒機會接觸這些,以後也更多涉及執行層面。

「沈大人既然決定要打這一仗,那基本上是八九不離十,但這次沒從咱這里調人出去,只有之前那三千人馬……」

張侖抬頭看著唐寅,心里有許多不確定的地方,卻以為唐寅會知曉。

但其實唐寅跟他同樣迷茫,唐寅道:「之前只說要打,現在確定必然打,還在兵力和船只都不占優的情況下開戰,若是落敗,咱們這座城池便很危險。」

「所以沈尚書派人回來通知,未來一段時間務必加強戒備,將長江口和黃浦江完全封鎖,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要安排人馬在炮台駐守,若倭寇和佛郎機人殺來,一律轟沉,禁絕他們上岸。」

張侖皺眉:「沈大人是為防微杜漸吧?看來此戰獲勝的可能性雖然很大,但總歸要防備意外情況生。」

唐寅臉色很差,道:「現在出現個棘手的問題,陛下已從揚州啟程南下,過兩天就會抵達新城,好像所有事都趕到一塊兒來了,陛下或許也是聽說沈尚書要跟倭寇決戰的消息後,馬不停蹄趕來,甚至連南京都沒去。」

「那該怎么辦……」

張侖的臉色跟著變得異常難看,誰都知道聖駕到新城意味著什么。

新城看似固若金湯,但始終是一座連城牆都未完全造好的全新城市,而城內駐守的人馬不足兩萬,若是沈溪在接下來的海戰中失敗,那倭寇和佛郎機的聯軍很可能趁著大勝余威,一舉往新城殺來,在這種情況下新城很難堅守,那時皇帝在新城便犯險。

唐寅道:「相信同樣的問題,沈尚書已告知陛下,只是陛下沒在意,執意要趕來,很多事我沒法跟下面的人說,只能跟你商議,現在沈尚書不在,這邊所有事項都需要我們一肩挑。」

張侖並非有主見的人,用殷切的目光望著唐寅:「唐先生盡管吩咐,我聽您的便是。」

唐寅面如土灰,本來叫張侖來是討論一下,不想張侖不表任何意見,反而把希望都寄托到了他身上,讓他感覺壓力山大。

唐寅一咬牙:「如果不能阻止沈尚書,那就只有兩種應對方法,要么等陛下來,全城進入戒備狀態,只求前線一舉獲勝,那什么事都沒有;要么是阻止陛下前來,以防不測。」

張侖想了想,問道:「若是陛下到來,新城又失守呢?」

「那我們很可能要跟這座城市陪葬。」

唐寅無奈地說道,「沈尚書一世英名將毀於一旦,以後大明國運也可能走下坡路……不過是一念之差,我們就將成為千古罪人!」

張侖咽了口唾沫,顯然不願意接受那最差最壞的結果。

本就是跟著沈溪出來歷練,為將來繼承國公的爵位做准備,結果卻落得千古罵名,以後更是沒臉繼承英國公的位置,就算從爺爺手里接過來也可能一輩子活在陰影中,很難在五軍都督府掌握實權。

張侖道:「我們該當補救才是。」

唐寅無奈搖頭:「其實勸說陛下,阻止聖駕到新城犯險,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誰都知道這邊很危險……」

「其實陛下也知曉這邊的情況,但陛下自幼便尚武,御駕親征已非第一回,昔日在宣府便是如此……當然,陛下來新城也並非一點好處都沒有,有些事情我不說你也應該明白才對……」

張侖搖頭苦笑,那一臉懷疑的神色好似在說,明明你才說應該將皇帝勸返,但轉眼卻又說到什么好處,難道還要鼓勵皇帝到來?

唐寅解釋道:「若是陛下駕臨新城,更能激將士死戰之心,且三軍將士護駕,新城增添近兩萬兵馬,守住城池的可能性很大,到時候你跟我有大把機會建功立業……」

張侖眼睛里突然有了神采,能在皇帝面前建立功勛,那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這是人生的一大機遇。

但隨即張侖便意識到,這種機會他寧可不要,明明可以安分守己當好他的英國公世子,未來平平穩穩繼承爵位,就算建功立業又如何?最後依然不能封王……如此最好是什么事情都別生。

唐寅略顯無奈:「這么做實在太過冒險,我跟你一樣,都希望什么事沒不會生,最好南邊那場海戰一切順利,免得我們擔憂。」

……

……

朱厚照坐上前往新城的船只。

船隊浩浩盪盪,不過並非是大船,在運河還不如何,但到大江里航行就顯得太過尋常了……朱厚照不會水,卻喜歡跑在甲板上吹冷風,看著江面平穩,波瀾不驚,甚至有種親自上戰艦參與海戰的沖動。

「陛下,照這么走,再有兩天就能抵達沈大人督造的城池了。」張苑站在他身邊,笑盈盈說道。

張苑跟江彬一樣,都絞盡腦汁阻止朱厚照前往新城,卻無功而返,朱厚照在揚州見識過更像是表演的花魁大會後,沒心思再停留,他更希望到新城,跟老師沈溪並肩作戰,一起獲得一場輝煌的勝利……

幻想中的朱厚照,渾然不覺江岸邊與往常有何不同。

此時長江南岸,大批軍隊往新城方向調動,乃是南京守備太監張永下令親軍十七衛選拔精銳出動,前往新城幫忙駐守……張永聽說沈溪要跟倭寇和佛郎機聯軍在海上進行決戰後,生怕皇帝出事,立即調兵遣將。

張永為了讓朱厚照知道他的「忠心」,特意讓兵馬沿江而行,目的就是為了能讓朱厚照看到。

可惜朱厚照這會兒根本沒心思看江岸上,還有就是這里已經臨近長江出海口,江面很寬,隔著老遠朱厚照也看不清楚江岸上是什么東西,而張苑在旁看到也不會去提醒,畢竟他跟張永不對付。

「陛下,您看岸上,有兵馬調動呢。」小擰子看了半晌,見朱厚照站在船頭看著江面怔,不由出言提醒一句。

朱厚照這才回過神來,看了眼岸邊,卻看不太清楚,皺眉端詳半天後嚇了一大跳,問道:「怎么回事?有人造反嗎?」

本來張永和小擰子聯手獻媚,卻被朱厚照看成造反,小擰子悚然一驚,旁邊的張苑卻掩嘴偷笑。

小擰子趕緊解釋:「陛下,乃是南京守備太監張永調動兵馬,沿途護送……這不您要到沈大人親手建造的城池去么,那邊駐守的人馬嚴重不足,必須調集大軍前去鎮守,以防變生不測。」

朱厚照怒道:「朕沒旨意,張永就敢隨便調兵?他有幾個膽子?」

小擰子忽然意識到在皇帝眼中,太監始終是他的家奴,只能聽取命令行事,根本就沒有決策權。

小擰子再次幫忙解釋:「主要是魏國公和南京兵部安排,張永不過是從旁協助而已。」

張苑用陰陽怪氣的腔調道:「怕不是從旁協助,而是主謀吧?這調動人馬,沒有皇命就敢亂來,還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分明有圖謀不軌之心。」

「沒有,沒有……張公公,你可不能血口噴人啊!」小擰子怒目而視。

朱厚照往小擰子身上打量一眼:「又沒說你,你緊張作何?難道你也有份參與?」

小擰子趕緊低下頭,卻不敢隱瞞:「陛下,奴婢的確是知情的,張永到過揚州,跟奴婢提過這件事,奴婢當時不支持,不過張永說要維護陛下周全,派人馬沿途保護也是他的一片心意……還有南京軍政各界的心意……」

小擰子努力為自己辯解,順帶為張永開脫,但話說出來後才現前言不搭後語,有點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就在張苑准備繼續煽風點火時,朱厚照一擺手:「算了,如果是南京兵部調動的人馬,朕就不多過問了,多派一些人馬到新城也好。朕正好有充裕的兵力可以調動,如果只是三兩千兵馬,朕還不知該怎么使用呢。」

「朕跟沈尚書終歸有所不同,他喜歡調動幾千人馬作戰,而朕則喜歡調遣幾萬甚至幾十萬大軍,這就叫韓信用兵,多多益善!」

張苑笑著恭維:「陛下大氣度,豈是沈大人可比?」

朱厚照沒好氣地道:「你這是恭維朕還是罵朕?天下間誰不知道沈尚書帶兵的本事?就算朕調遣十萬大軍,也未必能戰勝沈尚書幾千人馬……韃子夠厲害吧?從正統初年一直禍害到朕登基,可最後的結果呢?」

當提到沈溪的豐功偉績時,朱厚照臉上滿是羨慕,但也無比自豪,畢竟沈溪是他的臣子,更是他的老師,沈溪取得的成就越高,越證明他用人的眼光好,歷史會銘記他的功勞。

張苑意識到在朱厚照跟前還是少說及沈溪為宜,畢竟正德皇帝很多時候還是蠻理智的,不會輕易被忽悠。

朱厚照卻又顯得有幾分遺憾:「按照朕的想法,最好是能跟沈尚書並肩作戰,可惜朕到底是天子,且因有土木堡之變的前車之鑒,所以臣子不會讓朕冒險,這或許便是沈尚書這么著急完成這一戰的根本原因吧!」

「其實朕根本就不怕死,最想的就是做個赳赳武夫,馬革裹屍,而不是羸弱地偏安一隅,若是國家出現危險,朕絕對不會做逃跑的皇帝,君王死社稷,一定會跟賊人死戰到底。」

……

……

京城,沈家已做好「搬家」准備,盡管朝廷沒有消息傳來,不過沈溪已在暗中安排,讓謝韻兒提前做准備。

朱厚照對於沈家搬家的事不太清楚,但之前沈溪上奏提過此事,至於沈家的准備也主要限於沈國公府宅方面,未涉及沈明鈞夫婦和沈運。